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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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07
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天,藍天照樣趴在窗口看老魔王澆花,看著看著,突然發覺不妙。
老魔王施法灑水到一半,忽然難受地捂住胸口,慢慢蹲了下去。
藍天大吃一驚,正想往樓下狂奔,被黑修一把攔住。
黑修說:「你下去能做什麼?」
藍天被他說得一頓,這才停下腳步。也對,他是不存在於這個時空的人,什麼也不能做。
黑修看著藍天蒼白的臉色,原本嚴峻的面容柔和起來,揉揉他的頭髮道:「沒事的,他只是累了。」
藍天往窗外望下去,老魔王仍蹲在原地,蹙著眉按住胸口,沒有要倒下的跡象,只是有些喘不過氣。
「老魔王他……是不是生病了?」
黑修沉默不語,藍天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抓著他的袖口說道:「你告訴我!你一定知道的。」
黑修別開臉,這些天來,他一直想告訴藍天真相,但看他那副期待的模樣,始終說不出口。
好一會,黑修才說道:「為了這些陽光,他的法力……差不多耗盡了。」
藍天狠狠怔住,攥緊的掌心慢慢鬆開了黑修的衣袖。
他記得,每個魔族的法力都是有限的,只是依照實力多寡,擁有的容量不同,就算是乍看力量無窮的老魔王,也不例外。
雖然能夠靠食用營養豐富的魔物來補充能量,但太陽豈是那麼容易塑造的產物?在人間,它可是足以供應整個土地的能源。老魔王不僅變出了陽光,照耀著魔王宮周遭的土地,而且還持續了長達十多年——仔細想想,已經是奇蹟。
魔族和人族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天生擁有法力,由於法力的關係,他們體內的器官不容易衰竭,因此擁有較長的壽命,卻不代表不會死亡。
人族會隨著歲月流逝而自然老去,而魔族則是隨著法力的消耗而逐漸衰老。換言之,如果魔族的法力趨於耗盡,就會變得毫無行為能力,像個臨終前的老人,躺在病床上直到死亡。
藍天終於想通一切,著急道:「你快叫他別種了啊!」
黑修搖頭。
他們身在過去,歷史已無可改變。
藍天顫抖地看著黑修,又猛地轉頭看向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的老魔王,泛紅了眼眶。
這樣的事情多久了?想必驕傲的老魔王一直默默隱忍,將衰老和病痛隱藏在灑脫的外表下,不讓任何人察覺。
思及如此,身後忽然有一雙手,遮住了藍天的眼。
接著,他聽見身後的黑修對賢者之石說道:「該進入正題了。」
該發生的終究會來臨。
摀住藍天眼睛的手掌消失,當藍天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大廳的柱子後面。
而大廳裡正上演著他夢裡見過的片段——
黑修問老魔王:「說吧,要我做什麼?」
老魔王為黑修的直白頓了下,笑出聲:「幫我的花澆水。」
藍天再次親眼看見這一幕,發現老魔王兩鬢斑白,眼角佈滿細紋,嗓音微啞。這些細節一開始全被他穩若泰山的氣場掩蓋了,如今得知真相才終於察覺。
藍天抿緊嘴唇。
這時他還不知道,不久之後發生的事,註定了老魔王以及宮裡所有人的命運。

XXX

傍晚,廚房熱鬧滾滾,幾乎宮裡所有人都聚集在廚房忙活,烹煮豐盛的晚餐。尤其最近宮裡住進了一位特別英俊的大人物,所有宮女們使出渾身解術,渴望博得他的青睞。
廚房裡四處聽得見笑聲:「妳們說,黑修大人會不會喜歡這道南瓜魔眼蛤蠣冷湯啊?妳看,今天剛進貨,這些蛤蠣一個個眼睛瞪得老大,新鮮著呢!」
「記得上次黑修大人把一大盤炸海鮮吃得一乾二淨,應該挺喜歡吧!而且他一點也不挑食啊,每天都吃很多呢!不過話說回來,魔王陛下不是最討厭生食嗎?今天的湯品做這道沒問題嗎?」
「哎呀,妳沒聽見嗎?陛下上次對著所有人宣布,『今後黑修就住在這了,他就是魔王宮半個主人,對待他如同對待你們的主子,無須在意我。』——都這麼說了呢。」
「看來,陛下果然打算把那位當成下一任魔王繼承人,對吧?」
「這還不清楚嗎?肯定是的。妳看,王子都離開多少年了……」
廚房就是八卦的天堂,在忙碌之餘,他們也能從中找到自得其樂的方法。食材準備的時間很快過去,眼看晚餐的鐘點就快響了。
副管家探頭進來詢問:「時間到了,黑修大人今天也打算在房裡吃嗎?」
其他宮女異口同聲地回答:「『請讓我來送!!!』」
一盤盤上等佳餚送進黑修房裡,她們用飢渴的目光看著黑修,就如同藍天和渚司用飢餓的眼神看著眼前琳瑯滿目的食物。
等宮女們戀戀不捨地離開,他們才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黑修之所以只在房間裡用餐,外人都以為是因為他冷傲、不與人親近,但其實是因為藍天和渚司想享用宮裡的美食。雖然阿賢有辦法讓他們不會感到飢餓,但兩人連成一氣,特別認真地道:「人生若少了吃這件事,還有什麼意思!
而傭人們同樣不知道,他們口中那個不挑食、食量大、吃得一乾二淨的人,其實從來都不是黑修大人……
渚司滿足地讚嘆:「這鴨腿真是太美味了!只差我一點!」
藍天:「……」你確定這樣比喻沒問題嗎?
藍天從小在軍營裡生活,養成迅速掃蕩食物的習慣,即使面對宮廷滿漢全席依然如此,他邊狼吞虎嚥邊道:「話說、加上我們的份的話,你每天都吃兩三倍的份量,宮裡的人不會覺得古怪嗎?」
黑修正要回答的時候,賢者之石搶答道:「不會,魔族的食量是人類的兩到三倍不等,這飯量對他們而言習以為常,一般不會察覺。」
說完,還特別神氣地看了黑修一眼,彷彿是在課堂上被老師叫起發言的學霸同學。
黑修:「……」反正我懶得解釋。
聽完賢者之石的說法,藍天放心地道:「喔,那就沒問題了,我們三個人的飯量加起來差不多等於一個魔族……」說到一半,他突然停頓。
黑修見他不說話,怕是噎到,於是問:「怎麼了?」
「我剛才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見藍天臉色僵硬,黑修、賢者之石和路西法都看向他,而渚司還在啃他的第二根鴨腿。
藍天比了比黑修,又比向自己和跟鴨腿奮鬥中的渚司,「你是魔界之王,我和渚司是魔界王宮的主要幹部對吧?」
黑修:「嗯?」所以?
「但是,我們三個,沒有一個是魔族啊……」
「……」
兩個人類,一個石頭。魔王宮要亡。
看起來根本沒在聽的渚司,竟然是所有人之中最先開口:「哎呀,不用在乎那些小事啦,魔王宮有我這魔族第一人就能撐起大局!」
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啦!藍天止不住吐槽:「你也不是魔族啊!」
「No~No~No~你知道有的人前世是豬,這輩子才轉世為人嗎?那麼,你會說這些人其實是豬嗎?」
藍天:「……」你這樣比喻自己真的好嗎?
被比喻成豬的賢者之石:「……」
路西法:「你是什麼樣子都無所謂。」
渚司早就養成對路西法情話過敏的直覺反應,正想嚴正表示拒絕,沒想到,賢者之石比他更快怒氣沖沖地脫口而出:「誰管你!」
正好和他想說的話一樣。
路西法聽了,如往常般沒什麼脾氣地低頭笑了。
原來不是對他說的啊?渚司一時不能習慣,怔了怔,怪異的感覺又再度出現。他開始有些不明白,到底是路西法變得奇怪,還是自己變得奇怪了?
藍天向來不算敏感,見渚司沒說話,以為話題已經結束,繼續大口飲食。
黑修則維持著慢條斯理的吃法,他本來就吃得不多,大概是小時候吃得少,胃也比別人小的關係。和藍天一起吃飯已經是他吃得最多的時候,一來是看著藍天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特別下飯,二來是藍天邊吃邊拚命地給他夾菜。
另外兩人並沒有動筷,賢者之石不用進食,也對人類的食物沒興趣,而身為神族的路西法同樣不需要進食,他們神族大多只需要吸收日月精華,身體細胞不須其它能量即可維持運作。再說白點,只要陽光、空氣和水就能活了,這也是人間所謂「修仙」一說的由來。
大約一小時後,傭人們計算好用餐完畢的時間,前來房間裡收拾。
端著大盤小盤回到廚房,做完自己份內工作的傭人們在長桌上開始享用今天的晚餐,揮著筷子招呼道:「趁熱快來吃!碗盤放著等等再洗吧!」
大多人樂得同意,只有一個人還在洗碗,但說洗碗也洗得挺沒效率,水龍頭開著放水流,手一直在搓同一個盤子。
其他人從後面長桌呼喊了兩聲,她都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洗著碗。
有人比較熱情,不好讓她一個人忙活,笑著走過來拍拍她的肩,「別洗啦!來,一起來吃飯!」
她被這麼一拍,終於轉過頭來——她的正面已經不是正常人類的臉,而是一張宛若怪物般突出的長嘴和尖牙,披著原本女人的血肉,正在咀嚼餐盤的殘渣。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XXX

此時黑修的房裡。
「你非得這樣吃東西嗎?」賢者之石瞪著渚司說道。
「唔?」渚司一手抓著鰻魚飯糰,不解地看向賢者之石。
賢者之石長嘆了口氣,伸手替吃得滿嘴都是海苔的渚司擦臉,碎碎唸道:「真不想承認你就是我,怎麼能讓王看見『我』這麼邋遢的模樣……」
「那個,」藍天面色尷尬地舉手發言:「我一直有個疑問,阿賢,你不是很擅長變形術嗎?如果你不想和阿司一樣,那為什麼不直接變成別張臉就好?」
「……」
就在這時,賢者之石似乎聽見遠處傳來的騷動,皺眉,停下擦拭的動作,「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渚司:「你玻璃心碎的聲音?」
「……」
由於賢者之石靠的是靈力感應而非聽覺,一開始只有他察覺細微的聲響,直到雜音越演越烈,其他人終於聽見遠處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東西碎裂的驟響,以及刺耳的尖叫!
黑修立刻起身,面容嚴肅地對賢者之石問道:「難不成,是今天?」
賢者之石闔上眼,沒過幾秒,忽然又猛地睜開:「來了!」
藍天無法理解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氣氛忽然變了?為什麼他們會露出如此嚴肅的神情?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