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只是僥倖

第二十八戰


　　耶蒙與一肚子火的波恩沛離開校園後，諾肯還被主持人推上台講了幾句感言，接著群眾便依循指示分批踏出大賽會場，而氣氛雖不是相當熱烈，但微妙的欣喜情緒仍瀰漫在人群間。

　　畢竟根據耶蒙的敗戰宣言，兩名七聖往後不會再干涉校內事務，這對帝都學院的師生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即使不方便大聲歡呼，也值得在心中深深感動一番。

　　諾肯一行人也覺得心情複雜，所以他們走出運動場後並未馬上散會，而是先在校園裡頭漫步閒晃──針對剛結束的驚險戰鬥，這群少年少女自然少不了各種意見。

　　「總覺得好處都被蕾夏大姊佔去了……」敏旭哭笑不得的發言讓大家點頭如搗蒜。

　　「就是說啊，最後才冒出來把事情給解決了，好像功勞全是她一個人的，但之前辛勤勞動的可是我們呢！」菲爾妮道出的也是大夥的心聲，雖然感謝蕾夏的助力令麻煩告一段落，可是感覺上總有些不對勁。

　　「基本上妳沒資格講這種話吧？妳在淘汰賽第一輪就輸給我家諾肯，所以也稱不上有多辛勞。」梅麗思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使其他人頓時感到風雨將至。

　　「哈！那妳自己咧？」出乎意料地，菲爾妮不但沒生氣，還惡笑著立刻反唇相譏：「妳因為一時天真而饒了波恩沛一命，結果讓他有機會偷襲妳，說真的蕾夏算是妳的救命恩人吧！妳該向她磕頭道謝才對。」

　　梅麗思聞言煞住腳步，和菲爾妮相隔半公尺以眼神較勁，其餘夥伴開始嚴正考慮要逃離現場，不料梅麗思片刻後的話語跌破眾人眼鏡。

　　「……妳說得沒錯，」梅麗思吐出這句話以後，大夥兒都不約而同地「咦」了一聲。「我當時應該現實一點，直接把他給宰了才對，為了證明我方的做法跟敵人不同，因而讓自身陷入危險之中，這份愚蠢我也正在深刻反省。」

　　「妳這次倒挺謙虛的嘛……」菲爾妮泛著揶揄的笑容微訝道，不過梅麗思緊接著還有話講。

　　「可、是、呢──就是因為製造出波恩沛襲擊我的情境，諾肯才會來保護我呀～～當時他緊緊把我抱在懷裡，我超幸福的～～！」梅麗思故作嬌羞地捧頰發花癡，使諾肯登時嚇得面紅耳斥，某些人則爆出既羨慕又嫉妒的吼聲。

　　「混蛋！妳是故意的吧？」

　　「到頭來妳也把好處佔去了不是嗎──！」

　　「好好哦、真是太過份了！諾肯先生，你也快來抱我～～」

　　艾斯克、敏旭以及修一先後大叫，而諾肯只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事發當下他根本沒想那麼多，只是一時情急才把梅麗思摟住，可她居然特地拿出來講……

　　「啊，那是──」唯一沒參與這團混亂的基利希忽然說，使得同伴們順著他的指尖望去，但見前方不遠處有兩個人走過，看起來也在邊散步邊討論事情，而那兩人正是費亞努副總長和約瑟這對父子。

　　「所以說，我當時能做的只有棄權……」從約瑟講述的內容來看，父子倆想必也是在談論格鬥大賽，然而費亞努大人察覺什麼似地先停下步伐，約瑟當然也跟著停了下來。

　　「父……父親大人，晚安。」諾肯略為慌張地請安並鞠躬，因為那對父子都瞟了過來，而梅麗思等夥伴也向費亞努副總長行禮；接著，諾肯內疚的目光落到約瑟臉上並道歉，即使我方什麼也沒做：「不好意思，我們好像打擾你們談話了。」

　　「沒差，反正我想講的都講完了。」約瑟對諾肯擺出無所謂的表情，接著他轉向費亞努副總長說：「父親大人，我先到校門口外面等您。」

　　費亞努副總長朝兒子點點頭，隨後約瑟便行個禮再轉身走開，諾肯的戰友們也相偕往後轉，而基利希的言語顯示出他們的貼心：「諾肯，那我們先去其他地方走走喔～」

　　「欸……呃？」諾肯錯愕地望望約瑟又瞧瞧夥伴們，可那些人一下子都走掉了，這讓他感到自己又陷入更尷尬的窘境中；諾肯戰戰兢兢地瞄向費亞努副總長，他不確定義父大人是否真的想跟他說話，然而不久後響起的話語，使諾肯明白這一切全是多慮。

　　「我們也到附近走走吧。」費亞努副總長簡短地道，他的笑意雖微乎其微，但諾肯仍辨識得出來。

　　「啊……是、是的！」諾肯難掩緊張地連忙回答，邁開雙腿緊跟上對方的腳步，他心跳加速之餘也覺得有些新鮮，因為他從沒想過能像這樣和義父走在一起，而且不是基於任務或特殊目的──這種感覺就像是真正的家人。

　　諾肯所不知道的是，當他擔心自己的想法太自以為是之際，父親正以眼角餘光觀察著義子；費亞努副總長留意到諾肯走起路來有點跛，八成是因為方才在激鬥中所受的傷，做父親的霎時間欲出聲關心，但旋即便發覺其實沒這個必要。

　　身為高手的費亞努副總長看得出來，縱使是在稀鬆平常的步行中，諾肯體內的異能也自發性地不斷進行自療，而耶蒙在諾肯身上所造成的傷勢，累積起來確實足以令後者喪命，不過諾肯離開賽場後卻能到處走動，這就表示他的恢復力又攀升至更高境界。

　　這孩子果然很可怕，才過一段時日便又成長到這般地步，真不曉得他還能變得多強……費亞努副總長心底掠過不安與敬佩，但他說出口的倒是由衷讚美：「你表現得不錯。」

　　「……！」諾肯驚訝得張開嘴，心頭悸動卻又講不出話來，然而這番喜悅很快轉為另一種情緒，於是他不自覺地放慢步伐，一會過後甚至徹底停止前進。

　　費亞努副總長亦隨之停步，但他並未針對少年的異狀多作詢問，而諾肯低著頭抿緊下唇，良久才緊握拳頭緩緩吐出感想。

　　「可是……我並沒有真正打贏。」諾肯的音量雖然細微，但在附近那條人工河的潺潺流聲中，他的喪氣話仍清晰傳進父親耳裡：「耶蒙大人是自己認輸的，可我知道得很清楚，再打下去被殺的人絕對是我──對方是基於自我原則才認輸，而我只是僥倖撿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