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布諾希黎爾 (1)
本章節 2420 字
更新於: 2018-06-29
「喂！不要抬頭，小心神會把你抓走！」
少女自山丘旁的地道口走出來時看見男孩的舉動，情急之下稍有些粗魯地將對方的頭壓下。
「嗚！──好痛啊，潔德姐姐！」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洛席，地面上是很危險的！你不是答應我不會添麻煩嗎？小心我回去時跟你媽媽告狀。」
「……對不起，我只是很好奇……。」
「不行。」少女──潔德嘆了口氣「過去人類就是冒犯了神明，才會像現在這樣躲在地底啊！因為好奇而窺探天空，可是大忌呢。」
「知道了啦……。」
洛席的目光垂落，再也不敢望向比自己頭頂更高的地方。
「乖。」潔德露出了慈愛的笑容，摸了摸洛席的頭：「我們快把斂光石搬出去擺好，別在外面待太久。」
「好！」
洛席點了點頭，與潔德一同賣力地從地道中拉出三輛用繩子串成一列的拖車。
細長的拖車上，載的是能供應她們居住的「穴村」整整三日照明的大量斂光石，然而這時早已經耗盡了能量，已不像原先那般明亮耀眼。
放眼望去，四周盡是閃爍著光點的霧氣，霧氣伴隨微風的吹拂在空氣中流動，不僅影響了視野、更讓人感到不太自在──因為在這霧氣中，有著對人體有害的物質存在，若是肆無忌憚地將它吸入體內，甚至可能讓人嘔吐不止。
為了避免被神發現蹤跡，穴村平時是禁止外出的，但今天輪到潔德與洛席更換斂光石，他們必須走出地道，將載滿斂光石的拖車拉去百公尺外的空地。
這是穴村的日常。
斂光石不僅能過濾對生物有害的光霧，更能將光霧轉化為明亮的光芒與清新的空氣，因此在人類為躲避神而深入地底的近二十年間，斂光石已成為各地不可或缺的事物。
潔德也有好一陣子沒有外出了。
草木的盎然綠意讓潔德感到心曠神怡，趁著風勢將光霧吹散時，甚至可以偷偷地大口吸氣，享受自由而清新的氣息──若非地面上有來自神與光霧的威脅，她真想自由自在的躺在草地上睡一覺。
「對了，潔德姐姐，神究竟是喜歡人類的呢、還是討厭人類的呢？」
走著走著，洛席突然開口問道。
「咦？或許……是不太喜歡的吧？怎麼會突然這樣問呢？」
「因為大家都說斂光石是神賜予我們的恩惠啊！但這樣的話，為什麼神又要創造光霧這種危險的東西呢？為什麼現在又把我們趕到了地下咧？潔德姐姐，我一直都覺得好奇怪喔。」
「嗯……姐姐沒想過這個耶。」潔德遲疑了一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洛席是聰明的孩子，說不定長大以後就能告訴姐姐答案了呢。」
「我在想啊……如果可以理解神，或是跟神交流的話，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跟祂們當朋友呢？是不是能讓神把光霧趕走呢？」
「那樣的世界一定非常美好吧？不過……或許有點困難呢。」
洛席天真無邪的想法讓潔德忍不住苦笑──因為她知道神是怎麼樣的存在，明白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才說如果嘛！如果！」
「好、好、好──」
「真的有那天到來的話，我一定要……」
兩人愉快地閒談著，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村人平時擺放斂光石的空地邊緣。
然而，或許是被洛席所影響，潔德倒是真的開始思考，假如神真的願意溝通，她會向對方講些什麼呢？
但想了想，她覺得自己或許會罵對方造成了人類的麻煩也說不定──自顧自的降臨、徹底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不斷地創造悲劇。
潔德搖了搖頭，將腦中的想法一笑置之。
但在下一刻，在兩人前方的光霧之中，卻模糊地出現了兩道不自然的身影。
「……咦？」
「奇怪，潔德姐姐，是誰偷跑出來玩了嗎──」
洛席放下手中的繩子，似乎想先跑去前方看看，但察覺不對勁的潔德卻早一步抓住他的手、摀住他的嘴巴，並將他拉到了路旁躲著。
潔德出來前才看過過通行記錄，目前登記離開穴村的就只有她們倆。
雖然有可能是旅行者，但那樣的可能性太低，潔德寧願謹慎點。
「安靜。」
這個時段的光霧太濃，潔德沒辦法看清對方，但此時突然一陣風吹過，他們面前的光霧稍微散了開來。
潔徳看得很清楚，那兩道身影，擁有「翅膀」──那並非人類身上會出現的構造。
潔德倒抽一口氣，感覺腦袋有些昏暈。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神。
下一秒，潔德背後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
回頭望去，她發現原是穴村路口的小山丘消失了，漫天的沙塵沖散了光霧，又是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自原先不存在的大坑進入了地底。
「啊……」
「潔、潔德姐姐……」
她已經忘記要拉住洛席，兩個人無力的跌坐在地，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直到背後傳來了沉重且詭異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讓潔德忘了要呼吸，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讓她在這時回過頭。
頭上長著犄角、六個眼睛、大得不自然的嘴部，「神」詭異的長相令她感到一陣反胃，而且「神」舉起的手臂，對準了自己。
淺藍色的光芒凝聚在神的手掌心──傳說中，神擁有可怕的魔法力量。
潔德腦中一片空白，甚至忘記該逃跑，反倒是年幼的洛席動了起來，用力撲向潔德想將她推開。
淡藍色的光芒瞬間重擊了地面，潔德與洛席雖避過直擊，卻被強烈的衝擊轟飛。
「洛席！」
洛席吐了口鮮血在潔德身上，而且他的眼神變得十分渙散──潔德發現，洛席的右半身，不見了。
許多東西自他的身體裡掉了出來。
「都、都怪我不好……不該抬頭……看、看天空──」
「洛席……！」
男孩一動也不動了。
一陣酸楚從喉頭湧上，潔德的眼淚不由自主流了出來。
窺探天空將招來神的懲罰──這只不過是大人們恐嚇小孩子的謊言，然而潔德卻再也沒有機會解釋給洛席聽了。
很痛、非常痛。
但潔德已經分不出是身體的痛，還是心裡的痛。
她的身體同樣動彈不得，甚至能感覺有什麼正在流失，身體逐漸冷卻。
意識逐漸模糊之際，一個身影緩緩來到了她的身邊。
潔德知道，神正準備進一步掠奪自己的生命，儘管自己早已經沒救了。
──『我們是不是也能跟他們當朋友呢？』
洛席剛才說過的話，諷刺地閃過潔德的腦海。
「為、為什麼……」
她不了解，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死去。
她不明白，神為什麼要殺死人類。
在這個瞬間，潔德想起數年前曾有個旅行者來到穴村，並提到世上有一把擁有神秘力量的劍能夠殺死神，
──但那把劍，是叫什麼來著？
潔德的視覺終於消失了。
她知道自己正準備前往另一個世界，她只希望洛席能走慢些，這樣至少兩人在路上還可以作伴，也能趕緊向他道歉。
但在意識也即將消失之際，她殘存的聽覺卻捕捉到了一句話語。
「就算是這樣的世界，妳也想活下去嗎？」
少女自山丘旁的地道口走出來時看見男孩的舉動，情急之下稍有些粗魯地將對方的頭壓下。
「嗚！──好痛啊，潔德姐姐！」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洛席，地面上是很危險的！你不是答應我不會添麻煩嗎？小心我回去時跟你媽媽告狀。」
「……對不起，我只是很好奇……。」
「不行。」少女──潔德嘆了口氣「過去人類就是冒犯了神明，才會像現在這樣躲在地底啊！因為好奇而窺探天空，可是大忌呢。」
「知道了啦……。」
洛席的目光垂落，再也不敢望向比自己頭頂更高的地方。
「乖。」潔德露出了慈愛的笑容，摸了摸洛席的頭：「我們快把斂光石搬出去擺好，別在外面待太久。」
「好！」
洛席點了點頭，與潔德一同賣力地從地道中拉出三輛用繩子串成一列的拖車。
細長的拖車上，載的是能供應她們居住的「穴村」整整三日照明的大量斂光石，然而這時早已經耗盡了能量，已不像原先那般明亮耀眼。
放眼望去，四周盡是閃爍著光點的霧氣，霧氣伴隨微風的吹拂在空氣中流動，不僅影響了視野、更讓人感到不太自在──因為在這霧氣中，有著對人體有害的物質存在，若是肆無忌憚地將它吸入體內，甚至可能讓人嘔吐不止。
為了避免被神發現蹤跡，穴村平時是禁止外出的，但今天輪到潔德與洛席更換斂光石，他們必須走出地道，將載滿斂光石的拖車拉去百公尺外的空地。
這是穴村的日常。
斂光石不僅能過濾對生物有害的光霧，更能將光霧轉化為明亮的光芒與清新的空氣，因此在人類為躲避神而深入地底的近二十年間，斂光石已成為各地不可或缺的事物。
潔德也有好一陣子沒有外出了。
草木的盎然綠意讓潔德感到心曠神怡，趁著風勢將光霧吹散時，甚至可以偷偷地大口吸氣，享受自由而清新的氣息──若非地面上有來自神與光霧的威脅，她真想自由自在的躺在草地上睡一覺。
「對了，潔德姐姐，神究竟是喜歡人類的呢、還是討厭人類的呢？」
走著走著，洛席突然開口問道。
「咦？或許……是不太喜歡的吧？怎麼會突然這樣問呢？」
「因為大家都說斂光石是神賜予我們的恩惠啊！但這樣的話，為什麼神又要創造光霧這種危險的東西呢？為什麼現在又把我們趕到了地下咧？潔德姐姐，我一直都覺得好奇怪喔。」
「嗯……姐姐沒想過這個耶。」潔德遲疑了一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洛席是聰明的孩子，說不定長大以後就能告訴姐姐答案了呢。」
「我在想啊……如果可以理解神，或是跟神交流的話，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跟祂們當朋友呢？是不是能讓神把光霧趕走呢？」
「那樣的世界一定非常美好吧？不過……或許有點困難呢。」
洛席天真無邪的想法讓潔德忍不住苦笑──因為她知道神是怎麼樣的存在，明白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才說如果嘛！如果！」
「好、好、好──」
「真的有那天到來的話，我一定要……」
兩人愉快地閒談著，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村人平時擺放斂光石的空地邊緣。
然而，或許是被洛席所影響，潔德倒是真的開始思考，假如神真的願意溝通，她會向對方講些什麼呢？
但想了想，她覺得自己或許會罵對方造成了人類的麻煩也說不定──自顧自的降臨、徹底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不斷地創造悲劇。
潔德搖了搖頭，將腦中的想法一笑置之。
但在下一刻，在兩人前方的光霧之中，卻模糊地出現了兩道不自然的身影。
「……咦？」
「奇怪，潔德姐姐，是誰偷跑出來玩了嗎──」
洛席放下手中的繩子，似乎想先跑去前方看看，但察覺不對勁的潔德卻早一步抓住他的手、摀住他的嘴巴，並將他拉到了路旁躲著。
潔德出來前才看過過通行記錄，目前登記離開穴村的就只有她們倆。
雖然有可能是旅行者，但那樣的可能性太低，潔德寧願謹慎點。
「安靜。」
這個時段的光霧太濃，潔德沒辦法看清對方，但此時突然一陣風吹過，他們面前的光霧稍微散了開來。
潔徳看得很清楚，那兩道身影，擁有「翅膀」──那並非人類身上會出現的構造。
潔德倒抽一口氣，感覺腦袋有些昏暈。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神。
下一秒，潔德背後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
回頭望去，她發現原是穴村路口的小山丘消失了，漫天的沙塵沖散了光霧，又是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自原先不存在的大坑進入了地底。
「啊……」
「潔、潔德姐姐……」
她已經忘記要拉住洛席，兩個人無力的跌坐在地，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直到背後傳來了沉重且詭異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讓潔德忘了要呼吸，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讓她在這時回過頭。
頭上長著犄角、六個眼睛、大得不自然的嘴部，「神」詭異的長相令她感到一陣反胃，而且「神」舉起的手臂，對準了自己。
淺藍色的光芒凝聚在神的手掌心──傳說中，神擁有可怕的魔法力量。
潔德腦中一片空白，甚至忘記該逃跑，反倒是年幼的洛席動了起來，用力撲向潔德想將她推開。
淡藍色的光芒瞬間重擊了地面，潔德與洛席雖避過直擊，卻被強烈的衝擊轟飛。
「洛席！」
洛席吐了口鮮血在潔德身上，而且他的眼神變得十分渙散──潔德發現，洛席的右半身，不見了。
許多東西自他的身體裡掉了出來。
「都、都怪我不好……不該抬頭……看、看天空──」
「洛席……！」
男孩一動也不動了。
一陣酸楚從喉頭湧上，潔德的眼淚不由自主流了出來。
窺探天空將招來神的懲罰──這只不過是大人們恐嚇小孩子的謊言，然而潔德卻再也沒有機會解釋給洛席聽了。
很痛、非常痛。
但潔德已經分不出是身體的痛，還是心裡的痛。
她的身體同樣動彈不得，甚至能感覺有什麼正在流失，身體逐漸冷卻。
意識逐漸模糊之際，一個身影緩緩來到了她的身邊。
潔德知道，神正準備進一步掠奪自己的生命，儘管自己早已經沒救了。
──『我們是不是也能跟他們當朋友呢？』
洛席剛才說過的話，諷刺地閃過潔德的腦海。
「為、為什麼……」
她不了解，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死去。
她不明白，神為什麼要殺死人類。
在這個瞬間，潔德想起數年前曾有個旅行者來到穴村，並提到世上有一把擁有神秘力量的劍能夠殺死神，
──但那把劍，是叫什麼來著？
潔德的視覺終於消失了。
她知道自己正準備前往另一個世界，她只希望洛席能走慢些，這樣至少兩人在路上還可以作伴，也能趕緊向他道歉。
但在意識也即將消失之際，她殘存的聽覺卻捕捉到了一句話語。
「就算是這樣的世界，妳也想活下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