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老婆，
算一算，我和妳已經結婚九年了吧！

這九年裡，發生了好多事，有快樂的事同時也有著難過的事，但是我們都撐過來了！

從那件事以來，我一直獨自承受著藏在內心的痛苦，途中我曾經覺得好累、好想放棄，但看到妳也在跟著我一起努力，我就感覺我一定可以跟妳一起撐過去的。

想到之前對妳的冷淡就覺得很對不起妳，但是也因為如此，我們才能像現在這樣往前跨出那一步吧！

老婆，妳知道嗎？其實看到妳臉上又恢復精神的笑容時，我心裡的痛苦才會短暫的消失。

我知道我們都在療傷中，只是需要時間來緩和這樣的痛苦，我想我們會撐過去的，直到我們都願意接受這個痛苦。
老婆，現在的妳是不是已經想起來了呢？

在邁入第六年的婚姻時，我們終於有了屬於自已的孩子，那時的我們都沉溺在這無法形容的喜悅中。但是……這一切在最後，卻變成了短暫的美夢，一夜之間，這一切就像不曾發生一樣。

「孩子……流掉了。」

我們直到從醫生口中聽到這句話時，才終於清醒我們的孩子沒了……

醫生說妳的子宮壁過於薄，對胎兒來說非常不容易著床，就算懷孕也是非常容易流產的體質。

妳聽到後非常自責，在當下崩潰了，雖然我好幾次向妳說那並不是妳的錯，不過妳卻全都聽不進去，深深地認為都是自己的錯。

那段時間的妳在家都不講話，也吃不下飯，只是一直把自己鎖在房內。

那時的我看到你這樣，非常的、非常的心疼，但當時的我卻認為只要一段時間，也許你就會釋懷，不過這只是我太過自以為是而已。

在妳失常了幾天後，我才發覺妳的不對勁，趕快向公司請假在家陪著妳，我常在想如果那幾天我有多關心妳的話，好好陪在你身邊的話，情況是不是會不同呢？
是不是妳就不會自己承受那麼多痛苦呢？
一切都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那時的妳把自己關在房內時不時獨自哭泣，吃飯也只有我強逼妳時才能勉強吃下去，整天都躺在床上低喃著「對不起」，甚至連最基礎的上廁所也無法。

那幾天我真的好怕失去妳，完全不敢讓妳消失在我的視線內，好怕我只要移開視線，妳就會離開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

有一次，我勸妳吃飯時，妳突然看著我平靜的說為什麼我還愛著妳？
為什麼要對妳這麼溫柔？
叫我別再愛妳了，因為我的愛只會讓妳難過，叫我放過妳。

那是我有始一來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捏碎的感覺，看著妳空洞的眼神，我不能呼吸，覺得好痛苦、好痛苦，原本想說出口的安慰卡在喉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妳希望我不再愛妳，那我不會再愛妳了……」

等我回過神來，這句話已經從我嘴裡說了出來。

妳的臉在我說出這句話時，彷彿釋如重擔似的，眼淚如同潰堤般不斷的落下，這是妳這幾天第一次放聲的大哭。

妳倒在我的懷裡，發洩似的抓住我的上衣，不斷的、不斷的說著對不起，而我只是任妳在我懷裡哭泣，沒有抱住妳，連一句不是妳的錯也沒說，只是呆呆地看著這樣的妳，想著為什麼是妳的錯？
難道有任何人錯了嗎？
為什麼我們……不能幸福就好了呢！
到底為什麼呢……

那時我感覺被抓緊到快破掉的上衣，就如同我們的婚姻一樣快破了一個洞，就像一個怎麼補也無法完美縫合的洞口。

在妳哭累的隔天，妳彷彿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開心的笑著、生活著，就像忘了一切一樣。

而我無法在像以前一樣對妳微笑，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快樂了！

我好怕自己無法在妳面前笑得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如果又讓妳痛苦了該怎麼辦？

於是我開始假借自己很忙一直避開妳，不敢面對妳，不是躲在公司不停工作，就是盡量無視妳。

我不再溫柔的對妳，不敢再對妳溫柔……

有時，看著像完全沒事的妳，我好幾次差點就脫口問出孩子的事，

妳真的忘了嗎？
還是妳只是勉強自己而已？
我們真的能再變回以前那樣嗎？

在半夜時，滿滿的困惑在腦中不停回想著，看著終於可以熟睡的妳，我告訴自己我們都會沒事的，我們可以再幸福的，一定。

像這樣，不斷愚蠢的欺騙自己……

之前，在賣場看到妳走向嬰兒服飾的專櫃，我真的好害怕，心臟不斷的碰撞我的胸腔，像是要逃出來似的，而我第一個反應只能是強硬地將妳拉走。

但是，這舉動卻傷到了妳。

當妳難過地看著我問我難道不想要有個孩子嗎？

我才察覺，妳……果然全忘了！

我們曾有個孩子這件事，只有我還記得……那個曾經出現在我們生命中的那個美夢。

如果跟妳一樣忘掉那個孩子，我就可以重新拾起幸福的話……那是不是不要再想起比較好呢？

在當下，這個念頭從我的腦中冒出。

不過……那個孩子會難過吧……

我不想忘掉我們曾有個孩子的事，如果這件事會讓妳痛苦，那就忘了吧！

只要我還記得就夠了！

我相信總有一天妳心裡的傷口會痊癒的，在妳願意想起的那天，我都會一直陪著妳的。

老婆，現在的我們……幸福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