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4日

本章節 4082 字
更新於: 2019-07-21
非常罕見地,奈緒正一本正經寫著什麼。
一進教室就只看到奈緒趴在桌上,似乎在筆記本寫些什麼,時而停筆沉思,用水藍色的筆桿敲著自己的腦袋,又像是靈光一閃,迅速在紙上寫下。
雖然很想上前問看看,不過那副認真的樣子,也許不要打擾她會比較好吧,於是我什麼都沒說,就往平常坐的位置坐去。
反射性地往誠常坐的位置看,卻沒見到他本人。這點也很難得,平常都是我最後到教室,沒想到誠居然會比我晚到,一天之內發生兩件稀奇的事,這應該不是要下紅雨的徵兆吧?還是今晚會出現藍月呢?如果是後者了話,還真想要拍照呢。
不過奈緒提筆寫東西,也許不是那麼稀奇的事,畢竟是在學校裡,總是有一大堆機會寫到字,要不寫字反而比較難,雖然我從來沒看過她在這間教室寫作業,在我到教室的時候,她每次都在看自己的小筆記本,在她提出話題前就收進書包。
話說回來,奈緒在寫些什麼呢?
雖然還挺想要知道的,但是這是不是會違反規則呢?問這種問題,姑且還是算是探究別人的隱私,而且我們也從來沒有問過彼此類似的問題,更何況不必要不告知這點還是我提出來的,這樣的狀況真的很讓人猶豫。
但如果是用偷看的方式呢?這樣似乎很沒道德,不過如果是不小心的呢?像是不經意經過座位時,視線隨意漂過去看到的那種,是不是比較能讓人接受?不,再怎麼說,偷看還是偷看,就算用什麼方式去合理化這個行為,仍然會侵犯到對方隱私權。
那麼,果然只剩下直接問這個選項嗎……
先不提規則的問題,這又該怎麼問好呢?
要是直接問:「妳在寫什麼?」會不會被當作我一直在偷看她呢?
還是應該要拐彎抹角地問:「還真少見!奈緒居然這麼認真!是什麼讓妳那麼認真?」這樣是不是有點挑釁?仔細想,這有點像誠會故意說的話。
又或者假裝自己誤解地問:「奈緒妳在寫作業?」但是我之前都不怎麼關心奈緒正在做什麼(當然有一部份是因為她也沒做什麼事),要是突然這樣問會不會很怪呢?
說起來,我有資格插手管別人嗎?正是因為我本身不願意讓別人管自己的事,才會提出那種規則,照這樣來看,我是沒有資格事管別人在做什麼的,也許該打消問的念頭,畢竟每個人都各自懷有不像讓別人知道的祕密。
「夏樹你是在憂鬱什麼?」
在我糾結該不該問的時候,奈緒突然轉過頭看我這麼問。
「我看起來很憂鬱嗎?」
「有點,但是還好。」
「是嗎……」
看來我都把感情直接寫在臉上了,被看出來還真有點害羞呢……
「話說夏樹,你不在意我在寫什麼嗎?」
直接講出來了?!不對,這個問法是……
「我這麼認真在寫什麼,你都不會在意嗎?」
「啊,嗯……」
是奈緒自身希望別人關注……難怪剛剛就一直感覺到細微的視線,原來不是錯覺……
我咳了一下,裝模作樣地說。
「那麼,可以請教一下妳在寫些什麼嗎?如果不能說了話,就不勉強妳了。」
「那是什麼奇怪的語氣啦!」
奈緒輕輕地笑出聲,接著說。
「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啦,倒不如說,這也關係到你。」
「關係到我?」
「對,關於生物研究社的事。」
「不是幾乎沒有活動嗎?」
「平常是這樣子沒錯,不過畢竟段考都結束了,應該要來想一下生物研究社的社團紀錄,總是要有成績才行的嘛!」
「我都忘了有這個設定。」
「別當作是設定啊!」
我冷冷地盯著奈緒,我完全沒看過她做過任何相關的社團活動,所以我一直都當作是設定,不過先不爭論這個了。
「所以,妳打算做什麼?」
「最好的方法是參加科展啦,可是人數有點不足……」
「應該說根本沒人吧?」
「還有我啦!而且,因為是附屬在自科社底下的,人數限制下,幾乎沒有參加科展的機會。」
「聽起來還真慘。」
雖然我不知道生物研究社在科展上可以做些什麼。
「所以!我想到最簡單的方法!那就是小論文了!」
原來如此,比起科展確實簡單了一點,運氣好了話,只要找找資料,寫寫文字就可以完成,雖然不知道成績會如何。
「所以我正在寫小論文的綱要……」
「我看看。」
「誠?!」
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誠無視奈緒的驚訝,抽起她正要交給我的筆記本,透著鏡片的眼睛迅速掃描筆記。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差不多是你們提到生物研究社這個設定前面一點的時候。」
「別說成設定啦!」
「既然都來了,怎麼不講一下。」
「有點在意生物研究社的實績,所以就沒插嘴了。不過這是怎樣啦?」
「嗯?」
誠將筆記本攤在桌上,我不由得低頭看內容,看完的瞬間心想糟了,誠似乎要開啟什麼嘲諷模式。
「首先,光是動機就有問題了,這動機也太露骨了吧?」
「咦?這樣不行嗎?」
「寫『為了讓生物研究社能夠生存下去,因此必須有成績才行』……妳真的覺得這可行嗎……」
「這也太誠實了吧……」
不,仔細想應該是太利益了。
「我這樣寫又沒錯!而且!人家常說:『誠實是一種美德。』呢!」
「話是這麼說,但實際上誠實的人可是很少的。」
誠原先只是輕率地說,卻越說越嚴峻,臉上過於複雜的表情參雜著不悅與無奈。
「畢竟在這種地方誠實可沒有好處的。」
低沉而沙啞的聲音不禁令人打了個哆嗦,即使奈緒再怎麼不看空氣,也感受得到不對勁。
「誠……?」
「總之,這個動機肯定要改。」
「是、是嗎?」
語氣一轉變,剛剛讓人喘不過氣的空氣消失殆盡,彷彿一開始便不存在。
「另外是實驗的內容,雖然目標還算清楚,但是詳細不夠清晰。」
「這樣不行嗎?」
「要是直接統稱『花』了話,就必須考慮到其他品種的問題,不能直接用一種品種來概括。」
「所以還得增加其他種類?或者直接限制一種品種囉?」
「對,不過考慮到『花的品種』和『水摻入的物質』,這樣會變成有兩個變因,因此如果要選了話,後者會比較輕鬆。」
「那就決定改成一種品種囉!」
奈緒提起幹勁在筆記本上附註說明,誠同時指著筆記本的字,一邊這麼說。
「另外是實驗的品種,用玫瑰來實驗也太浪費了吧。考慮到實驗需要多筆採樣,不管是自己種或是向店家買都不划算,再說,生物研究社有經費嗎?」
「呃……經費都在自科社那邊……」
嗯,不意外。
「那就只能自己種了,而且最好不要用玫瑰,這樣成本應該會比較低。」
「但是!不是只要做幾個就好了嗎?就上面寫的這幾種物質,不也才五個?」
「妳該不會打算每種物質只試一次嗎?」
「不行嗎?」
誠刻意發出嘆氣聲,突顯自己感到的無奈,搖頭否定奈緒的想法,接著才苦笑地說。
「就說這種實驗樣本要夠多才行了,難道某個物質加下去後,結果幾乎沒有變,妳就打算當作這物質不影響了嗎?」
「那就只針對一種物質,做不同濃度的結果統計……」
「不要偷懶了,要做就做多一點,光是五種物質就夠少了。」
「可是!這樣實驗成本不就會很高嗎?」
「所以我才叫妳換掉。」
「而且花費時間也會拉長……」
「做實驗本來就是這樣,花費大量時間,才能得到真正要的結果。」
這下奈緒真的被反駁到說不出話了,雖然誠說得也沒錯,但是話說得太重了,對於奈緒來講,明明不是臨時起意的內容,卻被講得好像什麼都沒考慮,也許會造成打擊。
我抽出書包的筆記本,撕下一頁後,振筆疾書結論。
「嘛,總之先暫定成固定一種品種的花,分成五種物質,並且五種物質會按照濃度,分成不同實驗樣本,這樣可以吧?」
「理論上應該可行。濃度了話,以每10%為一單位,逐漸加到飽和狀態吧?」
「咦咦?這樣算起來不就要做五十個樣本?」
「不,考慮到可能會有不同的變因,要增加說服力了話,每個不同的狀況至少要重複做三個才行。」
「不會吧?好麻煩喔!」
「做實驗本來就這麼繁瑣了。」
「不過關鍵的花……要用哪一種?」
「實驗樣本要多了話,不可能用市售的花,只能自己種,但是還得考慮到奈緒種得起來的花……」
「等等!你這句話簡直就像是我很容易把花弄死!」
不知道為什麼奈緒看起來粗枝大葉的,說不定真的有可能弄死,而且光是這實驗,雖然目的是延長花的壽命,但是實驗過程卻是會一直把花弄死,感覺還真諷刺。
「奈緒妳有種什麼的經驗嗎?」
「小學種過綠豆,但是打成績的前一週莫名其妙死了。」
「連綠豆都種不好……」
誠難以置信地呢喃著,奈緒則是不解地看著他。
「綠豆很難種欸?」
「不,綠豆應該算是好種的。」
「騙人!」
再怎麼說都是小學生種得起來的植物了,而且那東西不是每天澆水就好了嗎?
「先不管綠豆了,問題是這個實驗的花,要連初學者都種得起來了話……波斯菊怎麼樣?」
「波斯菊嗎?」
「印象中好像很好種,而且就算現在種好像也沒問題。」
「那麼就定成以日常週遭能獲得的物品為主軸,分別以米酒、糖、鹽、醋、食用過濾水這五項,根據不同濃度來測試波斯菊的壽命是否延長。大概就這樣吧?」
奈緒一邊唸出所有內容,一邊寫下概要。
「妳打算哪時候開始做?」
「那就下週開始!我先拿去問生物老師看看!」
奈緒話一說完,便馬上跑了出去。誠似乎早就預料到奈緒的行動,看也不看,逕自坐到平常的位子,卻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抬頭看向我。
「對了,夏樹,你認識一個淺色頭髮的女生嗎?」
「淺色頭髮?」
「對,淺色的。」
「有其他特徵嗎?」
「淺色頭髮,有點自然捲的短髮,身高介於一百五十五到一百五十七公分,今天穿制服裙子,眼神有點兇,三圍從上到下是……」
「等等等等,三圍就不用了!!」
倒不如說這怎麼估計的?話說身高估計也太精確了吧?
「所以你認識嗎?」
「不,我想我不認識。」
「是嗎?」
「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也許是我會錯意。」
誠這麼結束話題後,沒過幾分鐘,奈緒就跑回教室,打開這次記得關上的門,一臉自豪地宣佈。
「老師說沒太大的問題!那麼就從下週開始做囉!我今天先回去準備!」
拿起書包的奈緒跑出教室後,又在門口探出頭這麼問。
「對了,你們應該知道鑰匙要拿去哪裡還吧?」
「知道是知道。」
上次奈緒被誠挑釁,最後先跑掉的那次,就是我拿去還的,幸好之前有問過桌遊社社長關於鑰匙的位置。
「是嗎?那就交給你們了!」
「我說啊,也不需要那麼……」
話都還沒說完,奈緒就又跑掉了。
伴隨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鐘聲正好響起,所以就說不用那麼趕了。
「那麼,我們也回去吧?」
誠沒有回話,只是低頭看著書,一邊走出教室。
真不知道他這樣會不會跌倒呢……
一邊想著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我鎖上的教室的門,便把鑰匙拿去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