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溫度之一
本章節 2771 字
更新於: 2019-08-16
第一章︰溫度
天濛濛的亮了。
逐漸升起的天光打亮了天空，山陵線的輪廓宛如水墨畫家隨意勾勒般起伏不定，而後又在大氣中淡出。天色逐漸從帶有薄灰的深藍轉至透亮，而後漸層至檸檬綠、直至與雪白的山嵐融合，至此，天光與山景不分彼此，融合為一，寧靜安詳。
直到山嵐因日陽升起而消失，一根根高大的像是煙囪般的梯狀水井，突兀地從山神山的山體間冒出，貫穿了這幅美麗的山水畫。破壞了山神山村賴以為生的觀光美景。
然後，碰碰碰的撞擊聲響起，鳥兒走獸自森林間驚飛奔走。
一群頭戴工地安全帽的工人，來往於砍掉大片森林而裸露的工地上，他們跟隨著幾位看起來像是工程師的人後面，一個個檢查水井的情況，越檢查他們的臉色越凝重。
其中一位工程師搔搔頭，跑進蓋在工地靠近出入口附近的辦公室，裡面只有一位正在將文件放入裁紙機的主管，他抬頭望向該位工程師，聽完他的報告後，露出莫名所以的笑容。
「確定探到了？」主管問。
「八九不離十了，程主管。」工程師拿著工程安全帽的手指緊了緊。
「幹得好。」程主管拍了拍工程師的肩膀。「蒙總工程師，在確定是頁岩油前，不要聲張，告訴工人們只是不小心挖到油管之類的就好，趁他們不注意時採樣送檢。」
「我知道了。」蒙工程師點點頭，離開辦公室。
程主管摸了摸下巴，走至辦公桌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蒙工程師踏出辦公室的同時，工地一位面容柔和的男子正匆匆掛斷電話，深吸口氣後才戴上安全帽跑到他負責的水井，工頭看到男子現在才來，嚴厲的瞪了他一眼，但在注意到總工程師回到工地了，立刻用眼睛示意男子趕快開始工作，直到蒙總工程師經過他們這口水井後，才悄悄問男子道︰
「阿和有沒有在宿舍？」
面容柔和的男子神情驚惶地搖搖頭。「他……掛了。」
「啊？」工頭嚇了一大跳。
男子用眼角偷瞄了一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他們才又繼續說︰「情況很怪……阿和他死在旁邊的露天溫泉裡。我打電話給木蕭竹請他去看看了。」
「木小子……也好。」工頭沉重的低吟。「等等我幫你請兩小時的假，你過去等木小子到。要是路上遇到有人問起阿和怎麼沒上工，就說你昨晚很早睡，早上才知道阿和沒回來。現在村裡的氣氛不太好，大家都得養家，又鬧出什麼鳥事搞得記者又跑來，我們在這裡沒差，但村裡的人的生意都不用做了。」
「是，老大。」
見面色柔和的男子快步離開，工頭用力抹了一把臉，在他身邊豎起的梯狀水井，裡頭不斷有類似幫浦的機器，將鳥嘴狀的機器，鐘擺似地槌向圓柱體，將圓柱打入井內不曉得到底有多深的地底。
他朝裡面望了望，漆黑的洞極深，彷彿通向地心深處。
「找溫泉泉源用得著打這麼深嗎？」長年帶著自家團隊到處做工地的工頭，飽經風霜的面容上露出一絲難以言明的擔憂。
當初還以為朋友開玩笑，巴比倫財團怎會需要找外包的工人？他們公司應當養了不少自己的建設團隊才是，和接洽單位聯繫上後才知道確有此事，條件開的也好，山神山村是無聊了些沒錯，但這對他手下這批人反倒是好事，可以多省點錢，這年頭有個飯吃就謝天謝地了，巴比倫財團也不像那些空有其表的建商，只會催工不發錢，遇到周末還會提前發，幾乎無處可挑剔。
除了一點，到現在他還是搞不懂他們在做哪門子的工程，說是找溫泉泉源……可他實在覺得自己變成礦工了，因為這井，可不是一般般的深啊。
何況，找溫泉需要用高壓水打進去找嗎？
他可從來沒聽過。
更不要提……工頭的目光轉向連接鳥嘴的圓柱，已然出現鏽蝕的跡象了。
同一時間的山神山村內。
碰碰碰的撞擊聲隨著曼蘿越來越靠近鬼手指引處而變大，她感覺自己的耳膜隨著碰碰聲而鼓譟，胸口也因而漸漸發悶，彷彿就要喘不過氣來。
「閣下不舒服？」白之王在曼蘿的心中問。
「沒事，就那個撞擊聲太吵了。」曼蘿從背包取出面紙，隨手揉了兩團塞至耳朵中，這才覺得好了一些。
「呼！好多了，我們走吧。」曼蘿看望向直指向前方的鬼手，繼續在這條唯有村裡人才知道的小徑上邁出步伐，小徑上的雜草長至膝，碧綠清脆。
她的身後跟著全身透明，倒映著周遭綠意，彷彿也化作森林一部分的白之王。
腳下的枯葉和斷枝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音，曼蘿心情沉重的嘆了口氣。
她現在的心情很矛盾，既想趕快抓到汙鬼邪靈消滅之，最好還能順便找到如何靠近言立國的方法，卻又擔心目睹可怕的畫面，畢竟鬼手指引的方向通常都是超過一定程度的邪念發起處，依照她以前的經驗，都是些充滿惡意和邪念的地方。
像是被虐待的貓、縱火現場、分屍斷肢……
「自今日起，妳將眾叛親離，所有與妳靠近之人皆會成為我們的目標，妳就是那身攜惡運之子，死亡將如影隨形，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汙鬼邪靈詛咒曼蘿的話再一次浮現她的腦海。
她這才恍悟自己怕的並不只是血腥殘忍的現場，更是害怕看到自己珍惜重視的人，再一次成為兇手，儘管他們是被體內的惡──汙鬼邪靈──試誘，但是人類的法律並不會因此饒恕他們。
而自己也必須要再次……使用鬼手掐上他們的脖子，掏出他們體內的汙鬼邪靈，好讓白之王用基路伯之劍消滅之。
思及此，曼蘿忍不住思忖︰自己是不是該離村民們遠一點，免得他們因為自己被汙鬼邪靈看上？
頓時，以往與大家相處的日日夜夜，一幕幕浮現曼蘿的心頭，直到停格於朋花送去急救的家屬等候區，大家對曼蘿的指責歷歷在目，她覺得自己委屈極了，卻又百口莫辯。
她好想說不是她害的，這是汙鬼邪靈的詭計，但心中又隱隱覺得自己需要負起責任，圓亮的大眼在這糾結的想法中漸漸變得抑鬱灰暗。
朋花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可會怪我？
突然，一股絕頂孤寂湧上，曼蘿的胸口猛地緊縮，眼前一暗，膝蓋發軟就要直直跪倒於地時，一股輕柔堅定的力道環住她的身子，將她託了起來，這才讓曼蘿免於跌倒的境地。
「閣下小心點。」白之王在曼蘿的心中說。
「對不起。」曼蘿伸出手，抱著環在自己腰間的觸鬚，將臉給貼了上去，彷彿想要藉此掩蓋臉上的哀傷和痛苦。
「閣下？」
「讓我抱一下。」曼蘿的聲線哽咽，抓著觸鬚的手緩緩收緊。
白之王沒有動，頭頂僅剩一根的觸鬚牢牢地圈住曼蘿，一動不動。
透明的淚在透明的觸鬚上蜿蜒而下，廣芎的森林除了碰碰碰的聲響之外，只剩下日漸絕跡的蟲鳴鳥叫，以及樹葉摩擦的沙沙聲響，淚珠落地無聲。
半晌，仍將臉埋在觸鬚上的曼蘿問道︰「白之王，你會一直與我同在吧？」
「在下會一直與閣下同在，這是在下與閣下的約定。」
「嗯，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問了。」曼蘿嘿咻一聲地從觸鬚中脫出，兩腳落地，隨便用右手抹抹臉後，才轉過頭對白之王揚起一抹燦笑。
「我們走吧，要是汙鬼邪靈跑了就來不及了。」圓亮的大眼中閃過一道堅毅的光輝。
「閣下先請。」
曼蘿點點頭，讓變小的白之王回到她的左肩後，率先邁出腳步。
就在她遵循鬼手的指示，走進石砌的露天溫泉屋，鼓起勇氣就要撩開男湯的布幕時，一隻手突然從內側伸出並抓住曼蘿的右腕，將她一把扯了進去。
「曼蘿？」
「蕭竹大哥？」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你〈妳〉怎麼會在這？」
天濛濛的亮了。
逐漸升起的天光打亮了天空，山陵線的輪廓宛如水墨畫家隨意勾勒般起伏不定，而後又在大氣中淡出。天色逐漸從帶有薄灰的深藍轉至透亮，而後漸層至檸檬綠、直至與雪白的山嵐融合，至此，天光與山景不分彼此，融合為一，寧靜安詳。
直到山嵐因日陽升起而消失，一根根高大的像是煙囪般的梯狀水井，突兀地從山神山的山體間冒出，貫穿了這幅美麗的山水畫。破壞了山神山村賴以為生的觀光美景。
然後，碰碰碰的撞擊聲響起，鳥兒走獸自森林間驚飛奔走。
一群頭戴工地安全帽的工人，來往於砍掉大片森林而裸露的工地上，他們跟隨著幾位看起來像是工程師的人後面，一個個檢查水井的情況，越檢查他們的臉色越凝重。
其中一位工程師搔搔頭，跑進蓋在工地靠近出入口附近的辦公室，裡面只有一位正在將文件放入裁紙機的主管，他抬頭望向該位工程師，聽完他的報告後，露出莫名所以的笑容。
「確定探到了？」主管問。
「八九不離十了，程主管。」工程師拿著工程安全帽的手指緊了緊。
「幹得好。」程主管拍了拍工程師的肩膀。「蒙總工程師，在確定是頁岩油前，不要聲張，告訴工人們只是不小心挖到油管之類的就好，趁他們不注意時採樣送檢。」
「我知道了。」蒙工程師點點頭，離開辦公室。
程主管摸了摸下巴，走至辦公桌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蒙工程師踏出辦公室的同時，工地一位面容柔和的男子正匆匆掛斷電話，深吸口氣後才戴上安全帽跑到他負責的水井，工頭看到男子現在才來，嚴厲的瞪了他一眼，但在注意到總工程師回到工地了，立刻用眼睛示意男子趕快開始工作，直到蒙總工程師經過他們這口水井後，才悄悄問男子道︰
「阿和有沒有在宿舍？」
面容柔和的男子神情驚惶地搖搖頭。「他……掛了。」
「啊？」工頭嚇了一大跳。
男子用眼角偷瞄了一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他們才又繼續說︰「情況很怪……阿和他死在旁邊的露天溫泉裡。我打電話給木蕭竹請他去看看了。」
「木小子……也好。」工頭沉重的低吟。「等等我幫你請兩小時的假，你過去等木小子到。要是路上遇到有人問起阿和怎麼沒上工，就說你昨晚很早睡，早上才知道阿和沒回來。現在村裡的氣氛不太好，大家都得養家，又鬧出什麼鳥事搞得記者又跑來，我們在這裡沒差，但村裡的人的生意都不用做了。」
「是，老大。」
見面色柔和的男子快步離開，工頭用力抹了一把臉，在他身邊豎起的梯狀水井，裡頭不斷有類似幫浦的機器，將鳥嘴狀的機器，鐘擺似地槌向圓柱體，將圓柱打入井內不曉得到底有多深的地底。
他朝裡面望了望，漆黑的洞極深，彷彿通向地心深處。
「找溫泉泉源用得著打這麼深嗎？」長年帶著自家團隊到處做工地的工頭，飽經風霜的面容上露出一絲難以言明的擔憂。
當初還以為朋友開玩笑，巴比倫財團怎會需要找外包的工人？他們公司應當養了不少自己的建設團隊才是，和接洽單位聯繫上後才知道確有此事，條件開的也好，山神山村是無聊了些沒錯，但這對他手下這批人反倒是好事，可以多省點錢，這年頭有個飯吃就謝天謝地了，巴比倫財團也不像那些空有其表的建商，只會催工不發錢，遇到周末還會提前發，幾乎無處可挑剔。
除了一點，到現在他還是搞不懂他們在做哪門子的工程，說是找溫泉泉源……可他實在覺得自己變成礦工了，因為這井，可不是一般般的深啊。
何況，找溫泉需要用高壓水打進去找嗎？
他可從來沒聽過。
更不要提……工頭的目光轉向連接鳥嘴的圓柱，已然出現鏽蝕的跡象了。
同一時間的山神山村內。
碰碰碰的撞擊聲隨著曼蘿越來越靠近鬼手指引處而變大，她感覺自己的耳膜隨著碰碰聲而鼓譟，胸口也因而漸漸發悶，彷彿就要喘不過氣來。
「閣下不舒服？」白之王在曼蘿的心中問。
「沒事，就那個撞擊聲太吵了。」曼蘿從背包取出面紙，隨手揉了兩團塞至耳朵中，這才覺得好了一些。
「呼！好多了，我們走吧。」曼蘿看望向直指向前方的鬼手，繼續在這條唯有村裡人才知道的小徑上邁出步伐，小徑上的雜草長至膝，碧綠清脆。
她的身後跟著全身透明，倒映著周遭綠意，彷彿也化作森林一部分的白之王。
腳下的枯葉和斷枝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音，曼蘿心情沉重的嘆了口氣。
她現在的心情很矛盾，既想趕快抓到汙鬼邪靈消滅之，最好還能順便找到如何靠近言立國的方法，卻又擔心目睹可怕的畫面，畢竟鬼手指引的方向通常都是超過一定程度的邪念發起處，依照她以前的經驗，都是些充滿惡意和邪念的地方。
像是被虐待的貓、縱火現場、分屍斷肢……
「自今日起，妳將眾叛親離，所有與妳靠近之人皆會成為我們的目標，妳就是那身攜惡運之子，死亡將如影隨形，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汙鬼邪靈詛咒曼蘿的話再一次浮現她的腦海。
她這才恍悟自己怕的並不只是血腥殘忍的現場，更是害怕看到自己珍惜重視的人，再一次成為兇手，儘管他們是被體內的惡──汙鬼邪靈──試誘，但是人類的法律並不會因此饒恕他們。
而自己也必須要再次……使用鬼手掐上他們的脖子，掏出他們體內的汙鬼邪靈，好讓白之王用基路伯之劍消滅之。
思及此，曼蘿忍不住思忖︰自己是不是該離村民們遠一點，免得他們因為自己被汙鬼邪靈看上？
頓時，以往與大家相處的日日夜夜，一幕幕浮現曼蘿的心頭，直到停格於朋花送去急救的家屬等候區，大家對曼蘿的指責歷歷在目，她覺得自己委屈極了，卻又百口莫辯。
她好想說不是她害的，這是汙鬼邪靈的詭計，但心中又隱隱覺得自己需要負起責任，圓亮的大眼在這糾結的想法中漸漸變得抑鬱灰暗。
朋花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可會怪我？
突然，一股絕頂孤寂湧上，曼蘿的胸口猛地緊縮，眼前一暗，膝蓋發軟就要直直跪倒於地時，一股輕柔堅定的力道環住她的身子，將她託了起來，這才讓曼蘿免於跌倒的境地。
「閣下小心點。」白之王在曼蘿的心中說。
「對不起。」曼蘿伸出手，抱著環在自己腰間的觸鬚，將臉給貼了上去，彷彿想要藉此掩蓋臉上的哀傷和痛苦。
「閣下？」
「讓我抱一下。」曼蘿的聲線哽咽，抓著觸鬚的手緩緩收緊。
白之王沒有動，頭頂僅剩一根的觸鬚牢牢地圈住曼蘿，一動不動。
透明的淚在透明的觸鬚上蜿蜒而下，廣芎的森林除了碰碰碰的聲響之外，只剩下日漸絕跡的蟲鳴鳥叫，以及樹葉摩擦的沙沙聲響，淚珠落地無聲。
半晌，仍將臉埋在觸鬚上的曼蘿問道︰「白之王，你會一直與我同在吧？」
「在下會一直與閣下同在，這是在下與閣下的約定。」
「嗯，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問了。」曼蘿嘿咻一聲地從觸鬚中脫出，兩腳落地，隨便用右手抹抹臉後，才轉過頭對白之王揚起一抹燦笑。
「我們走吧，要是汙鬼邪靈跑了就來不及了。」圓亮的大眼中閃過一道堅毅的光輝。
「閣下先請。」
曼蘿點點頭，讓變小的白之王回到她的左肩後，率先邁出腳步。
就在她遵循鬼手的指示，走進石砌的露天溫泉屋，鼓起勇氣就要撩開男湯的布幕時，一隻手突然從內側伸出並抓住曼蘿的右腕，將她一把扯了進去。
「曼蘿？」
「蕭竹大哥？」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你〈妳〉怎麼會在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