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停留的世界

本章節 2539 字
更新於: 2019-08-22

  溫暖的熱流環繞在我身邊,不知道什麼動物做成的毛毯將我緊緊抱住,有某種過燙的液體強行灌入我口中。

  馬鈴薯與牛奶攪和在一塊,濃郁炙熱的湯頭讓緊繃的肌肉逐漸放鬆。

  「嗚……」

  眼皮宛如千噸重的石塊,光是半瞇著眼就讓我費盡所有力氣。

  花了一點時間讓眼神聚焦,從部分景色推測我待在剖個簡陋的木製房屋內,前方有個紅磚壁爐,裡頭的火焰熊熊燃燒。

  「哎呀,你醒啦。」

  一個稚嫩可愛的聲音朦朧的迴盪在耳邊。

  稍微將頭抬高,眼前出現綁著麻花辮、有著蘋果肌的大眼女孩。

  「你是?」

  我吃力地撐起身子,全身痠痛好像全身都被棍子打過,身上的衣服被換成簡單的布衣加棉外套,款式非常老舊還有很多補丁。

  女孩穿的比我還少,但她似乎早已習慣寒冷,她打赤腳在室內跑來跑去,手裡抱一堆藥水和乾糧。

  「這是我爸爸做的藥水,對驅寒很有幫助喔!」

  她塞了一罐綠色的藥水給我,我有點不敢喝,但又不好意思拒絕她的好意,雙眼緊閉一口氣灌完有青草味的藥水。

  神奇的事發生了,剛喝完藥水我忽然感到全身舒暢、精神百倍。

  我眨眨眼感覺不可思議,上一秒明明覺得自己沒死也殘,現在卻覺得身體強健了不少。

  「我爸爸很厲害吧。」女孩甜甜地笑著,把肉乾撕碎夾進麵包裡,沾著濃湯放到我嘴邊,「我叫做露美雅,你呢?」

  我咬了一口麵包,邊咀嚼邊說道:「席懷。」

  「喔?看來你是外地人,該不會是迷路的商人或旅人吧?」

  「我沒迷路,只是遇到暴風雪……對了!你有看到我的朋友嗎?他們也在湖邊,好像掉進湖裡了。」

  露美雅面有難色,眼神中散發著不安與恐懼,「天啊、我剛剛只救到你一個,沒在附近看到其他人,你朋友大概已經──抱歉。」

  「不、不用道歉,我只是有點不知所措。」

  我不相信他們兩個會這麼簡單的死去,更何況迪里艾爾本來就死了,他落水應該還是有辦法順便救伊凡吧。

  「我會拜託村裡的人一起找,你就先在這裡休息一陣子。」露美雅眉頭緊皺,把食物塞到我手中後急著離開。

  「等等,我也去。」

  雖然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我非常確定自己不在原本的宅邸附近。

  畢竟距離宅邸最近的小鎮沒這麼落後,而且這世界上竟然有喝一口就能恢復精神的藥水,就如果那個醫生有這樣的技術,怎麼會住在破爛的小屋裡?

  露美雅很擔心我的身體狀況,在我死纏爛打的堅持下,露美雅還是帶著我一起出門。

  小屋外有更多更破爛的房子,裡面的居民憔悴不堪,身形枯瘦、臉色泛青慘白,他們像僵屍一樣搖搖擺擺的走著。

  「叔叔、阿姨!」露美雅跑到人多的街上,叫住幾位在外遊蕩的居民,「麻煩你們到湖邊幫我找人好嗎?」

  人們聽見露美雅的請求,互相使個眼色,接著某位叔叔口氣很差的說:「那裡被詛咒了!你自己去!」

  說完,人群一鬨而散,大家像看到鬼那樣紛紛躲進屋裡。

  露美雅垂頭嘆氣,跑回我身邊無奈的笑了笑,表示我們兩個要自己去森林找人。

  我是無所謂,居民看起來精神很差讓他們休息比較好,而且是我讓伊凡、迪里艾爾掉進湖裡的,我應該負責把他們找出來。

  走在被白雪覆蓋的樹林,周遭的景象和宅邸那條路完全不同,不管是樹林分佈的型態還是環境氣氛,即使我很遲鈍還是能察覺。

  這裡非常原始,感覺尚未被開發過非常純淨,也沒受到工業污染、人為垃圾影響,也不像宅邸附近的樹林那樣毫無生機。

  在這裡我還能看到一些毛茸茸的小動物,還有強壯的馴鹿帶著一家子,說不出名字的鳥類在枝頭有朝氣的啾啾叫著,樹林充滿活物的氣息和活力。

  簡直就像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喜歡這裡嗎?」露美雅露出甜美的笑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這是我爸爸最愛的村子,我們定居在這裡,一起生活、一起做研究。」

  「研究?」

  「對呀,爸爸在研究長生不死喔,我跟大家都是實驗對象。」

  「長生不死……」

  「爸爸研究非常久,雖然到現在毫無成果,但我相信爸爸成功之後大家都能脫離這個詛咒。」

  「這裡究竟怎麼了。」

  我感覺不太妙,露美雅口中的研究、詛咒,都讓人有一種說不出恐懼,也許聽起來非常荒謬,但露美雅相當認真的在說這件事。

  露美雅沒有回答,當我們來到湖邊時,她站在枯木旁邊停止前行,我能看見野餐桌被埋在雪下露出一半的桌腳,奇怪的是──

  野餐桌正在被黑色的東西啃食著。

  正確來說,有某種黑色液體正在溶解餐桌。

  「餐桌被吃掉了!」我難以置信地拉著露美雅,要她一起過來看。

  「喔,外面來的東西通常都會這樣,這大概是穿越不完全造成的殘骸。」

  「穿越不完全?」

  「我也不懂啦,是一個神祕的旅人告訴我的,她說這座湖是村莊的起點和終點。」露美雅望著地面,腳邊正畫著一條有弧度的銀色光圈,光圈左右延伸也不知道盡頭在哪,「我只能走到這裡了。」

  「這個銀色光圈也跟神秘旅人有關係嗎?」我好奇的問。

  露美雅說,當時神祕旅人來訪受到熱情招待,旅人覺得村莊很美、醫生人很好。

  於是在周遭畫起光圈將這裡的時間凍結,解凍權都在醫生手裡,除非醫生想要,否則村莊永遠都會停在旅人離開的那瞬間。

  而那名醫生就是露美雅的父親,他向著魔似的埋頭研究,由於大家的時間都不會前進,但精神仍會被消耗,不少人無法忍受痛苦,自行走出光圈。

  如果在光圈內死過的人,走出光圈就會變成雪花,但沒死過的人可以自由進出光圈,只是隨著時間流逝,多數的人其實已經死了。

  所以村民都非常害怕湖邊,因為那是距離村莊最近的光圈邊界,偶爾還會出現未知的人事物。

  當時撿到我的地方,正好在光圈內,露美雅發現我這個外人非常緊張,深怕我死掉後會變成光圈內的居民。

  「露美雅,你……」

  「已經很久沒有人誤闖這個空間了呢,雖然只有一下下,不過能和其他活著的人講話我很開心喔!」露美雅笑得十分燦爛,卻也散發著憂傷。

  她輕推我的背,將我推出光圈外。

  踏出光圈的瞬間,我馬上感受到潮濕、冰冷的氣息,湖面開始躁動,一波比一波大的漣漪層層撩起。

  風逐漸增加,像是不久前我在湖邊遇到的狀況差不多。

  「那、那個!露美雅!謝謝你!」

  我有點慌亂不知所措,只知道自己等等可能就會離開,所以趕快跟露美雅道謝,畢竟她幫助了我。

  「對了!替我轉達一句話!」露美雅大弧度的揮手喊道:「迪里艾爾!滾吧!永遠不要回來!」

  什麼意思?

  我沒來得及追問,視線便被雪花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