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真實人生有時就跟ＡＣＧ差不多

　　當我們徹底搞定面試的時候，時間正好剛過晚上十點鐘，其實應徵者們早在二十分鐘前就全數離去，但我們主考官總得留下來彙整面談結果。我跟汪汪學長相偕踏出倉庫之際，學長還提議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之類的──

　　我暗暗擔心倘若自己答應了，戀愛喜劇恐怕會延伸出不當的後續，所幸走廊彼端的景象解救了我的疑慮。

　　只見柚子學長倚在不遠處的圓柱旁，一看到我們他就離開柱子揚手打招呼，汪汪學長停下腳步回以同等僵硬的手勢，尷尬幾秒後由台客學長主動開口：「呃……其他人咧？」

　　「都走掉了，會長他們結束得比較早。」柚子學長笑著回答，不過，說到那位蘇會長……他真的有在支援面試活動嗎？我今晚總共只看見蘇奕均一次，而且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看漫畫。

　　「是喔？那我也要走了，我現在要跟小夏──」汪汪學長似乎想把我當擋箭牌，而我可沒好心到配合他的謊言，不料我尚未啟口反駁、汪汪學長也還沒把話說完，一聲激昂叫喊便打破凝滯的空氣。

　　「你不能走！我有話要跟你說！」這陣吶喊是柚子學長迸出來的，他清脆純淨的音色幾乎迴盪整個樓層，汪汪學長儼然大吃一驚，連我也感到震撼無比──柚子學長向來是教養良好的貴公子，我還是頭一次聽見他講話這麼大聲。

　　不過說真的，柚子學長的台詞活像即將要告白……我正在胡思亂想，汪汪學長就不知所措地企圖再抗拒：「呃，可是我現在……」

　　「無論你有什麼理由，我都會在這裡攔下你！有必要的話我會使用武力！」柚子學長的說詞又變得像是在演少年漫，他甚至還真的擺出中國武術的架勢。哇哦、好帥！

　　「幹！你現在是要揍我嗎？麥安捏啦！」汪汪學長大驚失色地倒退一步。

　　「我、我也不想這樣，但你要是再逃跑的話──」柚子學長並沒有講下去，可他逼近的步伐與武術架勢已說明一切，汪汪學長戒慎恐懼地持續後退，然而退了一公尺後他就咬牙停步。

　　「嘎啊～～好啦好啦！你想說什麼就說啦！其實我也有話想跟你講，只是還沒完全準備好──」汪汪學長困擾地抱頭大嚷，緊接著他驚魂未定地指向對方：「明白的話就把拳頭放下！拎北是俗辣，禁不起你的毆打！」

　　「欸……啊、對吼，嘿嘿。」柚子學長聞言先是鬆了口氣，爾後有所自覺地收起拳腳並赧然一笑，汪汪學長見狀也輕笑起來，現場氛圍登時顯得輕鬆許多。

　　直到此時，我才真正確定這兩人不會有問題，接下來只要讓他們好好談一談即可，而小女子我就此識相地閃人……無奈天不從人願，我才剛靜悄悄地邁出一小步，後方傳來的呼喝便嚇得我反射性停住。

　　「小夏！妳要去哪？」是汪汪學長在叫我，而我開始後悔自己應該直接衝向電梯才對。

　　「當然是回宿舍啊，不打擾你們了。」我控制好臉部再轉過頭回覆，以免自己的眉頭皺得太緊。

　　「妳門禁還沒到吧，麻煩妳留下來好嗎？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希望妳也能聽見。」汪汪學長的口氣相當誠懇，但這只是令我戒心大起。

　　「唔，這個嘛……」我慌亂一會後瞄向柚子學長，盼望他能說些話來趕走我這顆電燈泡，只可惜柚子學長的回應和我的期望全然相反──

　　「沒有關係，我也不介意讓小夏瞭解。」柚子學長笑瞇瞇地對我道，你不介意可是我超級介意！

　　「留下來。」彷彿嫌我不夠進退兩難，汪汪學長再度重申他的要求，雖然他沒用拳頭逼迫我，但語中透出的堅持程度簡直前所未有──在這份柔性懇求下，我若再打哈哈混過去只會使自己良心不安。

　　「唉……好吧，我不會插嘴的。」我避開汪汪學長認真的視線並說道，下一秒我就聽到台客學長放心吐氣的聲音，反正我回宿舍也只是被室友無聲排擠，留在這兒聽八卦並沒有損失……至於在戀愛遊戲路線中按錯選項的失誤，我在下個儲存點拗回來就行了。

　　我保持適當距離旁觀兩位學長，縱使氣氛已緩和不少，兩人之間也還是存在著幾許為難；過了不久，汪汪學長比個手勢主動終結沈默：「你先說吧。」

　　「噢……好的。」柚子學長閉眼做了個深呼吸，睜開眼睛後他緩慢地述說：「對不起，我應該好好珍惜自己擁有的東西，而不是說些奢侈的話語；我也不該在你面前講那種話，那對你而言是很重大的事情，我卻那樣傷你的心。」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因為你根本沒有做錯事。」汪汪學長的斷言教對方愣了一下，「你有你的立場跟困境，會抱怨父母給太多是理所當然的，而我與其說是得不到爸媽的支持，倒不如說我沒有努力替自己爭取。」

　　「咦……哪有這樣的！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道了歉，你卻說你不接受？」柚子學長的口吻及神色都很惶恐，事情顯然跟他想的不一樣。

　　「那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嗎？」汪汪學長的反問令對方再次傻眼。「會長說我缺乏『嫉妒』，事實上才不是這樣，我還是會妒忌深受爸媽支持的你──所以我當時才衝動地說你得了便宜又賣乖，結果害你苦惱這麼久。」

　　「說什麼接不接受……我根本就不怪你呀。」柚子學長明明是早就想好歉詞的那一方，如今卻困窘得幾乎講不出話。

　　「我也不怪你，所以彼此扯平。」汪汪學長帶著安詳的笑顏道，現場一時之間又被寂靜籠罩，我這個路人則猶疑著該不該確認──請問，這場賠罪大會算是落幕了嗎？

　　「雖然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講，但既然進度提前了，現在告訴你們也無妨。」幸好，汪汪學長的發言顯示出還有後續：「你們知道欣言樓一樓的常設展嗎？」

　　柚子學長一臉迷惑地搖搖頭，而我雖然對欣言樓很熟，也大致曉得常設展的範圍在哪裡，不過由於我猜不透汪汪學長的用意，因此我姑且聳聳肩表示並不清楚。

　　汪汪學長卻不打算馬上解釋，他只是逕自轉身示意帶路，我跟柚子學長見狀自然也跟上去，搭電梯下樓並前往不算遠的目的地。柚子學長讀的不是外語學系，所以不瞭解也是應該的，但身為日文系學生的我經常出入欣言樓，因為我一半的系上課程都在這棟樓進行。

　　與外語學院歷史悠久的本館相較，欣言樓是嶄新又先進的高大建築，我們在明亮的一樓大廳拐了個彎，接著便抵達汪汪學長所說的常設展區域。

　　這是一個寬敞的展覽空間，同時也是一條通往戶外草地的大走廊，我偶爾會從這裡取捷徑繞到外語學院本館，而途中有一幅畫讓我留下頗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