親啟

　　從我意識到的時候，你已經不再注視著我，不用那有著目標、認真而執拗的神態看我。我察覺是我自己愚鈍，在我和顏柒說：「對不起，我再想想。」你早已漸漸忘了我，在我的夢裡，漸漸就將忘，我是知道而無力作為的，在你跟我說：「對不起，我比較喜歡顏柒。」時，我渾身的細胞都在忌妒本不該忌妒的，我察覺自己是顆逐步腐敗的蘋果，每一次戀愛都狠狠殺傷我，蛆蟲食著我的判斷力、我的控制力，我在腐肉中挖掘自己未有機會相見的核……

　 「對不起！」、「對不起！」我早點說，你最後或有機會選擇我──如果不總是這樣開著自認風趣的玩笑磨損我們的情誼，我想你已朝著我的方向奔來；你會迫不及待分享s9的趣聞。你的眼神會變得猶疑、送上一杯馬丁尼──你一定喜歡對方伸出紅色蛇信舔弄咀嚼後吞嚥那顆酸苦的橄欖。可惜我的下身從未生出得以辨識的竹籤，以致我連扎穿你愛的傢伙的勇氣都沒有。

　 「你愛的傢伙」，對，就這樣稱呼顏柒吧！我彷彿已經看見他聽到後跳腳的滑稽模樣。不過這情境真能發生，定是我顯得狼狽些；他定要再尋死一回，倒時我可以同他一塊兒殉情了──他不就愛這種模式？熱望的愛戀、無果的結局。給傷了一回，日後便都想用這個模式複製、複製，再複製！

　 「你真是令人厭惡！」我數不清幾個高腳杯，只知那天喝多你愛的馬丁尼。可笑的是我的浪漫只能以此方式祭奠我的悲劇，並向你愛的對象，我那Gay蜜來一句：「肏你媽！你離我遠點！我不要和你當朋友了！你以後滾去七至十一不要說你認識我！我才不認識化工廠的本體！」還是伊森受不了將纏住客人的我拖進裏間。那時，我已經不想管那對在裏間一進門的轉角包廂前，連門都來不及開就貼著門起伏的狗男女在想什麼，只聽公狗說了句：「再看等下就操妳！」就讓伊森拖進浴室澆了滿臉水──

　　我說過妳再喝爛會怎樣的！妳總是挑戰我的耐性……所以我就說了吧！妳們這些來Gay吧的女人都很煩，以為醉了就沒人撿屍嗎？噢老天！那之後怎麼了？伊森可抽出他泛著漆光的高檔皮帶，手法惡劣地將我無力的手捆於廉蓬頭的支架，更逼迫醉得腿軟的我站起身、抬頭盯著他瞧，瞧他：脫去幾件衣衫幾乎一絲不苟的動作。然後──妳知道鄭哥為什麼讓我管吧台嗎？因為妳們這些屍體出事他沒再怕的，懂嗎？「屍──體」。我想妳需要認真學習一副屍體該有的禮儀，妳看看妳現在什麼樣子？真髒……

　　我的記憶從這裡開始染上迷幻的色彩，我也記不全了，約莫他說過這樣的話；那之後，我從他混血的薄唇自然噘起的弧度，再到因冷水褪色纏繞的肌膚色塊，還有那似乎已經腫脹起隱隱發麻的手腕裡，宛如空殼般不斷神遊著……隨著叛離我的肢體不斷地動盪，我驚異地發現伊森緊皺著眉隱忍的情緒真相──「伊森你……你在想誰……」一陣暈眩使我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表情，但也不重要，我吃了記毫不憐惜的掐捏，脆弱的乳房疼得能逼產出淚，還在雲端瞬間就墜下的天使可不那麼良善。所以我朝他吐口水，他那表情太精采了──

　　你在想誰？
　　嘖！
　　伊森，你逃不掉的。就算你真的神通廣大，連自己愛的人都搞不定也註定是個窩囊廢！
　　向小燁！信不信我幹死妳！
　　哼！別說做不到的事！
　　那妳就等著──

　　我原本還想不起來他當時說了什麼。但後來威爾和我求婚時，我才想起之前經期沒來、買了驗孕棒卻兩條線的事。這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替強暴犯生個孩子。對。替一個可能真的喜歡上自己又不敢追求的窩囊廢生個孩子。老天，這還是挺有趣的吧！

　 「小燁，妳玩過頭了。」威爾陪我產檢時我說了剛剛想起的記憶，他卻說了這句，甚至連指責都沒有。這個結果我也不太意外，畢竟他從來都不想要孩子，不，就算他想生，第二個也會是他的。他可對先來後到的規矩不那麼上心。以結果論來說，會生他的就好了。威爾就是這樣，不只「看起來」隨和，還是「真的」隨和。這樣的人能當伴侶我想必定是極好的。

　　他不在乎孩子到人世的方式，我也不在乎。反正只要知道當孩子生下來該如何教養就好了。我和威爾也是在高壓的環境成長的，雖然過程看來是偏離了社會整體的價值觀，可結果卻交出了漂亮的成績單；我們結了婚也有孩子了。不論我們會不會成為好家長，我們都不願成為曾經逼著我們經歷這段過程的「人」，複製而不變化才是人世該恐懼的事。

　　無論如何，他、她一定會活得比我們還要好。當你來產房看我時，我想我笑得足夠祥和了。那些曾經醜惡的都給伊森看了，都給別人看了。即便身分證上多了些資訊，你還是我這生的求，這才是最讓人唾棄的地方──啊！小燁怎麼哭了？威爾！你是不是對她……無辜的「老公」看著我的時候，我只想笑。威爾滿臉無奈可有趣了！

　　笑啊！笑啊……
　　對不起……我還……
　 「對不起……威爾。」邊笑邊哭，卻聽威爾拍撫著我說了──「沒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