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White date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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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7-26
兩個星期前，因為燿嗣那番話，害祐整天都意識著懷特節這個節日，一看到亞澄的臉，他的腦海裡就會自動出現「喜歡」、「吿白」、「交往」、「懷特節」、「約會」等感情相關字眼，別說交談了，他根本沒辦法好好直視亞澄。
他覺得自己在別人眼裡鐵定表現得很可疑。
果不其然，馬上就有人開口問了。
『祐，你發什麼神經啊？一下子發呆，一下子慌慌張張的。』
『呃⋯⋯哪有！沒有啊！我很正常啊！』
即使知道自己可疑，還是要死鴨子嘴硬，說自己很正常。
但用比平常高了八度的音調強調自己很正常，大概只有傻子才會相信他說的話吧。
話說回來了，說到可疑這件事，提問的人覺得亞澄也不太對勁。感覺好像比平時慌張、焦急。一叫她的名字，她就會整個人跳起來，像小動物一樣，變得很容易受驚嚇。
比如說⋯⋯
『櫻庭，妳也怪怪的。』
『什⋯⋯！我我我我我哪裡怪了！沒沒沒有啊！』
就像這樣。
『而且你們今天沒有一起到校，是小倆口吵架了嗎？』
『才才才才才不是！什麼小小小小倆口⋯⋯！』
明明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只是關心一下，問一句「有沒有吵架」，兩人的臉卻莫名其妙漲紅。
簡直可疑到了極點。
那人看他們這樣⋯⋯
『喂，祐。你這小子⋯⋯終於出手啦？』
『嗯？什麼手？』
『少裝蒜了！』那人繞到背後，鎖住祐的脖子大吼：『你終於跟櫻庭在一起了吧！』
因為他這麼一叫，連原本處在教室另一端的人也跟著起鬨。
『什麼？真的假的！』
『午間肥皂劇總算劇終了嗎！』
『終於解脫了！』
『開香檳慶祝吧！』
『白痴，未成年不能喝酒啦！』
他們一個個擠過來，都想知道這個已經持續多年的八卦是否成真。
『祐，快點從實招來！』
鎖著祐的脖子的人依舊沒有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繼續逼問祐。
『你告白了對吧？然後牽手了嗎？有抱在一起嗎？還是接吻了？』
『唔唔⋯⋯！』
但是想當然耳，都快不能呼吸了，祐哪有餘力開口？他現在只顧著努力扳開那人環繞在脖子上的手臂。
沒想到祐的「不回答」，竟被對方解讀成「已經進展到羞於啟齒的那一步」，那人在驚訝之餘，不經意放鬆了手上的力道。
『慢著！你們該不會是做⋯⋯！』
『放手啦！』
正當他要繼續往下做出未成年不宜的揣測時，祐搶先一步掙脫他的束縛，並打斷他。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啦！』
『你少騙人了！別想瞞過我的眼睛！』
『你這個死現充！』
『我都說不是了！別鬧啦！』
就這樣，無聊的男生們沉浸在有個人可能越線的八卦中，整天只顧著捉弄這兩個人，結果祐和亞澄整天談話一直搭不上線，不只斷斷續續，有一搭沒一搭，在回家的路上更經歷了史上最長的一段沉默。祐如坐針氈，幾乎以為自己快被那股尷尬的氣氛弄到窒息了。
但是無關那些男生起鬨，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清楚。
『那個⋯⋯！』
最後，當他們要進家門前，祐終於鼓起勇氣喊出聲音。他隔著神鳴和櫻庭兩家的圍籬，叫住已經打開門鎖就要開門的亞澄。
不過一路上都沒派上用場的喉嚨突然這麼用力發聲，他的聲音理所當然分叉，聲調還滑稽地向上揚起，聽起來非常可笑。那份可笑就像一把適時的利刃，輕鬆劃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
『噗⋯⋯哈哈哈哈哈！』
首先笑出來的人是亞澄。
『對不起⋯⋯可是⋯⋯！因為你⋯⋯哈哈哈！』
祐整張臉紅到耳根去，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完全不想面對亞澄。因為用想的也知道，她現在鐵定是抱著肚子失控大笑中。
祐可以保證，這絕對是他這輩子最窩囊的時候。
為什麼雷帝的威嚴這種時候偏偏派不上用場？祐覺得自己已經羞愧到快哭出來了。
『妳⋯⋯妳不要笑了啦！我有什麼辦法，我現在很緊張啊⋯⋯！』
五分鐘後，他好不容易抬起頭來，氣急敗壞的吼著。
因為他這聲抱怨，亞澄這才壓住自己想笑的情緒，擦擦眼角的淚珠，喘了口氣回問：
『緊張？』
『不是⋯⋯我是說⋯⋯』
正當他想著是不是應該就此打退堂鼓，燿嗣說的話再度掠過腦海。
——你不怕亞澄姊姊被人搶走嗎？
『你想跟我說什麼嗎？』
『呃⋯⋯啊⋯⋯那個，我是想⋯⋯』
他怕。
當然害怕。
他甚至無法想像亞澄和別人走在一起的模樣。
他無法想像自己往後再也無法介入亞澄的事。
一想到這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後頭推了他一把。
祐握緊拳頭，張開因為緊張而乾燥不已的嘴巴：
『我⋯⋯我十二月二十五日那天早上有點事。』
對，他要值班。
『晚上要幫燿嗣慶生。』
這是事實。
『所以⋯⋯就是⋯⋯』
這一瞬間，過去他所害怕、介意的事情，全都從腦袋當中蒸發。
雷帝的事不再跑出來阻礙他的思考。他也不再糾結亞澄的反應會如何。
他只是——
一心想抓住眼前的人。
『妳下午如果沒事，可不可以跟我出去走走！』
說出來了。
心一橫，說出來了。
雖然幾乎是靠氣勢，但他做到了這幾年從沒成功過的邀約。
祐感覺到自己似乎突破了某種框架，內心雖然緊張，卻很雀躍。
不過距離真正的成功——並沒有他想的這麼容易。
只見亞澄一愣一愣地歪著頭反問：
『走？要走去哪裡？』
『咦！』
吼出剛才那句話就快用光祐的勇氣了，沒想到對方居然不是回答「好」或「不好」，而是疑問。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個⋯⋯』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難道要直白說出自己想幹嘛嗎？那樣會不會顯得自己很厚臉皮？
祐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過熱了。
『啊，你要我陪你去挑燿嗣的禮物嗎？可以啊。』
為什麼漫畫裡只要男生吞吞吐吐、忸忸怩怩，女主角就會恍然大悟，現實卻不會那樣呢？
祐再度氣急敗壞地大吼：
『不對啦！』
『咦？不對嗎？』
『我的意思是說，我想請妳⋯⋯』
『請我？』
『請妳⋯⋯』
瞧亞澄頭頂上還是一抹大大的問號，祐知道要是他再不說清楚，亞澄下一秒恐怕就要會錯意，以為祐要請她吃東西了。
於是祐再次從身體裡擠出所剩不多的勇氣，祭出今天第三次不顧一切的大吼：
『請妳在懷特節那天跟我出去約會！』
『噢，約⋯⋯⋯⋯咦⋯⋯？什⋯⋯你說約⋯⋯』
亞澄首先覆述祐的話，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狀況。直到「約會」兩個字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她這才終於聽懂祐的意思，整張臉一下子刷紅。
懷特節。
約會。
這些關鍵字不斷飛躍腦海，亞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她喜歡的人要在懷特節那天和她約會。
她喜歡的人要在懷特節那天和她約會。
她喜歡的人要在懷特節那天和她約會。
她當然求之不得。
『我⋯⋯我可以！』
亞澄舉起手，就像回答老師問題的學生一樣，用力喊出自己的回答。
『我也想和你出去！』
也——當這個字傳進祐的耳裡，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雙頰發燙，全身的血液都快速迴流。
他可以認為亞澄也很期待這場約會嗎？
『那⋯⋯那我們下午兩點直接約在城東臨海公園，就⋯⋯就約在大鐘那邊。』
『嗯⋯⋯嗯，我知道了。』
兩人約定好後，祐立刻轉頭扭開門鎖。他已經難為情到巴不得趕快進到屋裡了。
這時候亞澄叫住了他。
『祐！』
祐回過頭，只見亞澄站在自己家門前，對著他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兩家的圍籬就像天然的畫框一樣，襯托著亞澄的笑容。
『我很期待喔！』
說完，亞澄率先開門進屋，留下祐一個人呆站在自家門前。
過沒多久，祐的雙腳一軟，直接蹲在門口。
他將頭埋進雙臂與雙膝之間，藏住那張比剛才還要紅的臉，希望藉此鎖住自己飛揚的情緒，卻還是壓抑不住胸口不斷加速的鼓動。
『犯規⋯⋯』
他小聲呢喃著。
亞澄剛才的那抹笑容，給了他一記意外的攻擊。他從未看過亞澄那麼可愛的樣子⋯⋯不對，亞澄一直都很可愛，只是剛才的給人的感覺——
「她也⋯⋯喜歡我⋯⋯嗎？」
現在，祐坐在他們約好的大鐘旁的長椅上低語。他看著總是戴在左手上的糸繩手環，臉頰又在不知不覺間染上一抹紅暈。
他還記得這是亞澄為了慶祝自己當上足球社先發球員時，親手做的禮物。
當時的他很開心，因為這是心上人親自綁在自己手上的東西——
「啊啊！不對啦，想這個幹嘛！我又沒有要告白——！」
他對著眼前的大海嘶吼，周遭的人全被他突如其來的吶喊嚇到。
沒錯。那天當他冷靜下來之後，他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必要說出「約會」兩個字。燿嗣只說把人約出去，以便觀察亞澄的心意，壓根沒說過要祐告白這種話，更別提約在臨海公園這種氣氛絕佳的地方。是他自己把今天的行程定位成約會，這種行為根本是向人預告他今天要告白。簡直自掘墳墓。
這就是他覺得騎虎難下、進退維谷、無法回頭的原因。
「啊啊——⋯⋯」
祐抱著頭苦思。
離約好的兩點還有三十分鐘，但隨著時間越來越近，他卻是越來越焦躁，完全沒有對約會的期待感和興奮感。雖然心跳是越來越快，其中的意義卻不一樣。
「燿嗣你給我記住——！」
這聲嘶吼再度嚇壞了路人。
事到如今，他已經搞不懂自己當初怎麼有開口的勇氣了。
他只知道他現在騎虎難下、進退維谷、無法回頭。
「唉⋯⋯」
再過半個小時，亞澄就要到了。
她會從左邊，還是從右邊出現？
她會穿著什麼樣的衣服？
她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還會像那天一樣，用那副表情展開笑顏嗎？
「⋯⋯⋯⋯」
想著想著，祐的臉又紅了。
「啊啊！你夠了——！」
這次祐抱著頭，朝著地面大吼，並胡亂抓著自己在出門前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頭髮。
他花了一些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就這麼抱著頭，看著腳下的紅磚道。
「唉⋯⋯」
因為彎腰低頭的緣故，掛在脖子上的墜鍊受到自然引力影響，從領口滑出。
祐看著它，終於徹底恢復冷靜。
祐隨身帶著的這顆寶石是純度非常高的結晶石。
結晶石是一種可以抑制生物活性的東西，上次在獵見的研究設施就是用液態的結晶溶液控制實驗體的行動，而祐帶著它，則是為了壓抑自己身上難以控制又過度強大的能力。
從前沒有這顆石頭的時候，他在訓練時弄壞了數不清的儀器，就連出任務都會不小心誤傷別人，雷帝的暴君之名就是在當時根深蒂固。
千封和天夜明明不用使用這種東西也能順利控制能力，卻只有祐一個人要帶著這顆石頭。所以每當祐看見這顆石頭，就會重新想起自己和常人不同，並叮囑自己絕對不能得意忘形。
況且亞澄討厭雷帝。不管怎麼想，他都不可能、也不能和亞澄在一起。
沒錯。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直到上一秒的他會忘得一乾二淨呢？
「⋯⋯⋯⋯」
冷靜下來後，祐抬起身體坐正，並把結晶石塞進衣服裡。
「咦⋯⋯？」
這時候，祐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他迅速抬起頭來，並左右觀望。
「這是什麼感覺⋯⋯？跟拉比尼斯不太一樣⋯⋯」
「——哦，你感覺得到我們的存在啊？」
倏地，祐的背後傳來一道聲音，他急忙回過頭。
只見長椅的後面站著一高一矮的兩個人。
他們身上都披著同款式、有點破舊的深褐色斗篷，近距離站在祐的背後。
祐在驚訝之餘，反射性起身，跳到紅磚道上，與他們保持距離。
「沒想到你居然能順利操控能力到這種地步。」
矮個子的人邊說邊揭開兜帽，露出臉孔。
是個小孩子。
他的身材比祐還要嬌小，赤著腳站在草皮上。他頭上鮮明的桃紅色長髮正隨著海風飄蕩，略長的瀏海蓋住半邊臉，卻藏不住瀏海下那雙和頭髮同色系的眼睛。那雙眼眸宛如一對寶石，漂亮地鑲嵌在臉上。看起來是個有些中性的男孩子。以年齡來說，應該不會超過八、九歲。
他以稚氣未脫的聲音述說著有條有理的話語，祐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這大概算是令人高興的變數吧。」
「什麼⋯⋯？」
祐不解地看著他。只見男孩伸出左手，下一秒——
「嗚⋯⋯唔啊！」
祐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那股力量就像一道看不見的牆壁一樣，把自己往後推。他抵擋不住那股力道，就這麼被推出臨海公園的護欄，騰空在酸海上方。
身體受到不平均的力量推擠，祐在空中被迫轉了兩圈。當他意識到自己莫名離開了臨海公園，這才發動能力。
他的身體瞬間發出強光與雷電，等離子迅速聚集在背部，晃動的身體這才終於獲得控制，停在半空中。
在外面使用能力雖然不太好，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畢竟掉進酸海裡可不是鬧著玩的。幸虧剛才他的身邊沒有別人，現在離岸邊又有一段距離，應該不至於會被認出來。
正當祐想暫時與岸邊保持距離，觀察男孩究竟想幹什麼時，男孩竟一聲不響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
男孩露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趁著祐還沒反應過來，揮拳就往祐的臉上揍下去。
「唔啊⋯⋯！」
男孩的拳頭異常有力道，祐覺得自己就像被一根粗壯的樹幹用力撞上一樣，臉頰頓時傳出劇痛，撞上牙齒的口腔內膜也跟著被撕裂，迅速滲出血來。完全無法想像一個身材如此嬌小的孩子到底哪來這種力氣。
才剛用能力穩住的身體受到這股意料之外的衝擊，又再度急速往下掉落，就這樣直接落在臨海公園下面的淺灘上。
「怎麼了！」
「好像有人掉下去了⋯⋯！」
「那道雷光⋯⋯是雷帝！」
「什麼⋯⋯！」
「呀啊啊啊！」
「快逃啊！」
淺灘的寬度只有數十公尺，是一塊山壁與酸海對望的狹小空間。位在山壁上方的公園此刻正傳出混亂與尖叫聲，人們光是看見祐一開始發出的雷光，就慌張失措地開始逃命。
不過這樣或許也算幫了個大忙。祐現在沒有任務時穿的斗篷可以遮掩，要是有人看見他的長相，事情會變得更棘手。
「唔⋯⋯！」
但現在也無暇顧及他們了。
正好落在淺灘上的祐感到身體各處傳出灼熱的痛覺，嚴冬冰冷的海水一邊帶走皮膚上的溫度，一邊留下一股熱度，使祐的皮膚逐漸泛紅。要是不趕快離開海水，身體在酸海的腐蝕下，將會嚴重灼傷。
祐用雙手撐起因為沾到海水而變重的衣服和身體，想盡快離開海灘。沒想到——
「唔啊！」
他的背上傳來一股衝擊和重量，讓他再度倒在淺灘上。
那股重量始終盤據在背部，無論祐怎麼掙扎，就是擺脫不了。他扭頭一看，這才發現剛才那個男孩正踩著他的背不放。
「太弱了。這樣根本一點價值也沒有。」
「嗚⋯⋯！」
男孩說著，繼續加重腳力，將祐固定在原地。
海浪一波波打在祐身上，他覺得全身又熱又痛。
但說也奇怪，男孩明明也有一隻腳踩在沙灘上，酸海的侵蝕卻似乎對他毫無影響。
祐身上保暖的帽Ｔ、外套和長褲已經逐漸出現被腐蝕的焦痕，亞澄送給他的糸繩手環也早已斷裂，慢慢被拍打上岸的海浪捲走。
比起身上不斷傳出的刺痛，看著漸漸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手環，更讓祐覺得悵然若失。
他知道從頭到尾糾結的都是自己，總拿雷帝的事劃清界線的人也是自己。縱使旁人都勸他可以不必如此在意，他還是想不開。所以他現在或許沒資格感到惋惜。可是——
以這種方式失去和亞澄之間的微小聯繫，還是讓他感到絕望。
因為這樣⋯⋯感覺就像有某種不知名的東西也在阻撓、反對他深藏心底的心意。
「身在組織當中，遇事的反應卻慢成這樣，真是笑死我了。」
男孩睥睨著祐，語出嘲諷。
因為他這一句話，祐才回過神來，暫時停止內心的糾結。
「可惡⋯⋯！」
為了擺脫男孩好離開酸海，祐揮動手臂，用力攻擊男孩的腳。但肩關節原本就無法轉向正後方，他這道攻擊根本沒什麼力道，自然無法撼動男孩分毫。
只見男孩不悅地皺著眉頭、瞇起眼睛，似乎看不慣祐這般反擊。明明佔了優勢，卻不見一絲喜悅的神情。
「難道你還不懂，這種情況⋯⋯」
男孩一邊說著，一邊策動自己的腳將祐翻回正面，然後——
「只能發動能力抵抗嗎！」
「呃啊！」
再重重踩在祐的胸膛上。
肺部的空氣突然遭到推擠，加上那偌大的力道，讓祐陷入短暫的呼吸困難，呼吸道更發出詭異的聲音。
「咳⋯⋯咳咳！啊⋯⋯！」
當空氣好不容易回到肺部，男孩又加重了腳力，繼續壓迫祐的胸口。他抬頭望向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岸邊的另一個人，並問道：
「庫雷，你說他七年前差點讓一個地方消失在地圖上，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
「但我看不出他有那麼大的能耐。」
「總之先帶回去吧。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岸邊那個人全身都包覆在斗篷之下，看不出他的長相。不過聽聲音應該是一位男性。
「唉，我可是相信你說的話喔。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說完，男孩放開踩在祐胸口上的腳，然後用力往他的側腹一踢，將人直接踢回岸上。
「唔⋯⋯！」
祐在沙灘上滑行了數公尺，最後在男人腳邊停下來。
他本想立刻起身，沒想到腹部傳出一陣劇痛，內臟甚至有種劇烈翻攪的難受、噁心感，非常地不舒服，讓他只能抱著自己的腹部，任憑那些混亂的感受在身體裡肆虐。
【待續】
他覺得自己在別人眼裡鐵定表現得很可疑。
果不其然，馬上就有人開口問了。
『祐，你發什麼神經啊？一下子發呆，一下子慌慌張張的。』
『呃⋯⋯哪有！沒有啊！我很正常啊！』
即使知道自己可疑，還是要死鴨子嘴硬，說自己很正常。
但用比平常高了八度的音調強調自己很正常，大概只有傻子才會相信他說的話吧。
話說回來了，說到可疑這件事，提問的人覺得亞澄也不太對勁。感覺好像比平時慌張、焦急。一叫她的名字，她就會整個人跳起來，像小動物一樣，變得很容易受驚嚇。
比如說⋯⋯
『櫻庭，妳也怪怪的。』
『什⋯⋯！我我我我我哪裡怪了！沒沒沒有啊！』
就像這樣。
『而且你們今天沒有一起到校，是小倆口吵架了嗎？』
『才才才才才不是！什麼小小小小倆口⋯⋯！』
明明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只是關心一下，問一句「有沒有吵架」，兩人的臉卻莫名其妙漲紅。
簡直可疑到了極點。
那人看他們這樣⋯⋯
『喂，祐。你這小子⋯⋯終於出手啦？』
『嗯？什麼手？』
『少裝蒜了！』那人繞到背後，鎖住祐的脖子大吼：『你終於跟櫻庭在一起了吧！』
因為他這麼一叫，連原本處在教室另一端的人也跟著起鬨。
『什麼？真的假的！』
『午間肥皂劇總算劇終了嗎！』
『終於解脫了！』
『開香檳慶祝吧！』
『白痴，未成年不能喝酒啦！』
他們一個個擠過來，都想知道這個已經持續多年的八卦是否成真。
『祐，快點從實招來！』
鎖著祐的脖子的人依舊沒有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繼續逼問祐。
『你告白了對吧？然後牽手了嗎？有抱在一起嗎？還是接吻了？』
『唔唔⋯⋯！』
但是想當然耳，都快不能呼吸了，祐哪有餘力開口？他現在只顧著努力扳開那人環繞在脖子上的手臂。
沒想到祐的「不回答」，竟被對方解讀成「已經進展到羞於啟齒的那一步」，那人在驚訝之餘，不經意放鬆了手上的力道。
『慢著！你們該不會是做⋯⋯！』
『放手啦！』
正當他要繼續往下做出未成年不宜的揣測時，祐搶先一步掙脫他的束縛，並打斷他。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啦！』
『你少騙人了！別想瞞過我的眼睛！』
『你這個死現充！』
『我都說不是了！別鬧啦！』
就這樣，無聊的男生們沉浸在有個人可能越線的八卦中，整天只顧著捉弄這兩個人，結果祐和亞澄整天談話一直搭不上線，不只斷斷續續，有一搭沒一搭，在回家的路上更經歷了史上最長的一段沉默。祐如坐針氈，幾乎以為自己快被那股尷尬的氣氛弄到窒息了。
但是無關那些男生起鬨，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清楚。
『那個⋯⋯！』
最後，當他們要進家門前，祐終於鼓起勇氣喊出聲音。他隔著神鳴和櫻庭兩家的圍籬，叫住已經打開門鎖就要開門的亞澄。
不過一路上都沒派上用場的喉嚨突然這麼用力發聲，他的聲音理所當然分叉，聲調還滑稽地向上揚起，聽起來非常可笑。那份可笑就像一把適時的利刃，輕鬆劃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
『噗⋯⋯哈哈哈哈哈！』
首先笑出來的人是亞澄。
『對不起⋯⋯可是⋯⋯！因為你⋯⋯哈哈哈！』
祐整張臉紅到耳根去，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完全不想面對亞澄。因為用想的也知道，她現在鐵定是抱著肚子失控大笑中。
祐可以保證，這絕對是他這輩子最窩囊的時候。
為什麼雷帝的威嚴這種時候偏偏派不上用場？祐覺得自己已經羞愧到快哭出來了。
『妳⋯⋯妳不要笑了啦！我有什麼辦法，我現在很緊張啊⋯⋯！』
五分鐘後，他好不容易抬起頭來，氣急敗壞的吼著。
因為他這聲抱怨，亞澄這才壓住自己想笑的情緒，擦擦眼角的淚珠，喘了口氣回問：
『緊張？』
『不是⋯⋯我是說⋯⋯』
正當他想著是不是應該就此打退堂鼓，燿嗣說的話再度掠過腦海。
——你不怕亞澄姊姊被人搶走嗎？
『你想跟我說什麼嗎？』
『呃⋯⋯啊⋯⋯那個，我是想⋯⋯』
他怕。
當然害怕。
他甚至無法想像亞澄和別人走在一起的模樣。
他無法想像自己往後再也無法介入亞澄的事。
一想到這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後頭推了他一把。
祐握緊拳頭，張開因為緊張而乾燥不已的嘴巴：
『我⋯⋯我十二月二十五日那天早上有點事。』
對，他要值班。
『晚上要幫燿嗣慶生。』
這是事實。
『所以⋯⋯就是⋯⋯』
這一瞬間，過去他所害怕、介意的事情，全都從腦袋當中蒸發。
雷帝的事不再跑出來阻礙他的思考。他也不再糾結亞澄的反應會如何。
他只是——
一心想抓住眼前的人。
『妳下午如果沒事，可不可以跟我出去走走！』
說出來了。
心一橫，說出來了。
雖然幾乎是靠氣勢，但他做到了這幾年從沒成功過的邀約。
祐感覺到自己似乎突破了某種框架，內心雖然緊張，卻很雀躍。
不過距離真正的成功——並沒有他想的這麼容易。
只見亞澄一愣一愣地歪著頭反問：
『走？要走去哪裡？』
『咦！』
吼出剛才那句話就快用光祐的勇氣了，沒想到對方居然不是回答「好」或「不好」，而是疑問。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個⋯⋯』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難道要直白說出自己想幹嘛嗎？那樣會不會顯得自己很厚臉皮？
祐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過熱了。
『啊，你要我陪你去挑燿嗣的禮物嗎？可以啊。』
為什麼漫畫裡只要男生吞吞吐吐、忸忸怩怩，女主角就會恍然大悟，現實卻不會那樣呢？
祐再度氣急敗壞地大吼：
『不對啦！』
『咦？不對嗎？』
『我的意思是說，我想請妳⋯⋯』
『請我？』
『請妳⋯⋯』
瞧亞澄頭頂上還是一抹大大的問號，祐知道要是他再不說清楚，亞澄下一秒恐怕就要會錯意，以為祐要請她吃東西了。
於是祐再次從身體裡擠出所剩不多的勇氣，祭出今天第三次不顧一切的大吼：
『請妳在懷特節那天跟我出去約會！』
『噢，約⋯⋯⋯⋯咦⋯⋯？什⋯⋯你說約⋯⋯』
亞澄首先覆述祐的話，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狀況。直到「約會」兩個字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她這才終於聽懂祐的意思，整張臉一下子刷紅。
懷特節。
約會。
這些關鍵字不斷飛躍腦海，亞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她喜歡的人要在懷特節那天和她約會。
她喜歡的人要在懷特節那天和她約會。
她喜歡的人要在懷特節那天和她約會。
她當然求之不得。
『我⋯⋯我可以！』
亞澄舉起手，就像回答老師問題的學生一樣，用力喊出自己的回答。
『我也想和你出去！』
也——當這個字傳進祐的耳裡，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雙頰發燙，全身的血液都快速迴流。
他可以認為亞澄也很期待這場約會嗎？
『那⋯⋯那我們下午兩點直接約在城東臨海公園，就⋯⋯就約在大鐘那邊。』
『嗯⋯⋯嗯，我知道了。』
兩人約定好後，祐立刻轉頭扭開門鎖。他已經難為情到巴不得趕快進到屋裡了。
這時候亞澄叫住了他。
『祐！』
祐回過頭，只見亞澄站在自己家門前，對著他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兩家的圍籬就像天然的畫框一樣，襯托著亞澄的笑容。
『我很期待喔！』
說完，亞澄率先開門進屋，留下祐一個人呆站在自家門前。
過沒多久，祐的雙腳一軟，直接蹲在門口。
他將頭埋進雙臂與雙膝之間，藏住那張比剛才還要紅的臉，希望藉此鎖住自己飛揚的情緒，卻還是壓抑不住胸口不斷加速的鼓動。
『犯規⋯⋯』
他小聲呢喃著。
亞澄剛才的那抹笑容，給了他一記意外的攻擊。他從未看過亞澄那麼可愛的樣子⋯⋯不對，亞澄一直都很可愛，只是剛才的給人的感覺——
「她也⋯⋯喜歡我⋯⋯嗎？」
現在，祐坐在他們約好的大鐘旁的長椅上低語。他看著總是戴在左手上的糸繩手環，臉頰又在不知不覺間染上一抹紅暈。
他還記得這是亞澄為了慶祝自己當上足球社先發球員時，親手做的禮物。
當時的他很開心，因為這是心上人親自綁在自己手上的東西——
「啊啊！不對啦，想這個幹嘛！我又沒有要告白——！」
他對著眼前的大海嘶吼，周遭的人全被他突如其來的吶喊嚇到。
沒錯。那天當他冷靜下來之後，他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必要說出「約會」兩個字。燿嗣只說把人約出去，以便觀察亞澄的心意，壓根沒說過要祐告白這種話，更別提約在臨海公園這種氣氛絕佳的地方。是他自己把今天的行程定位成約會，這種行為根本是向人預告他今天要告白。簡直自掘墳墓。
這就是他覺得騎虎難下、進退維谷、無法回頭的原因。
「啊啊——⋯⋯」
祐抱著頭苦思。
離約好的兩點還有三十分鐘，但隨著時間越來越近，他卻是越來越焦躁，完全沒有對約會的期待感和興奮感。雖然心跳是越來越快，其中的意義卻不一樣。
「燿嗣你給我記住——！」
這聲嘶吼再度嚇壞了路人。
事到如今，他已經搞不懂自己當初怎麼有開口的勇氣了。
他只知道他現在騎虎難下、進退維谷、無法回頭。
「唉⋯⋯」
再過半個小時，亞澄就要到了。
她會從左邊，還是從右邊出現？
她會穿著什麼樣的衣服？
她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還會像那天一樣，用那副表情展開笑顏嗎？
「⋯⋯⋯⋯」
想著想著，祐的臉又紅了。
「啊啊！你夠了——！」
這次祐抱著頭，朝著地面大吼，並胡亂抓著自己在出門前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頭髮。
他花了一些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就這麼抱著頭，看著腳下的紅磚道。
「唉⋯⋯」
因為彎腰低頭的緣故，掛在脖子上的墜鍊受到自然引力影響，從領口滑出。
祐看著它，終於徹底恢復冷靜。
祐隨身帶著的這顆寶石是純度非常高的結晶石。
結晶石是一種可以抑制生物活性的東西，上次在獵見的研究設施就是用液態的結晶溶液控制實驗體的行動，而祐帶著它，則是為了壓抑自己身上難以控制又過度強大的能力。
從前沒有這顆石頭的時候，他在訓練時弄壞了數不清的儀器，就連出任務都會不小心誤傷別人，雷帝的暴君之名就是在當時根深蒂固。
千封和天夜明明不用使用這種東西也能順利控制能力，卻只有祐一個人要帶著這顆石頭。所以每當祐看見這顆石頭，就會重新想起自己和常人不同，並叮囑自己絕對不能得意忘形。
況且亞澄討厭雷帝。不管怎麼想，他都不可能、也不能和亞澄在一起。
沒錯。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直到上一秒的他會忘得一乾二淨呢？
「⋯⋯⋯⋯」
冷靜下來後，祐抬起身體坐正，並把結晶石塞進衣服裡。
「咦⋯⋯？」
這時候，祐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他迅速抬起頭來，並左右觀望。
「這是什麼感覺⋯⋯？跟拉比尼斯不太一樣⋯⋯」
「——哦，你感覺得到我們的存在啊？」
倏地，祐的背後傳來一道聲音，他急忙回過頭。
只見長椅的後面站著一高一矮的兩個人。
他們身上都披著同款式、有點破舊的深褐色斗篷，近距離站在祐的背後。
祐在驚訝之餘，反射性起身，跳到紅磚道上，與他們保持距離。
「沒想到你居然能順利操控能力到這種地步。」
矮個子的人邊說邊揭開兜帽，露出臉孔。
是個小孩子。
他的身材比祐還要嬌小，赤著腳站在草皮上。他頭上鮮明的桃紅色長髮正隨著海風飄蕩，略長的瀏海蓋住半邊臉，卻藏不住瀏海下那雙和頭髮同色系的眼睛。那雙眼眸宛如一對寶石，漂亮地鑲嵌在臉上。看起來是個有些中性的男孩子。以年齡來說，應該不會超過八、九歲。
他以稚氣未脫的聲音述說著有條有理的話語，祐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這大概算是令人高興的變數吧。」
「什麼⋯⋯？」
祐不解地看著他。只見男孩伸出左手，下一秒——
「嗚⋯⋯唔啊！」
祐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那股力量就像一道看不見的牆壁一樣，把自己往後推。他抵擋不住那股力道，就這麼被推出臨海公園的護欄，騰空在酸海上方。
身體受到不平均的力量推擠，祐在空中被迫轉了兩圈。當他意識到自己莫名離開了臨海公園，這才發動能力。
他的身體瞬間發出強光與雷電，等離子迅速聚集在背部，晃動的身體這才終於獲得控制，停在半空中。
在外面使用能力雖然不太好，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畢竟掉進酸海裡可不是鬧著玩的。幸虧剛才他的身邊沒有別人，現在離岸邊又有一段距離，應該不至於會被認出來。
正當祐想暫時與岸邊保持距離，觀察男孩究竟想幹什麼時，男孩竟一聲不響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
男孩露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趁著祐還沒反應過來，揮拳就往祐的臉上揍下去。
「唔啊⋯⋯！」
男孩的拳頭異常有力道，祐覺得自己就像被一根粗壯的樹幹用力撞上一樣，臉頰頓時傳出劇痛，撞上牙齒的口腔內膜也跟著被撕裂，迅速滲出血來。完全無法想像一個身材如此嬌小的孩子到底哪來這種力氣。
才剛用能力穩住的身體受到這股意料之外的衝擊，又再度急速往下掉落，就這樣直接落在臨海公園下面的淺灘上。
「怎麼了！」
「好像有人掉下去了⋯⋯！」
「那道雷光⋯⋯是雷帝！」
「什麼⋯⋯！」
「呀啊啊啊！」
「快逃啊！」
淺灘的寬度只有數十公尺，是一塊山壁與酸海對望的狹小空間。位在山壁上方的公園此刻正傳出混亂與尖叫聲，人們光是看見祐一開始發出的雷光，就慌張失措地開始逃命。
不過這樣或許也算幫了個大忙。祐現在沒有任務時穿的斗篷可以遮掩，要是有人看見他的長相，事情會變得更棘手。
「唔⋯⋯！」
但現在也無暇顧及他們了。
正好落在淺灘上的祐感到身體各處傳出灼熱的痛覺，嚴冬冰冷的海水一邊帶走皮膚上的溫度，一邊留下一股熱度，使祐的皮膚逐漸泛紅。要是不趕快離開海水，身體在酸海的腐蝕下，將會嚴重灼傷。
祐用雙手撐起因為沾到海水而變重的衣服和身體，想盡快離開海灘。沒想到——
「唔啊！」
他的背上傳來一股衝擊和重量，讓他再度倒在淺灘上。
那股重量始終盤據在背部，無論祐怎麼掙扎，就是擺脫不了。他扭頭一看，這才發現剛才那個男孩正踩著他的背不放。
「太弱了。這樣根本一點價值也沒有。」
「嗚⋯⋯！」
男孩說著，繼續加重腳力，將祐固定在原地。
海浪一波波打在祐身上，他覺得全身又熱又痛。
但說也奇怪，男孩明明也有一隻腳踩在沙灘上，酸海的侵蝕卻似乎對他毫無影響。
祐身上保暖的帽Ｔ、外套和長褲已經逐漸出現被腐蝕的焦痕，亞澄送給他的糸繩手環也早已斷裂，慢慢被拍打上岸的海浪捲走。
比起身上不斷傳出的刺痛，看著漸漸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手環，更讓祐覺得悵然若失。
他知道從頭到尾糾結的都是自己，總拿雷帝的事劃清界線的人也是自己。縱使旁人都勸他可以不必如此在意，他還是想不開。所以他現在或許沒資格感到惋惜。可是——
以這種方式失去和亞澄之間的微小聯繫，還是讓他感到絕望。
因為這樣⋯⋯感覺就像有某種不知名的東西也在阻撓、反對他深藏心底的心意。
「身在組織當中，遇事的反應卻慢成這樣，真是笑死我了。」
男孩睥睨著祐，語出嘲諷。
因為他這一句話，祐才回過神來，暫時停止內心的糾結。
「可惡⋯⋯！」
為了擺脫男孩好離開酸海，祐揮動手臂，用力攻擊男孩的腳。但肩關節原本就無法轉向正後方，他這道攻擊根本沒什麼力道，自然無法撼動男孩分毫。
只見男孩不悅地皺著眉頭、瞇起眼睛，似乎看不慣祐這般反擊。明明佔了優勢，卻不見一絲喜悅的神情。
「難道你還不懂，這種情況⋯⋯」
男孩一邊說著，一邊策動自己的腳將祐翻回正面，然後——
「只能發動能力抵抗嗎！」
「呃啊！」
再重重踩在祐的胸膛上。
肺部的空氣突然遭到推擠，加上那偌大的力道，讓祐陷入短暫的呼吸困難，呼吸道更發出詭異的聲音。
「咳⋯⋯咳咳！啊⋯⋯！」
當空氣好不容易回到肺部，男孩又加重了腳力，繼續壓迫祐的胸口。他抬頭望向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岸邊的另一個人，並問道：
「庫雷，你說他七年前差點讓一個地方消失在地圖上，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
「但我看不出他有那麼大的能耐。」
「總之先帶回去吧。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岸邊那個人全身都包覆在斗篷之下，看不出他的長相。不過聽聲音應該是一位男性。
「唉，我可是相信你說的話喔。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說完，男孩放開踩在祐胸口上的腳，然後用力往他的側腹一踢，將人直接踢回岸上。
「唔⋯⋯！」
祐在沙灘上滑行了數公尺，最後在男人腳邊停下來。
他本想立刻起身，沒想到腹部傳出一陣劇痛，內臟甚至有種劇烈翻攪的難受、噁心感，非常地不舒服，讓他只能抱著自己的腹部，任憑那些混亂的感受在身體裡肆虐。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