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與二十五日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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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7-20
  從星巴克的二樓俯視,假日的車站依舊還是人來人往。

  爆炸吧。這想法不知道在心裡出現多少次。或許是昨晚作了惡夢的關係,導致我看什麼都不是特別的順眼。

  尤其是約定的時間到了,大山並沒有出現這件事,讓我的心情更差了。

  早知道昨晚就跟他約在便利商店。至少我不用花九十五元買一杯苦到我喝不下去的冰美式。

  我望著手機上的時間發愣。在等十分鐘吧,如果還是沒有他的蹤影,我就馬上離開。才剛這麼想,雙人座的另一頭便出現了人影。

  但那個人不是大山,而是一位我似曾相識的女性。

  「妳就是采涼吧。」她說。

  擅自在我面前坐下的她,露出孩子氣的笑容。聽到她準確地說出我的名字,我警戒般地點頭回應。

  「……妳是?」

  妳可以猜猜看啊。彷彿在這麼說般,她「嘻嘻」地笑。

  為了撥開覆蓋記憶的濃霧,我開始認真端詳起眼前的她。

  長長的睫毛搭配漂亮的雙眼皮。薄薄的嘴唇,白皙通透的皮膚。

  雖然和我一樣留著短髮,但相比起我給人的感覺,剛好能包覆小巧臉蛋的頭髮,明顯得讓她看起來較女孩子些。

  一切都令人覺得小小的,眼神卻像對世界充滿好奇般的閃閃發亮。既自然又不做作,連女生都會認為可愛得一蹋糊塗。我想她大概是很受男生歡迎的類型。

  再次打量過後,我很確定自己一定有看過她,但僅僅只是如此而已。或許和我一樣是同校的學生吧,所以我才有好像在哪見過她的想法。

  「不好意思。請問妳是誰?」

  為了不浪費彼此的時間,我率先投降。希望她自己能公布正確答案。

  「嗯……」

  她小聲地低吟,攪拌著剛點的熱牛奶。微微噘起的嘴唇似乎覺得很無趣。

  為什麼搞得好像是我的錯呢?

  為了躲避她那非難眼神,我無奈地喝了一大口咖啡,結果忘記自己點的是美式。在大喊了一聲「好苦!」後,我被那苦澀的味道逼得咳嗽不止。

  她一邊大笑,一邊將桌上的衛生紙遞給我。

  「謝謝……」

  我接過她的好意,開始擦拭著嘴角。還好身上的白襯衫並沒有沾到咖啡漬,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妳明明怕苦卻點黑咖啡?」

  她帶著笑意詢問我。我的出糗似乎又讓她重新燃起興趣了,但我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好像是最便宜的。」

  畢竟我總不能白白坐在這吧。

  「原來如此,我替大山約在這裡向妳說聲抱歉。」她微微向我點頭,接著說:「那先讓我自我介紹吧。妳好,我是大山的女朋友,叫我四月就好。」

  聽到她說出自己的來歷,我才想起—原來我就是在大山給我的照片中看過她的。

  記得那時和大山討論關於這件拍攝的目的時,他除了傳給我那首歌外,還給了他和女友的合照。

  當時,我只是順著話題問了「你的女朋友是校內的學生嗎?」他只說是別系的三年級生,我便懶得深究。

  本來打算和大山擬定好拍攝的計畫,再和他的女朋友見面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本人。

  「呃……妳好。」

  我尷尬地回應。唉,她也算是另一個僱主,我竟然沒馬上認出來,真糟糕。

  「妳好像很拘謹欸。采涼是二年級的吧?我能叫妳小采嗎?還是妳覺得叫小涼比較好?」   

  老實說,都不好。但她興奮地連珠帶炮令我難以招架。

  「學姊,妳高興就好……」我無奈地說。

  畢竟我只是個普通人,不是那種初次見面就能潑人冷水的人。

  「叫我四月就好啦!我想跟小采親近一點。」

  原來已經決定叫小采了。真好耶—

  才怪。

  為了趕緊迴避這個話題,我向學姊問道。

  「請問……大山學長呢?」

  「他今天不會來了。」學姊低頭喝了口牛奶,「之後的拍攝也不會。」

  「什麼!?」

  我用力地拍桌。在注意到自己過度的反應吸引了周圍客人的視線,我才緩緩地放鬆緊繃的身體。 

  搞什麼啊……這下拍攝還要繼續嗎?雖然大山給的價碼是業界的水準,沒想到連麻煩程度也是。

  在意識到工作看來是告吹了,還有這陣子的前製計畫都是在浪費時間。我將身子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

  這時和我對上視線的學姊,像是要驅散我心裡的煩悶般說道。

  「雖然大山不來了,但是拍攝還是要繼續喔。」她用手指抹掉嘴角的奶泡,「我今天代替他來,就是要和妳討論拍攝的。」

  「但是……」

  計畫已經被打亂了。

  我原本預計是以大山學長和女朋友約會的畫面為主軸,再以一些空景和照片去配合音樂的節奏剪接。所以沒有了大山,這拍攝便不可能成功。

  「怎麼了,妳不行嗎?」

  學姊的態度沒有責備,也沒有挑釁。甚至輕鬆到感覺下一句會說出「沒關係,不勉強妳」。但總覺得我不能就這樣放棄。有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報酬實在太誘人。

  我搖搖頭說,「讓拍攝繼續吧。」然後從包包裡拿出一台平板電腦。我將平板電腦遞給學姊,螢幕上顯示的是這陣子我的場勘照片。

  為了錢,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抱著這想法,我開始和學姊大致解說我的拍攝計畫。至於「沒有大山」的替代方案,也只能再想想了。

  約莫過了一小時,我和學姊的討論才進入尾聲。

  過程中,基本上學姊對我的計畫完全沒有意見。偶而只有「哇—這裡好漂亮!」、「聽說這附近有間很可愛的咖啡廳!」之類的發言。

  出於對於某件事的好奇,我向學姊問道。

  「大山學長為什麼要找人製作這部影片啊?」

  因為各種跡象表示,他似乎對這件事興趣缺缺。

  除了歌曲不適合外,到了和我約定好的時間也沒出現。甚至一句話也沒有解釋,就將整件事交給女朋友處理。

  聽了我這麼說,學姊僅表現出沉穩平靜的微笑。那是今天我看過她最成熟的表情,卻令人難受。

  「如果學姊不方便回答就算了。只是因為今天學長沒來,我很好奇才問的。」

  我趕緊補上這句話,想讓話題就此打住。總覺得剛才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小采。」

  學姊嘆了口氣後,憐憫地看著我。

  「妳是不是沒有交過男朋友?」

  「…………」

  請問這跟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笨—蛋。當然是我和大山吵架了。情侶吵架可是很正常的吧。」學姊雙手托著臉頰,「小采連這都不懂嗎?真是可愛。」

  雖然學姊說的是事實,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好火大。

  算了,隨便你們吧!反正最後我只要拿到我該拿的就好。

  我舉起桌上的杯子。本來想喝點什麼來降些火氣,但突然想到我點的是美式咖啡。於是就變成我和倒映在咖啡上的自己大眼瞪小眼的狀況。

  這時,學姊將她那杯牛奶推到我面前。

  「我要走了。這個讓妳加進去吧。」

  她指著我的咖啡。我遲疑了一下,說了聲「謝謝」。

  本來想推辭她的好意,但為了不浪費這九十五元,我還是乖乖將牛奶倒進杯子裡。樂觀地想,至少我還賺到半杯牛奶的錢,真是太棒了!

  唉,貧窮使人卑微。

  在確認了咖啡逐漸被牛奶染成溫和的褐色,學姊才高興地起身離開座位。

  「啊—小采,我忘了告訴妳。」

  離去前,學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我向她拋去疑問的視線。

  「其實牛奶比美式咖啡還便宜喔~」

  逕自說完的學姊就這樣踩著雀躍的步伐離開了。

  看著她那逐漸縮小的背影,我懊惱地抱頭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