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Poison·毒藥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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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9-03
「我不想走米拉的道路。」丹娜亮出本子,告誡利吉爾不要想著逼自己接受任何治療,她翻了一頁,然後繼續翻過幾張被她畫了小鳥的幾頁,接著寫道,「讓我直接去死好嗎?利吉爾?」

利吉爾搖頭,他繼續向前走,想要離丹娜更近一些,但是丹娜拒絕了他的行為,他只好再次停下,目光掃過丹娜手裡的本子,關心地說道:「你竟然開始畫畫了,好久沒有看到你畫畫了,這張紙的另一面是知更鳥嗎?」

丹娜做出了一個「拜託」的表情,她扶著牆坐起來,做出一個請離開的手勢,她沒心情和利吉爾廢話,她只想安靜的等卡佩拉過來。利吉爾點頭,他決定順著丹娜的意思走,不過他在離開的時候,在丹娜的身邊放了一本新的本子,那個差不多要寫滿了的本子他想拿回去,作為夜晚失眠時候的慰藉。

她覺得無所謂,她冷笑著收下新本子,淡漠的目送利吉爾轉身。想要得到計劃中的結果,必須要做的就是和利吉爾劃清界限,即使利吉爾主動修復關係,她還是要讓裂痕蛻變為鴻溝,直到不可逾越為止。

這樣,她才不會留戀那份從年幼時便培養起來的感情。

她翻著新本子,拿起羽毛筆撓著自己的下巴,她剛剛畫完一只金腰燕,想著下面畫一只什麼來擺脫枯燥的等待。她下筆畫出幾根翎毛,優雅的弧線似在迎風浮動一般,她又畫出幾根簡單的線條后停筆,本子上已經有些輪廓的軀體明顯是一只鳳凰的模樣,威嚴的眼神和大氣的翎毛,是她最熟的那隻鳳凰的模樣。

——利吉爾,你的樣子真是揮之不去呢。

丹娜靠在牆上,冰冷的觸覺凝固在她的後腦上,她嘆氣又糾結,掙扎了許久還是決定把這隻鳳凰畫完,就當是留個最後的念想。

今後不管會是怎樣,利吉爾永遠是她記憶里抹不去的存在,從神使到神鑄人,一起經歷了那麼多,怎會說忘記就忘記,無論施加怎樣的封閉,這些在潛移默化中滲透到身體各個角落的情感,總會掙脫一切,鮮明的活在腦海里。

她幾乎耗費掉了整個白天來完成這隻鳳凰,等到她在尾羽上點綴花紋的時候,典獄長送來了晚餐,她輕輕抬眸,用意念封死了門,這個舉動估計會讓典獄長頭疼一晚上都在想為何打不開門。

不得不說,她是狡猾的,甚至利吉爾也忘記了她會意念驅動的事情,她很少使用,自然知道的人沒有多少的印象,留給她在此時有大量的發揮機會。她不想吃完飯,所以她用意念鎖上了門,除了卡佩拉,她誰都不想見。

畫完最後一筆,她感到手指一僵,羽毛筆從她的手中滑落到本子上,在畫好的鳳凰旁邊濺落幾個墨點。難以掩飾的事實是,丹娜的身體狀況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好,自從離開行刑場,身體機能的偶爾失調便開始出現,還算好的就是僵硬的時間很短暫,麻木過去之後,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默默收起羽毛筆,望著本子上的鳳凰,心裡的一處脆弱被觸動,她逃避不了的東西太多,導致繚亂的情緒有動搖信念的可能。「啪」的一聲,她合上了本子,抬起頭,深邃的眼眸中倒映出一個人的影子。

距離上次見到卡佩拉,不知過了多少日子,很是漫長的堆積著越來越多的焦躁不安。丹娜的面容溫柔起來,她丟開本子,伸出雙手迎接這個自己最想見到的人。

典獄長還在抑鬱門是怎麼打開的,卡佩拉從他的手中接過餐盤,微笑著說可能是卡著了之類稍微有點不著調的說法,然後讓典獄長放心的走開。丹娜看到卡佩拉的樣子,不禁掩口笑,她給卡佩拉讓出位置,好讓兩個人能夠肩並肩的坐在一起。

「你真的決定了?」卡佩拉用法術在空氣中書寫出紅色的句子,熒光閃爍的,一點點向外擴散。

丹娜用手指撥亂卡佩拉寫的字,在面前形成一縷縷紅色的煙塵,閃著光繚繞多姿。她微微一笑,融化疲憊和悲傷的溫暖綻放在嘴角。

卡佩拉將藏在內衣里的小玻璃瓶掏出來,被丹娜看到后不好意思的笑笑,這是她能想到躲過入牢獄搜查的最佳位置。在丹娜準備接過的時候,卡佩拉忽然收回手,她需要丹娜再保證一次絕對沒有問題,才勉強把透明的藥劑的交到丹娜的手中。

丹娜接過小瓶子之後,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地方是安全可靠的,便向卡佩拉學習放到了內衣中,然後伸手握住卡佩拉的手,翻過來露出手掌,用手指在她的手中寫下一個地名。這個地方很偏僻,偏僻到那個城邦的人都不一定知道,丹娜必定會擔心卡佩拉找不到,她繼續在卡佩拉的手中寫著,告訴她要走的話,今晚就走,不能回頭。

她點點頭,讓卡佩拉趁著夜色正在濃重的時候離開,隱姓埋名,不要讓利吉爾搜索到她。如果實在不想走,她勸告卡佩拉出門的時候把知道她探望自己的人全部消除記憶。

「我會去找你的。」卡佩拉站起來,捨不得的擁抱了丹娜一下,她依依不捨地說,「你一定會來的,對嗎?」

丹娜繼續點頭,卡佩拉這才稍微放心一點,她轉身,準備回去收拾東西,悄悄離開克普斯,到達丹娜所說的那個地方,還需要不少的時間向北行進。

她看向餐盤,那杯水是個絕妙的隱藏介質,她的藥劑也是透明無色的,正好可以趁機用以服用藥劑。她拿過杯子,在典獄長漸漸清晰起來的腳步聲靠近之前,將藥劑倒入了水杯,這樣在典獄長看來,她只不過是在喝杯水,安靜的解決口渴的問題。直到,她手裡的水杯掉在地上,清脆的碎裂聲音否定了喝水的目的,典獄長這才發現,她的身體打晃的模樣。

典獄長奪走她手裡的水杯,裡面已經沒有了任何液體,她喝完了摻有毒藥的水,面色蒼白的冰冷。典獄長丟開杯子,他扶住了不住口吐鮮血的丹娜,讓她靠著牆坐下,明顯的中毒癥狀令他措手不及。典獄長一邊呼叫著丹娜的名字保持她的清醒,一邊用法術快速傳遞訊息給醫師,同樣也傳遞給了利吉爾。

丹娜伸手抓住典獄長的手,破壞了他的法術,她搖著頭,垂下去的手沒有任何的力氣。毒性按照預想的那樣極快地擴散到她的全身,滲透入她的靈魂,帶著自殺的信號阻止涅槃的產生。

從高窗透進來的月光落在慘白的她身上,加劇了藥物的擴散,她閉上了眼睛,咬著嘴唇呼吸漸弱,趕來的醫師嘗試了各種解毒劑,卻沒有任何的緩和效果。丹娜無力的呼吸基本上只有喉嚨里充滿血液的聲音,嘶啞的艱難,等待著可能會過來的人。

——走之前,竟是還是想見他一面。

出血似乎已經停止了,但是這不是好的情況,醫師灌不下任何藥劑來緩解藥劑對丹娜身體其他部分的侵蝕,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藥劑從內到外將她腐蝕掉。

利吉爾來得很晚,他來到的時候丹娜幾乎沒有了呼吸,靠在牆上,在聽到他的聲音時微微睜開了眼睛,脆弱得快要破碎在夜色里。醫師告訴利吉爾情況,並表明了沒有醫治的可能,告訴他丹娜會很快的死去,而且她的身體內會充滿毒素,輕易碰到她的血液的話,也是會中毒的。

利吉爾讓其他人都走開,剩下的時間他只想單獨一個人和丹娜度過,他小心的把丹娜抱在懷裡,觸手的冰冷在告訴他懷抱之中的人正在消逝。

「丹娜,告訴我,解藥是什麼?告訴我,我應該怎樣做才能救你?」利吉爾埋下頭,不顧醫師之前的警告,臉頰上蹭到了丹娜的鮮血。

丹娜不能說話,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探出手,觸摸到利吉爾的臉頰,試圖擦去上面的血液。利吉爾握住她的手讓她不要繼續下去,懷裡面依依不捨不願意離開的她一定有可以治癒的辦法,他還在想著用什麼法術,但是又閉上眼睛的丹娜蒼白的沒有一絲生機。

她淡淡的呼出一口氣,偏過頭說了一句什麼,靠在利吉爾的懷裡,再也沒有了生息。利吉爾通過唇語知道她是在向自己告別,僅此一眼,她便滿足了所有的期待。

利吉爾從沒有為誰哭泣過,或許只有在丹娜的面前,他才會痛心欲絕的哭泣一次,抱著他最心愛的人,狼狽不堪的痛哭。他永遠不會相信,這個一直在試圖逃脫他掌控的人,終於徹底的離開了自己,回到了月亮之上。一切回到了原點,所有的一切重新起始,而他卻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算是完成任務,才能回到月亮上,和她在一起。

而現在,他只有孤身一人,在凄冷的月光下,抱著心愛的人逐漸冷卻的身體,除了哭泣,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從地面上升起的白色光點,悠揚得了無聲音,唯有低聲啜泣,撕開夜的寂靜,訴說真正的心碎與悲傷。

「我要回到月亮上去了。」丹娜當時如是說,「下次再見。」

為何要說再見,明明再見的希望渺茫……

利吉爾的手上握緊,不願意輕易放手。他給丹娜裹上自己的長袍,抱起她,向菲尼克斯城堡緩緩走去。無論路上遇到的人在和他說什麼,亦或是像埃爾塔寧那般要痛揍他一頓,他全部視若不見,他的世界里此刻只有丹娜一人,安詳的,宛如新雪初降在王座上的靜謐夜晚。

最後的月光消失在丹娜的身上,天空的云沉默的遮掩住月亮。失去月光的黑夜開始降雪,像是由冰雪和月光保佑的種族,忽然之間進入了徒有寒冷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