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哲賢丹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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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8-03
<第七十三章>

晴空如碧洗,萬里無雲絮。

一道帶著龐大威勢的浩然之氣從書香林崇文台扶搖直上,連天接日,而當空烈日竟也被一圈又一圈七彩繽紛的光環圍繞。

遠在"行之港"等著坐船離開的修士凡人全部心生感應,個個抬頭望向空中的奇景,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驚嘆。

大約經過半刻鐘,那股浩然之氣才漸漸消退,而圍繞在太陽旁邊的七彩光環也漸漸消失。

有個見多識廣的老築基修士此時才反應過來,不禁痛哭流涕:「失策!失策!早知道就在書香林多住幾天了!」

陪在老築基修士身邊的年輕人是他的子姪輩,此刻安慰著老修士:「阿伯,我們在這邊看也是一樣的,不用難過了。」

「你懂三小!」老築基修士很怒:「那是書香林數百年一度的奇景『浩氣貫日月』,那不是好看而已!若我還待在書香林,說不定能從中得到感悟,突破目前的困境,進階結丹!」

「什麼?!」、「騙人的吧?!」、「前輩說的是真的?」…

那老築基修士的話音剛落,旁邊的路人就開始躁動了!

「我都快死了,騙你們做什麼?」那老築基修士哭的涕淚橫流:「兩百年前,我就在書香林遇過一次,從中領悟一些修練竅門,之後才能順利築基!」

年輕人很激動:「阿伯!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啊!姪兒快扶我回去書香林,趁這幾天還有殘餘氣息存留,我再試一試,快!用"追風符",有多少用多少,不要省了!」

老築基修士說完,急急讓侄兒貼上追風符,趕回書香林。

那些路人甲乙丙丁互相望了望,也開始趕回書香林,畢竟機緣難得啊。

而此時的書香林正處在一片的靜寂之中,除了落葉沙沙,一聲鳥鳴人語不聞,人人或站或坐,閉目感受方才的衝擊。

貢院正廳中,主考官睜開雙眼,看到副主考還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全身氣息流轉,便知道副主考此次收穫不少,於是他拿起寫意、讀星兩位儒生的預言略為一觀,再拿起結草儒生的預言―「子時正刻,星漢光照連河嶽」,心想,這才是真正的大戲,但事關大比的公正性,歷來怕有心人故意破壞,現在還不能洩漏預言內容,可若是預言為真,那就是鎮教絕學能不能再現的大事,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有所"提醒",那麼…要怎麼做呢?

主考官思索間,副主考已經睜開雙眼,深深嘆了一口氣。

主考官不解:「履山,為何嘆氣?收穫不多嗎?」

「大人明鑑。」副主考雙手一揖,語帶憂心:「與典籍中記載的情況相比,浩氣中,英魂的意志比上次薄弱了,若是鎮教絕學再無人繼承,恐怕…」

主考官眉頭一皺,手撫鬍鬚,嚴肅點頭:「我打算以奇景現世為理由,強制所有儒生今晚齋戒沐浴靜心修行以示崇敬,你認為如何?」

「大人英明!」副主考語氣有點激動,躬身一揖:「下官願為前鋒,親自帶兵士維持秩序,請大人允准!」

「履山,這是大事,你我擔些責任何妨?最多不過回書院修書罷了。」主考官淡淡一笑:「明倫堂那邊我去應付,其他的交給你,務必把事情辦好!」

「大人…」副主考很感動:「下官立刻去辦,祝大人順利。」

主考官呵呵一笑,揮手示意副主考下去辦事,自己深吸了幾口氣,昂首走出正廳,隨後交代諸事、招集兵丁,他要親自去對付明倫堂眾人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主考官的意料,因為所有區域中,最安靜的就是明倫堂的旭日園。

主考官抓了抓後腦,皺眉沉思之後,才想起之前猜測明倫堂已經預知今日之事,於是拍拍額頭:「老夫糊塗了,邵百源的傳承沒有斷,元嬰修士的卜算豈是易與,嗯…看來最後的崇文台祭聖比我想的還重要啊…」

主考官一番沉思之後,立刻轉身去幫助副主考"維持秩序"了。

主考官嘴角帶著冷笑,首先將目標放在開來堂,這群極地豪傑在冰海戰聖的"調教"下,對武功的悟性真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偏偏這群人的"豪爽不羈"令人難以領教,要他親自坐鎮才有幾分效果。

而立命堂與繼往堂既然有人能做出那樣的預言,想來也知道該把握機會。

知禮堂歷來守規矩,讓副主考應付即可。

文心堂只有三個人,讓堂主約束好兩個徒弟就解決了。

主考官眼一瞇,低聲呢喃了一句:「來而不往,非禮也。」

明倫堂搞了那麼多事讓他爽,有機會當然也要讓明倫堂好好爽一下!

夜晚,初心居再度熱鬧起來,許多離開的修士紛紛趕回書香林,第一件事當然是尋找落腳之處,初心居自然是首選。

於是輕鬆了一天的談笑樓又熱鬧了,掌櫃、掌廚跟小二們個個怒的咬牙切齒,還要裝出笑臉迎客,生平第一次覺得開門賺錢是這麼令人厭惡的事。

好不容易得了機緣,正要精進修行提升修為,結果竟然將時間花在迎來送往、端茶送水、煮飯炒菜?!

幹!幾百年一次的機緣這麼好遇到的嗎?

懷著怒氣,掌櫃看房間差不多八成滿了,就讓小二掛出客滿的牌子,關起大門,每個房間送上餐點一份,順便告知客人今晚無人服務,有事明日再說、請大家包涵等等聲明,然後就放所有人去練功修行了。

帶兵要帶心,沒錢可以賺,機緣錯失了,就難補了。

很快,子時已至。

耕墨園裡,夜讀悠閒做好準備,便將兩個徒兒還有犁承家、喬從文召來天井中庭。

洛星羽此時有些疲累:「師父,這麼晚了,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不要多問。」夜讀指著四個蒲團:「各自選一塊蒲團坐下,差不多還有兩刻鐘,運轉正氣訣吧,不用急,子時正刻以前運轉兩周天即可。」

見到這個情況,犁承家微微一驚:「堂主…」

夜讀抬起左手打斷犁承家發問,右手指著中庭中央的水井:「這口井叫做『北落師門』,後院旁的水井叫做『天綱』,你們的蒲團排在兩口井的連線上,能得到多少,全看個人資質了。」

喬從文、犁承家明白了夜讀話中含意,全身一抖,立刻盤坐蒲團,收斂心神,運轉正氣訣。

洛星羽跟洛星垣也打起精神,呼吸吐納。

時光流轉、無聲無息,子時正刻匆匆來到。

夜空中,上弦月已經落下兩刻鐘了,滿天星斗變得明亮璀璨,一閃一閃、越來越亮、越來越近,像是星塵一般飄落…

不!是真的飄落了!

同時,書香林周圍的山脈河流也氤氳在溫潤如琉璃的靈光中,靈光從山上、河邊蔓延,漸漸蓋住整個書香林。

當星塵與靈光交會,一股奇妙難言的感覺籠罩著書香林內所有的人。

像是有人輕聲呢喃,又像是聖人講學,又像是俠士演武、壯士高歌、雅士鼓瑟、義士引吭、文士揮毫、辯士滔滔,種種情狀,神妙難言。

半刻鐘過去,異象漸漸消失。

書香林仍是一片靜謐,直至曙光射穿晨霧,整個書香林才漸漸清醒,繼而人聲鼎沸,眾人才得知,這是七百多年來未曾出現的奇景―「哲賢丹青圖」。

旭日園中的袁知時望著自己的雙手驚喜異常,他成功晉級築基第九層了,運轉正氣訣略一嘗試,他便發覺全身靈力運轉流暢。稍稍估算,他才四十五歲又一個月,如今有了正確的功法,努力拚一下,還有機會再現「五十歲結丹」的紀錄,反正,五十歲又十一個月完成結丹,也算是「五十歲結丹」啊!

滿懷希望的袁知時握緊雙拳,雙眼明亮。

只是這樣一來…

林雨深、寧清華那幾個人就是阻礙了…

一念及此,袁知時的雙眼漸漸陰冷…

這一日是八月九日,是公布結丹修士的數藝大比成績之日,也是開始比較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的日子。

然而,此時最熱門的話題不是數藝大比成績如何,也不是為何昨日一連出現兩個奇景,而是昨晚大家的收穫如何?領悟了什麼?可不可以交流一下?

崇文台上,主考官此時很不爽,副主考摸著眼角的烏青也很不爽。

明明是比較六堂這五年「立功」的時辰,立命、繼往、開來、知禮等四個堂主帶著堂下的齋主將文心堂主團團圍住,詢問討論昨日有無領悟收穫?可不可以互相交流…等問題,連主考官與副主考來了都不知道。

開來堂主說話最大聲,而且帶著憤怒:「昨夜我堂下一個天賦不錯的築基修士喝茫了,結果在睡夢中見到一個人解說『君子之德』,還練給他看,結果他醒來竟然全都忘了!我一生氣就把他吊起來打了一頓!你們有沒有堂下弟子也夢到一樣的?」

開來堂主話音剛落,被孤立在一旁的明倫堂七人中的修業、時習、日新、立教四齋主齊齊一驚,繼而心生恐懼。

開來堂主口中的「君子之德」就是儒教斷絕一千二百多年的鎮教絕學,也是承繼道統者才能學成的武功,所以學會「君子之德」就代表奪得道統。

能在睡夢中做這種夢,可見開來堂這群莽夫對武學的悟性真不是亂吹的,幸好忘了,不然道統被開來堂奪去,他們這群義理學家就該去自殺了!

副主考聽聞此言,立刻發怒了:「開來堂主!昨天不是叫你們齋戒沐浴?竟然還有人喝酒?是誰?是誰?」

主考官也怒了:「本官處心積慮四處"提醒",你開來堂竟敢不聽?說!是哪個不受教的?」

因為喝酒而誤事很常見,但把鎮教絕學"誤"掉了,就真的該死!

大人物發怒,開來堂主虎軀一震,帶著堂下六個齋主跑回自己的座位,默默低頭不語,其他幾堂的堂主齋主也鳥獸散,各自回到自己座位,乖乖坐好。

「喔!很講義氣啊…」副主考更怒了:「修身齋主,聽說你酒量很好,你齋下的儒生也是個個海量,是不是你齋下的?」

「副主考大人別亂講啊!」修身齋主急忙否認:「我昨日下午是酒還沒醒才打了你一拳,我也跟你認錯了,你不要趁機報復啊!」

「履山臉上的烏青是你打的?!」主考官一聽,立刻火冒三丈:「好!很好!非常好!不把人交出來,稍等比較三不朽,皮給我繃緊,你們上台前我一定好好抽問十三經註疏!答不出來的,就給我好好抄書!抄到我爽為止!」

開來堂主很不解:「主考大人,大比只剩六天了,怎樣才能抄到你爽?」

主考官被這幾句話氣得面目猙獰,憤怒大吼:「宗門幾個負責抽查儒生學問的前輩我都認識,下命令調你們幾個回宗門考察抄書算什麼困難事?」

開來堂主虎軀再度一震,轉頭望向修身齋主,小聲說:「有個厲害人說過,『義重於生,捨生可也;生重於義,捨義可也』,你認為呢?」

「此刻我們明顯『生重於義』。」修身齋主臉色發白:「就讓那個不聽話的『義重於生』吧,事後我們多補償他一些就是了。」

「好,補償我們負責,其他的你負責。」

修身齋主點頭,然後抬頭向主考官報出名字:「回大人,是我齋下的學生,名叫衛雕石。」

「好!本官記下了!事後再處理你們!」主考官點點頭:「現在開始比較三不朽,首先是立功,現有紀錄如下…」

於是,為期三天的三不朽的評比開始了。

而此時,整個耕墨園也進入緊急狀態。

原因是踏水發覺自己羊水已破,要生小孩了,連忙發出嚎叫召來韓初雪。

韓初雪立刻將三個姐姐叫來幫忙,她們四個女人已經幫嘯月接生過三次,堪稱經驗豐富,此時各種準備充足,她們更是信心滿滿,只是踏水畢竟第一次生產,心中難免恐慌,韓初雪在踏水耳旁輕聲講述著幫嘯月接生的往事,雙手撫摸著踏水,種種行為,讓踏水安心不少。

而洛星羽將耕墨園的隔音陣法打開,避免雷牙心急的狼嚎傳遍整個初心居,然後帶著自家師弟跟孩子們陪在雷牙身邊,安撫雷牙的情緒。

犁承家、喬從文、四不儒生、羅白雪等人則在耕墨園四周護衛。

將近午時,踏水的第一個孩子終於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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