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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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7-23
<第七十章>

復原戰車碎片的工作並沒有用很久的時間,由於結構簡單,半個多時辰就將戰車大致拼好,然後主考官就氣到全身亂抖。

乘輿底部有一個清晰的足印,兩端頗深、中央卻淺,入木三分。

「是道教的武功―『仙人踏石』。」主考官看著那清晰的足印,連連冷笑:「這一招不好練,一旦練成卻是威力巨大,不但可以順物體來勢,改變物體方向,還可加上自己的力量攻擊目標,這種借力使力、深諳太極之道的手法,該是自然派一脈。」

「不錯,用這種武功,當是蓄意而為,欲致吾徒於死地。」夜讀看著那個足印,心中怒火高熾:「但若犯人狡辯,說是情急之下,沒想那麼多,並非故意而為,那又該如何?」

「情急之下?」主考官淡淡一笑,指著足印:「此招之難,難在必須看準物體來勢,能用出這招,就表示犯人當時有時間將全局瞭然於心,用『情急之下』作為推託之詞,能騙誰?」

對於主考官的回答,夜讀感到滿意,雙手一揖:「既然如此,就交給大人主持公道了。」

「先生請放心。」主考官一揖回禮:「我一定秉公處置。」

由於此事乃幾百年來未有之重大事件,深受眾人矚目,加上戰車競速還有兩場,不快速解決必定影響其他儒生的情緒,更可慮的是,若有人借題發揮,教唆證人作偽證,煽動儒生鬧事,那他這個主考官所需承擔的責任就大了。

因此主考官取得關鍵證據之後,連夜開庭審理萊師袍、林雨深,起先兩人當然狡辯,什麼沒注意、沒看到、不清楚、不知道…等等藉口紛紛出籠,就算主考官傳來目擊證人也都無法讓兩人認罪,直到那印著足印的乘輿碎片擺在兩人眼前,萊師袍才開始驚慌失措,主考官讓人押著萊師袍,將足印與萊師袍左足一對,大小尺寸剛好。

「人證物證俱在,豈容你再狡辯?」主考官看著萊師袍,表情冷肅:「你若不認罪,那本座只能奪去你的功名,對你用刑了,望你好自為之。」

「用刑?」萊師袍嚇得渾身發抖:「我…我…」

林雨深眼見大勢已去,必須防止萊師袍心慌意亂之下說出全盤計畫,打亂幾個前輩的布置,於是搶先開口:「我等認罪!」

「雨深?!為何…」萊師袍很驚訝,想要問個清楚,卻被林雨深制止。

「大人,我等認罪。」林雨深站的挺拔,一副擎天氣概的模樣:「這件事的起因是洛星羽逼我等於前,辱我等於後,所以我等才…」

主考官聽著林雨深的說詞,越聽越心驚。

洛星羽兩人與林雨深幾人在立信岩前的賭鬥傳的很廣,他也聽過,現在林雨深說是抄書沒有說明期限,明顯要逼他們抄書一輩子,後來在競速前又有一次言語口角,所以才想阻礙洛星羽兩人奪得競速頭名,沒想到發生如此嚴重的事故,至於那招『仙人踏石』,其實是誤射,因為當時萊師袍被乘輿碎片遮住視線,沒看到洛星垣,所以才鑄成錯誤。

主考官在儒教本宗當官多年、位高職尊,這種避重就輕,將責任全攬在身上的說詞,他已見過太多太多。

所以,明倫堂還有後續的動作…

主考官瞇眼冷笑,讓林雨深兩人寫下供詞並畫押,之後宣判處罰,以「謀殺同門未遂」的罪名,判處奪去功名、廢去修為並監禁三年。

萊師袍聽完宣判,全身一軟,跌坐在地嚎啕大哭,林雨深卻面不改色,只盯著萊師袍,防止萊師袍異動,直到兩旁兵丁將兩人押下。

主考官將兩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右手撫著頦下鬍鬚,細思著後續半個多月需要注意的地方。

貢院偏廳裡,萊師袍哭的不能自已。

林雨深見整個偏廳已被監禁陣法包圍,內外隔絕,門前也無兵丁看守,便對萊師袍輕輕一喝:「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

「哭什麼?!」萊師袍大吼:「我十年苦讀求取的功名、三十年苦練的修為都成過眼雲煙啦!」

「那又如何?」林雨深冷冷一笑:「你我已誤入岐途,這身修為日後恐難再有寸進,廢掉也好,功名於修為無益,更加不重要。」

這番言語太過驚人,萊師袍連哭都忘了:「你、你為何如此說?」

「呵呵…」林雨深淡淡一笑:「你有沒有想過為何這次明倫堂的幾個前輩如此執著取得優勝?真是為了取得掌令使之位?」

「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林雨深臉色漸漸陰冷:「他們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奪得第六陣主之位。」

「啊?!」

「為何要奪得第六陣眼之主的位置呢?」林雨深開始自問自答:「因為明倫堂傳授的修練功法出了問題,包括元嬰修為在內的幾個前輩,發現他們的修為已經無法再進步了,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借用輪迴大陣的力量,幫自己突破枷鎖,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修練功法出了問題?!」萊師袍臉色蒼白,如遭雷擊。

「沒錯!孔聖人述而不著,關鍵功法全靠言傳身教,長久以來失落不少。」林雨深咬著牙:「那幾個所謂的"大師",為了彌補失落的傳承,學習周茂叔,從佛道兩教的功法中尋找補救的方法,結果弄得錯誤百出,至少兩百年前,他們就發現自己錯了,卻仍然將錯誤的功法教給明倫堂的弟子,你說這群老賊可不可惡?」

「竟是如此?!為何他們不願承認錯誤,還要誤人子弟?」

「要他們承認錯誤?!哈哈哈…」林雨深一陣狂笑:「他們怎麼可以承認自己錯了?他們是義理學家啊!承繼聖人道統、獨得天地之正的義理學家啊!他們怎麼會錯?他們怎麼能錯?」

萊師袍看著意態瘋狂的林雨深,好一陣無語,隨後突然想起什麼,驚問:「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我的武骨屬於中等,卻是家族中天資最佳的人了。」林雨深呼吸了幾口氣:「為了不負家族所託,我進入明倫堂後,費盡千辛萬苦,才獲得在藏經閣工作的機會,某日我覺得修練的感覺不對,心浮氣躁、內息難以貫通,趁工作之便,翻閱前人筆記,才發現很多前輩都遇到同樣的問題,而且日後修為越高深,問題越大…」

「稍等…你、你從何處翻的筆記?」

「當然是元嬰修士才能進去的"禁區"啊…」

看著萊師袍驚訝不已的臉孔,林雨深陰陰一笑:「明倫堂不禁止後輩儒生學習他派武功,表面上的理由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真正的目的卻是希望有人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否則以那幾個老賊的說法,義理之學乃是正統,全心學習就夠了,何需外求?你明白了嗎?我們都只是試、驗、品、而、已!」

林雨深的一番話擊破萊師袍的信心,萊師袍終於委頓在地,喃喃自語:「為何會如此…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林雨深看著萊師袍,目光炯炯:「以袁知時那絕佳的『五德』武骨,修練明倫堂的功法之後,仍無法重現"五十歲結丹"的紀錄,更何況你我不過中等資質!良禽擇木而棲,你若想飛黃騰達,便跟我一起行動吧。」

「良禽擇木而棲…?你是其他門派的細作?!」萊師袍終於明白了:「你想做什麼?來人!來人!」

「不用叫了。」林雨深顯得很輕鬆:「我們已經是階下囚,身敗名裂了,還有人會關心我們嗎?」

「你…我…」萊師袍一陣氣餒。

「我還有人幫我,你沒有;我有再造武骨的辦法,你沒有。」林雨深看著萊師袍無神的雙眼:「浴火重生的機會,全在你一念之間,我給你一夜的時間考慮,你若猶豫不決,便想一想需要你照顧的家人吧。」

七月二十九日清晨,涼意漸增,掙扎一夜的萊師袍終於點頭答應。

於此同時,昏迷一整夜的洛星垣終於清醒。

「嘶…」洛星垣不小心碰到受傷的左臂,痛的抽了一口涼氣。

抱著左臂起身坐在床上,洛星垣環顧四周,看了看吊在脖子上的左臂,隨後閉上眼睛回憶昏迷前發生的一切,嗯…好像朦朧間還交代了一些事…

「師弟!你醒了!」端藥進門的洛星羽很高興,能清醒就是好事:「師父給你開了一帖藥,小媛姑娘清晨就煎好了,現在還是溫的,快喝吧。

「多謝師兄。」洛星垣接過,小小喝了一口,隨後全身一抖,五官結成一團,雙眼飽含眼淚,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真真正正的"有苦難言"。

洛星羽雙手叉腰哈哈大笑:「良藥苦口利於病,要喝完啊。」

「唉…下次吃粉劑好了,湯劑真的太苦了。」洛星垣嘆了一口氣,邊喝藥邊問:「耕墨園怎麼這麼安靜?大家都不在嗎?」

「沒錯。」洛星羽點點頭:「昨天那場車禍是萊師袍林雨深故意安排的,昨夜主考大人已經審完,也已經取得認罪供詞,今日清晨他們要被押去監牢,大家都去幫他們"送行"了。」

「送行?!」洛星垣無法理解。

洛星羽看師弟不懂,連忙解釋:「像這種作姦犯科的,送行時,就是丟一些爛菜狗屎牛屎之類的,小眉跟小媛他們則是一起去丟石頭。」

「啊?!可以丟石頭嗎?」

「只要沒人發現,當然可以啊!」洛星羽對自家師弟的無知嗤之以鼻:「這還是我跟大家說的呢。」

洛星垣嘴角一抽:「那師兄怎麼沒有去?」

「哼!還不是因為我武功高強,師父怕我把他們兩人弄殘廢,到時他又要收拾善後。」

「……」洛星垣小心看著自家師兄,默默不語。

「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洛星羽很不爽:「我有那麼笨嗎?要弄殘廢也要在監牢裡下手,街頭上丟幾塊石頭只是利息而已!」

洛星垣嘴角再度抽蓄,三兩口把藥喝完:「師兄,我肚子餓,帶我去吃飯吧,順便跟我說一下昨日的情況,還有,是誰救了我?」

「沒問題,談笑樓掌櫃送了一大堆藥膳,都是利於骨頭癒合的,走吧。」

吃飯時,洛星垣了解了昨日事件的種種後續。

首先,是不亂儒生於危急之時丟了一張金甲符,才保住自己一命。

其次,他丟給雲海山嵐的兩張金甲符,只有山嵐的那一張有發揮作用,但山嵐的傷勢反而比較嚴重,因為車禍之時,衝擊力將車轅震斷,雲海被帶飛在半空,因為身上的車軛還將他們綁在一起,山嵐便趁勢邊跑邊用身體接住雲海,結果被雲海壓住,跌落在地,還滑行一段距離,因為金剛符的作用,沒有骨折,但受到的衝擊較重,據韓初雪溝通的結果,現在山嵐還覺得全身無力,呼吸不順,目前也在吃藥調養。

第三,公輸矩奪下了第一,下午洛星羽還要去幫忙檢查戰車,順便替換零件,剩下的兩場戰車競速,絕對不會讓明倫堂得到好成績。

第四,這件事情鬧得很大,很多儒生都不齒明倫堂的作為,寫了不少詩詞諷刺,還有觀眾遊客編打油詩在路邊唱,現在明倫堂的人都躲在旭日園裡,否則一出來就要被人冷言酸語對待。

巳時,孤獨眉跟齊小媛帶著一大群孩子回到耕墨園,好幾個孩子口中還說著「我丟中兩顆」、「我丟中屁股」、「嘻嘻!我丟中雞雞」…等話。

然後看到坐在天井曬太陽的洛星垣,於是眾人一陣歡聲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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