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7 來自血緣的夢魘 ①
本章節 3043 字
更新於: 2019-08-13
校慶結束後過了一週，校內氣氛逐漸回歸往常。
對絕大多數的師生而言，又是日復一日的講課授業、考試報告，或講座、或社團，假日互相邀約同樂，或出遊、或觀展。
然而，如此安逸的生活對實夏樹來說，卻是平穩到令他惴惴不安。
自從去年七月獨自搬來市區住校打工後，至今已過了十個多月，儘管自己換了手機號碼、未留任何聯絡方式，過去牢牢束縛住他的血緣魔爪，竟是連點後勁都沒有。
曾經將他每日行程，以分為單位安排填滿的母親，真的會這麼簡單就任他翱翔嗎？
「我不要變回提線木偶⋯⋯」實夏樹顫音一句，甩甩頭，拍拍臉頰。
『夏樹，你在恐懼。』
像是感應到他的情緒，好聽的次男高音從他耳邊響起，一股鼠尾草混薰衣草的寧神香氣撲鼻而來。
餘光瞧見一束銀髮垂落，他順其望去，是一張標緻俊美的臉龐，看得他雙頰微紅。
「白⋯⋯哥哥。」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不安而已。」
『黎明？』
驀地，虛梓白倚著桌沿微彎身子，兩指輕輕捏起他的下巴，抬頭正視。
『不，不是。你在恐懼別的。不願意跟我說嗎？』
「母親⋯⋯」
眼看伊人鬆口，虛梓白便淺淺一笑，放下手，坐在他面前靜靜傾聽。
「都快一年了，她沒動靜，我很害怕。」
『提線木偶⋯⋯嗎？』
修長的手指纏繞垂掛胸前的銀髮，虛梓白若有所思地凝視眼前的人兒，靜默半晌，鬆手追問。
『這一世的親人，你似乎很少提起過。』
「嗯，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青兒，世界會回應每個人的念想。』
虛梓白站起身子，輕撫對方的頭頂毛髮，淡然吐露言詞。
『無論是期望的，或是極力避免的，只要動念了，它就會共鳴、回應。』
『你的母親，也許最近就會出現了，取決於你的觀想有多鮮明。』
實夏樹沉默以對，並非因為對方疑似唱衰的念想力法則論調而閉嘴，而是自從校慶過後，自己時常一看到對方就會魂不守舍。
被石千樂那麼點醒，再加上自己意外體驗到上帝視角般的感知範圍，一想到自己在校內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宿舍日常，虛梓白都可能瞭若指掌，就難以心如止水。
而現在，如果對方能直接戳破開他玩笑也就罷了，問題在於對方和往常並無兩樣，搞得自己相當在意，卻又不敢主動詢問。
『倘若出現任何令你在意的人事物，儘管來我這兒商量，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白哥哥，你不追問嗎？」
『你希望我追問嗎？』
虛梓白似笑非笑地四目相交，隨意地旋起銀藍符紋，手指一翻又讓它中斷消逝。
『提線木偶⋯⋯這一世的母親是個控制欲異常強烈的女性吧？你害怕再次被她束縛，甚至因而被世間的道德法律約束。』
實夏樹怔愣半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被對方輕擁入懷，安撫著背。
『那並非親情也非愛情，只是單純的私慾而已，但寄託往往會招致災難與惡果。』
「白哥哥，你明明知道的嘛⋯⋯」
『我只是從你的瑪納讀出這般情緒而已，至於你的回憶，我並不知曉。』
——那麼，白哥哥，你對曾經「青兒」是抱持著親情，還是愛情？對現在的我，又是什麼樣的情感與心態呢⋯⋯
實夏樹半垂眼睫思忖著，自己越是在意，就越問不出口。
對方的溫柔淺笑裡，彷彿早已瞭然。
校慶的擺攤收益遠遠超出預期，扣除成本的淨利足夠全系師生享用一份平價定食，在各年級的班會討論下，決定於下個週末舉辦慶功宴，系辦將會在中午準備大量的披薩、炸雞和碳酸飲料，下午則會出團到附近的白青山健行。
「白青山嗎？從學校這裡一班公車就能到，單程只要半小時左右⋯⋯」
實夏樹一邊聽著同學們在嚷嚷，一邊滑著手機查看地圖路線，星耀大學就在星輝市的偏郊，而白青山的山腳就只在校門三公里之外的位置，中間區段還會行經美食街和星耀夜市。
——仔細想想，搬來首都這麼久，都還沒去爬過山呢。
「小樹樹，去不去？」
背後忽然掛來友人的雙臂，早已習以為常的實夏樹只是抬頭對上那雙期待的眼睛。
「嗯，去吧。反正沒事。」他收起手機，瑪納凝視了對方雙眼半秒，嘀咕一聲：「倒是你，可別去了變山貓。」
「像這樣嗎？喵——」
眼看友人學貓叫了一聲，實夏樹立刻眼神死地低下頭，撥開撐在肩上的手。
——就當是去走走轉換心情吧！
「你們兩個感情也太好。」
趙豪傑湊了過來，吳德也尾隨在後。
經過季旭的造謠事件後，吳德不再那麼愛哭鬧、黏人黏得死緊；而練習接力的那段時間後，這兩人似乎合好了。
至於原因，據說是因為看到咒殺失敗的骯髒現場，吳德被嚇到在意起房間衛生，慢慢脫離生活白痴的行列，然後又在準備校慶期間，從團隊合作建立起自信的樣子。
「哈，我是小樹樹的貓咪嘛！」
「什麼貓咪？個性分明像條狗⋯⋯」
被友人潑了一桶冷水的石千樂吐了吐舌頭，坐回一旁的位子。
「所以，大家都要去嗎？」見狀，趙豪傑習慣性地拿起紙筆清點人數，一邊補充：「如果人數夠的話，我們可以包車接送，大家平均分攤的車費可能會比公車貴些，但這樣比較方便、時間也比較固定，還可以玩久一點。」
「目前確定有多少人要去？」
「我們班的話，目前確定要去的，加你們有二十位，不去的有五位，剩下的六位還不確定。」他頓了頓，又道：「老師那邊，包含系主任共有五位要去。如果全部要去的人有達八十位的話可以包兩台車，傅堯家那邊可以抽出特定時段調出兩台。」
原來混文憑二人組之中的一位，家族是做客運業的。
「要去要去，小樹樹跟我都要去！」石千樂揮了揮手，然後繼續趴在桌子上，懶懶補上一句：「噯，如果小樹樹的白哥哥也能去就好了。」
「白哥哥？阿樹你有親戚也想跟團嗎？」
「呃，阿德⋯⋯」趙豪傑點了點狀況外的夥伴肩膀，小聲道：「他是指圖書館裡的那尊啦。」
「啥啊？幽、幽幽⋯⋯幽靈？」
實夏樹白了某隻夜貓一眼，語氣平平地向吳德補上一句：「他被困在圖書館，不太可能跟的，還有⋯⋯他不是幽靈，是人類。」
「哼，什麼幽靈⋯⋯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他隨便說說你們就信啊？」
從旁經過的紅髮男冷嗤一聲，眼看在場四人竟是全部一臉不以為然，他怔了一下，連忙補上一句：「喂喂喂，阿傑你還真信啊？幹嘛全都一副見過鬼的表情？」
趙豪傑搔搔臉頰，下意識瞥過石千樂的眼睛，嘀咕一句：「嗯，因為真的見過。」
「⋯⋯」
氣氛詭譎半晌，龍耀典不相信地雙手抱胸。
「在哪？」
「就⋯⋯涼亭女鬼。」
「哼，老子不信邪了，今晚就去看看。」
「哈，現在去看來不及啦。」石千樂懶懶一笑，打了聲呵欠又道：「『它』已經被『超渡』啦，哈哈。」
「幹，你耍我嗎！」
紅髮男聽了額角爆了根青筋，上前拽起對方的領子，一旁的趙豪傑趕緊把紙筆塞到吳德手裡，拉開衝動易怒的同學。
「嗚嗚，小樹樹都不阻止他，我好傷心。」
「你哪裡傷心？明明興奮得很。」實夏樹白了一眼正在調整領口的友人，捏捏眉心暗自鬆了口氣，幸好剛才龍耀典不是直接扯開他的頸帶，不然恐怕連自己都會出手傷人。
他抿抿嘴，瞧這幾人遠去，沉下眸子。
——白哥哥⋯⋯嗎？之前還沒鼓起勇氣嘗試過，這次要邀約他看看嗎？
如果被拒絕了，或是拉不出來失敗了，他都能在圖書館內感知到白青山的狀況吧？
但，倘若成功的話，之後自己⋯⋯要怎麼面對他？
思及至此，實夏樹忽然感到雙頰一陣燥熱，連忙趴在桌上、埋臉掩飾。
「哈，小樹樹一定又想到白哥哥啦。」
「閉嘴！變態！都是你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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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絕大多數的師生而言，又是日復一日的講課授業、考試報告，或講座、或社團，假日互相邀約同樂，或出遊、或觀展。
然而，如此安逸的生活對實夏樹來說，卻是平穩到令他惴惴不安。
自從去年七月獨自搬來市區住校打工後，至今已過了十個多月，儘管自己換了手機號碼、未留任何聯絡方式，過去牢牢束縛住他的血緣魔爪，竟是連點後勁都沒有。
曾經將他每日行程，以分為單位安排填滿的母親，真的會這麼簡單就任他翱翔嗎？
「我不要變回提線木偶⋯⋯」實夏樹顫音一句，甩甩頭，拍拍臉頰。
『夏樹，你在恐懼。』
像是感應到他的情緒，好聽的次男高音從他耳邊響起，一股鼠尾草混薰衣草的寧神香氣撲鼻而來。
餘光瞧見一束銀髮垂落，他順其望去，是一張標緻俊美的臉龐，看得他雙頰微紅。
「白⋯⋯哥哥。」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不安而已。」
『黎明？』
驀地，虛梓白倚著桌沿微彎身子，兩指輕輕捏起他的下巴，抬頭正視。
『不，不是。你在恐懼別的。不願意跟我說嗎？』
「母親⋯⋯」
眼看伊人鬆口，虛梓白便淺淺一笑，放下手，坐在他面前靜靜傾聽。
「都快一年了，她沒動靜，我很害怕。」
『提線木偶⋯⋯嗎？』
修長的手指纏繞垂掛胸前的銀髮，虛梓白若有所思地凝視眼前的人兒，靜默半晌，鬆手追問。
『這一世的親人，你似乎很少提起過。』
「嗯，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青兒，世界會回應每個人的念想。』
虛梓白站起身子，輕撫對方的頭頂毛髮，淡然吐露言詞。
『無論是期望的，或是極力避免的，只要動念了，它就會共鳴、回應。』
『你的母親，也許最近就會出現了，取決於你的觀想有多鮮明。』
實夏樹沉默以對，並非因為對方疑似唱衰的念想力法則論調而閉嘴，而是自從校慶過後，自己時常一看到對方就會魂不守舍。
被石千樂那麼點醒，再加上自己意外體驗到上帝視角般的感知範圍，一想到自己在校內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宿舍日常，虛梓白都可能瞭若指掌，就難以心如止水。
而現在，如果對方能直接戳破開他玩笑也就罷了，問題在於對方和往常並無兩樣，搞得自己相當在意，卻又不敢主動詢問。
『倘若出現任何令你在意的人事物，儘管來我這兒商量，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白哥哥，你不追問嗎？」
『你希望我追問嗎？』
虛梓白似笑非笑地四目相交，隨意地旋起銀藍符紋，手指一翻又讓它中斷消逝。
『提線木偶⋯⋯這一世的母親是個控制欲異常強烈的女性吧？你害怕再次被她束縛，甚至因而被世間的道德法律約束。』
實夏樹怔愣半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被對方輕擁入懷，安撫著背。
『那並非親情也非愛情，只是單純的私慾而已，但寄託往往會招致災難與惡果。』
「白哥哥，你明明知道的嘛⋯⋯」
『我只是從你的瑪納讀出這般情緒而已，至於你的回憶，我並不知曉。』
——那麼，白哥哥，你對曾經「青兒」是抱持著親情，還是愛情？對現在的我，又是什麼樣的情感與心態呢⋯⋯
實夏樹半垂眼睫思忖著，自己越是在意，就越問不出口。
對方的溫柔淺笑裡，彷彿早已瞭然。
校慶的擺攤收益遠遠超出預期，扣除成本的淨利足夠全系師生享用一份平價定食，在各年級的班會討論下，決定於下個週末舉辦慶功宴，系辦將會在中午準備大量的披薩、炸雞和碳酸飲料，下午則會出團到附近的白青山健行。
「白青山嗎？從學校這裡一班公車就能到，單程只要半小時左右⋯⋯」
實夏樹一邊聽著同學們在嚷嚷，一邊滑著手機查看地圖路線，星耀大學就在星輝市的偏郊，而白青山的山腳就只在校門三公里之外的位置，中間區段還會行經美食街和星耀夜市。
——仔細想想，搬來首都這麼久，都還沒去爬過山呢。
「小樹樹，去不去？」
背後忽然掛來友人的雙臂，早已習以為常的實夏樹只是抬頭對上那雙期待的眼睛。
「嗯，去吧。反正沒事。」他收起手機，瑪納凝視了對方雙眼半秒，嘀咕一聲：「倒是你，可別去了變山貓。」
「像這樣嗎？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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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豪傑湊了過來，吳德也尾隨在後。
經過季旭的造謠事件後，吳德不再那麼愛哭鬧、黏人黏得死緊；而練習接力的那段時間後，這兩人似乎合好了。
至於原因，據說是因為看到咒殺失敗的骯髒現場，吳德被嚇到在意起房間衛生，慢慢脫離生活白痴的行列，然後又在準備校慶期間，從團隊合作建立起自信的樣子。
「哈，我是小樹樹的貓咪嘛！」
「什麼貓咪？個性分明像條狗⋯⋯」
被友人潑了一桶冷水的石千樂吐了吐舌頭，坐回一旁的位子。
「所以，大家都要去嗎？」見狀，趙豪傑習慣性地拿起紙筆清點人數，一邊補充：「如果人數夠的話，我們可以包車接送，大家平均分攤的車費可能會比公車貴些，但這樣比較方便、時間也比較固定，還可以玩久一點。」
「目前確定有多少人要去？」
「我們班的話，目前確定要去的，加你們有二十位，不去的有五位，剩下的六位還不確定。」他頓了頓，又道：「老師那邊，包含系主任共有五位要去。如果全部要去的人有達八十位的話可以包兩台車，傅堯家那邊可以抽出特定時段調出兩台。」
原來混文憑二人組之中的一位，家族是做客運業的。
「要去要去，小樹樹跟我都要去！」石千樂揮了揮手，然後繼續趴在桌子上，懶懶補上一句：「噯，如果小樹樹的白哥哥也能去就好了。」
「白哥哥？阿樹你有親戚也想跟團嗎？」
「呃，阿德⋯⋯」趙豪傑點了點狀況外的夥伴肩膀，小聲道：「他是指圖書館裡的那尊啦。」
「啥啊？幽、幽幽⋯⋯幽靈？」
實夏樹白了某隻夜貓一眼，語氣平平地向吳德補上一句：「他被困在圖書館，不太可能跟的，還有⋯⋯他不是幽靈，是人類。」
「哼，什麼幽靈⋯⋯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他隨便說說你們就信啊？」
從旁經過的紅髮男冷嗤一聲，眼看在場四人竟是全部一臉不以為然，他怔了一下，連忙補上一句：「喂喂喂，阿傑你還真信啊？幹嘛全都一副見過鬼的表情？」
趙豪傑搔搔臉頰，下意識瞥過石千樂的眼睛，嘀咕一句：「嗯，因為真的見過。」
「⋯⋯」
氣氛詭譎半晌，龍耀典不相信地雙手抱胸。
「在哪？」
「就⋯⋯涼亭女鬼。」
「哼，老子不信邪了，今晚就去看看。」
「哈，現在去看來不及啦。」石千樂懶懶一笑，打了聲呵欠又道：「『它』已經被『超渡』啦，哈哈。」
「幹，你耍我嗎！」
紅髮男聽了額角爆了根青筋，上前拽起對方的領子，一旁的趙豪傑趕緊把紙筆塞到吳德手裡，拉開衝動易怒的同學。
「嗚嗚，小樹樹都不阻止他，我好傷心。」
「你哪裡傷心？明明興奮得很。」實夏樹白了一眼正在調整領口的友人，捏捏眉心暗自鬆了口氣，幸好剛才龍耀典不是直接扯開他的頸帶，不然恐怕連自己都會出手傷人。
他抿抿嘴，瞧這幾人遠去，沉下眸子。
——白哥哥⋯⋯嗎？之前還沒鼓起勇氣嘗試過，這次要邀約他看看嗎？
如果被拒絕了，或是拉不出來失敗了，他都能在圖書館內感知到白青山的狀況吧？
但，倘若成功的話，之後自己⋯⋯要怎麼面對他？
思及至此，實夏樹忽然感到雙頰一陣燥熱，連忙趴在桌上、埋臉掩飾。
「哈，小樹樹一定又想到白哥哥啦。」
「閉嘴！變態！都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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