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詩人殺手白色愛德華

　　所有的花都是珍貴的，這句話不曉得是誰說的，挺有饒趣的。現在是休息時間，我望向幾台強子對撞機的模型，不禁想起自己曾寫過一篇關於時間穿梭的短篇小說。記得內容是這樣的：一位誤闖垃圾場的少年，無意間觸碰到了一台能夠將９００毫升液體傳送過來的廢棄小冰箱，它每次都只能傳送９００毫升，所以選擇要傳送何物就變成了重點。總之，是一部相當無聊的小說。

　　我又打開筆記型電腦，開始撰寫新的章節。上次說道流浪漢拿刀捅向了男人，男人則起身反應，將刀子架開。深吸一口氣的男人問道為何要殺他，而流浪漢則拿出通緝令，上頭寫道無論生死，一百萬美金。真是廉價的性命啊！男人不禁如此想道。

　　「你會後悔的。」男人丟了張卡片給流浪漢，上頭寫了他的電話和姓名：ＫＡＩ。真是奇怪的名字，流浪漢如此想。

　　「我還有急事。如果你想取我性命，周六下午兩點有空。」ＫＡＩ把殺手、性命以及錢財當成一種賭博。而賭博正巧是人類最有名的遊戲的一環。沒錯，ＫＡＩ認為人生就是遊戲，不只要活得自由還要體面。

　　「你為甚麼倒在這小巷子內？我看你渾身是傷。」所以就以為他很好對付嗎？ＫＡＩ如此想，但卻沒說出口。

　　「我是被背叛的。」誰？誰敢背叛鼎鼎大名的ＫＡＩ呢？這問題在流浪漢腦中響起。

　　「那男人名喚白色愛德華。」沒錯，我曾背叛過ＫＡＩ，明明連他的長相都記不得了，但我仍記憶背叛他的過程。我為了錢財背叛他，為了洗滌罪惡。這也是為甚麼我開始想要訓練學生成為殺手，我希望Ｉ成為一個不會背叛人的正當殺手。然而，這僅僅是夙願罷了。事實是包含六名作文課的學生都死了，只留我一人呆望那棟被燒個漆黑的補習班。

　　現在，我正位於瑞士日內瓦的歐洲原子能中心地下，這裡是訓練殺手菁英的中心，有舒適的訓練環境、健身房、靶場、廚房以及化學實驗室。我記得臭名昭著的粉色藥丸Ｔ－ｚｅｒｏ就是在這合成的。會用那種東西的人根本稱不上技術老練的殺手，只能算是二流貨色。畢竟，那種風險高、後遺症多的藥物吃多了，根本稱不上人類。我開始在想，乾脆把Ｔ－ｚｅｒｏ寫入小說中算了。

　　此刻，手機響起，是編輯。

　　「嗨！最近好嗎？我現在正在台北街頭遊蕩，看看有沒有新衣服可以買。」還是一如既往的優閒啊！這樣我就放心了，據說他常常熬夜改稿子，不知道身體是否安好呢。

　　「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厲害作家嗎？那個崖老師打算出一本關於網路上的都市傳說的故事，第一章就是紅房間。聽起來很可怕吧，既然要寫這主題，碰上不合法的網站也是在所難免。然後啊！我跟他提起了你，他說他也是你的粉絲呢，從海盜的故事就在追了。」紅房間啊！是巧合嗎？我望向一旁緊閉的深紅房間，感覺到一絲寒慄。

　　紅房間，顧名思義是指全紅的房間。紅色，根據色彩學而言是代表暴躁、憤怒、警告的顏色，紅房間即是一代表著警告意味的地方。相傳，紅房間是暗網傳說中的一個頻道。它的由來有許多種，每個人都說他自己的是最正宗的紅房間，但沒人知道它由何而起、因誰而起，甚至為何要特地做一間紅色的房間呢？在都市傳說中，據說紅房間頻道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直播血腥獵奇的殺戮影片，甚至讓聊天室內出錢較多的人可以決定被害者的死法。電鋸、火燒、酸鹼、蟲刑、鼠刑皆可，只要你有錢任君挑選。正如同那些暴虐殺戮愛好者所言，這裡是道德感完全落後的地方，如同地獄深處，每個人都是撒旦。

　　然而，這些都不是真正的紅房間。所謂的紅房間是德國聯邦情報局之領導階層來因哈特．格倫於１９６０年代訓練間諜鬥士的代號。紅房間計畫：德國聯合蘇聯的間諜與反間諜組織，專門訓練對付美、日、中的情報人員。於１９９１年蘇聯解體後分裂，部分下游組織被上層所吸收，成為殺手特務訓練機關。也就是我正待著的據點，我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但對這房間的記憶並不鮮明。或許是因為來的時候還太年輕，所以記憶相當不鮮明吧。

　　２０００年初，網際網路剛發展初期，當時位於歐陸地下組織權貴中心的權老會（Ｏｌｄ　Ｒｉｇｈｔ　Ｃｅｎｔｅｒ），簡稱ＯＲＣ，將一段訓練殺手的影片放上網路並且造成轟動。雖然經過五十六分零三秒就立即刪除，但仍在許多人心中留下不可抹滅的一筆。影片內容如下：在全紅的房間內，兩名特務逃也不逃地往對方身上攻擊。先是拳頭、刀劍、槍械，最後是酸液。他們死前沒有尖叫，只是如同機械般將對方的手腳撕扯下來。在兩人死後，一名阿拉伯裔的男子走了進來，說道一串數字，經過解密為「Ｇｏｔｔ　ｉｓｔ　ｔｏｔ（上帝已死）。」其為德國紅房間最初的精神標語，出自於尼采之口。

　　現在，我正身處於紅房間中，面對特殊訓練用機器強ＡＩ。如果我能活下來，必定能贏下遊戲。遊戲？我又再度把人生當成一種賭博遊戲，對於沒有家產或家人的我來說，可輕鬆了許多。這種孤獨，雖說很難受但卻又不是不能忍。每當我接近死亡時，我才真正感覺到自己活著。很奇怪，對吧？越接近死亡，我越開心。有時候甚至會想，死亡說不定是甜美的，是種異樣的美好。

　　時間回到入住行政區飯店第二天，莎士比亞問道我是否有甚麼特殊計畫來贏得這場比賽，我回答沒有，只是會一如往常地將出現在眼前的敵人打倒。他笑了笑，縷了縷鬍子並且點起雪茄，隨後拿起一本最新的小報開始閱讀。此刻，黑膠唱盤的音樂播起，稍稍掩蓋住了我們的說話聲。

　　「你喝咖啡嗎？知道咖啡的歷史嗎？」不知道，我搖搖頭示意。

　　「咖啡曾是提神藥，但到了十一世紀卻變成了飲品。最後是現在，現在把它當作下毒的武器。」我用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如果有甚麼重要的涵義，我會認真聽的。

　　「意思就是就算是咖啡這種日用品，也能發揮出其不意的效果。」甚麼跟甚麼，完全聽不懂。

　　「說白了，就是不要小看你的面具。我認識上一個面具持有人，他可是很厲害的。雖然從不出現在螢光幕前，但卻踏踏實實地做著工作。那背影，可真是令人嚮往。」上一代持有者老實說我並不認識，只知道是某個貴族子弟，但也僅僅是聽說過罷了。

　　「給我點實質建議吧。」

　　「那要不試試紅房間？紅房間提供基礎訓練，雖說對你而言或許只是熱身，但或許會讓你找到自己的缺點。」雪茄的味道充斥著房間，是淡淡的核果香與一絲舊書坊的味道。說到書本，我已經許久沒看書或報章雜誌了，不知有何推薦的呢？要是就連作家都不讀書了，那世上究竟還有誰會看書呢？

　　「您可以幫我安排嗎？我記得最近紅房間加裝了強ＡＩ系統機器人，或許對我有幫助。」莎士比亞放下小報看了我一眼，他表情中充滿懷疑。他暗忖著自己隨口說的建議我居然當真，確實紅房間是個好點子，所以值得考慮。

　　「確定？我的意思是這系統還不穩定，並且你也知道的，所謂的強ＡＩ是會自主學習的，總有一天會變成任何人都無法抵禦的武器。」

　　「無妨。」語畢，他走了出去並說道，明天紅房間見。而我的目光停留在那張小報，上頭標題寫著「地下的掌權人？！殺手仍存於世上？」撰寫人－莎賓娜．瓊斯，美國洋蔥新聞。

《無以復加明滅的光》

紅色，即為無
白色，卻又冷
士兵佇立於城牆上
蒙上眼，跳下
掉入花海之中、山巒之上
見一片蒲公英飄散
吾心之所往即為天堂

天堂有一房，即為紅房
人間有一室，即為白室
羽毛抖落的鳥兒
被剪斷翅膀
殘留下，一束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