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你真的有心要搞什麼招待,那就先親自試一下你端出來的東西到底好不好吃吧~」百里駿河那充斥狂氣的嗓音迴盪在整個大廳之間,手上那盤菜餚傾洩而下,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那盤還冒著熱氣的料理眼看就要跟守墓人混在一起變成苦苦的什錦燒。
就在那盤菜還在半空中,順著地心引力的拉扯往守墓人的頭頂落下的途中,菜餚從最接近守墓人頭頂的部分開始,快速地化成光粒,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就連盤子也沒能倖免。
拜這所賜,守墓人的斗篷上是半點菜渣也沒有,原先還氣勢高昂的百里駿河見到如此驚人的一幕,立刻縮手、放開盤子,任由盤子化作虛空的一部份,表情因為驚慌而扭曲、嘴裡低語著:「What the fuck……這什麼鬼把戲!?」
更讓百里感到恐怖的是,守墓人即便被如此對待,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樣子,對著百里保持那異常的微笑說道:「看來有人沒有什麼耐心了呢。」。
『這小子不能用一般的方式去對付!!』──百里的內心警報大響,若是這盤菜可以在守墓人一根手指都沒有動的情況下被消滅殆盡,那麼是不是連人類都可以如此輕易地被抹消?
但百里駿河還在驚慌狀態,尚未想到該怎麼平定這個自己闖出來的大禍的時候,一杯擺在桌上的紅茶就直接往百里的臉上潑來,頓時讓她滿身的紅茶味。
就像是過熱的電腦被水冷液澆了個透心涼,讓百里的思緒一下恢復了穩定狀態,她頭髮還滴著紅茶,像隻淋了雨的長毛狗,看向那個朝著她潑紅茶的那名少年──紅葉,用她的大嗓門對著紅葉問:「你潑我幹麻!?」
「我才要問你在幹麻?你對一個孩子做了什麼?」從剛相遇開始便總是保持著不慍不火的態度,紅葉這時眼中卻滿是憤怒,直直地瞪視著百里。
「在這種鬼地方遇到,還能把東西整個消滅掉的小孩子,能當作普通小孩嗎!?」被潑了一身紅茶,即便百里並不在意衣服的洗滌費,甚至是重新治裝的費用,她還是大聲地反駁起紅葉的說法,且毫無大人該有的風度,用能讓稚兒停止哭泣的殺人目光恐嚇紅葉。
「不論有什麼原因,這都不是一個大人該做的事情吧?」紅葉並不畏懼百里那威嚇的目光,就這麼站在百里的面前與其對峙。
被百里這麼一著給嚇得不知所措的眾人,視線在互相對瞪著的百里與紅葉,還有一派輕鬆、毫不在意的守墓人之間搖擺著。
百里突然間的大膽行為是不是會造成什麼不良影響?剛剛施展了不明把戲的守墓人又是如何將那盤菜消滅在一瞬之間?
事情出現了這樣的意外,馬庫斯按耐住想要衝過去把那個現在正散發一股駭人殺氣的蠢女人痛揍一頓的衝動,咬牙切齒地握緊拳頭,口中低語著:「這個笨蛋……」
馬庫斯之所以忍下來,一方面是不知道百里駿河這個人會不會因此搞出更糟糕的事情,另一方面則是怕再次刺激到守墓人,即便現在守墓人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的模樣。
而同樣坐在兩個互瞪的人對面,阿奎緊張地對守墓人解釋道:「欸欸欸!你不要理她,她是一個變態機掰郎,不要因為她生氣喔!」
「沒有關係的,我不會介意的,我能理解你們現在慌張的心情。」守墓人依舊微笑著,對阿奎點了點頭。
聽到守墓人這麼一說,百里駿河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因為這個有膽與自己對瞪的小子逃過一劫,若不是紅葉的紅茶,她可能會在亂了陣腳的情況下,又做出什麼樣的誤判也說不定,且在明白這個守墓人小鬼的神通廣大之後,百里自知現在沒有能力對付,於是她決定放棄與紅葉的爭執,將濕透的瀏海往後一撥,聳聳肩、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原本同樣站著的紅葉,也因為百里像是認輸一般的舉動,跟著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並將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
馬庫斯見事情平安落幕,暗自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接著再次開口:「既然你不介意那個傢伙的失禮行為,那麼我想繼續問下去……說起來,你能告訴我,你後面那些門是通往哪裡的嗎?」
「正後方是我們大人沉睡的地方,一邊是書庫。」守墓人如此解釋。
「那麼剩下的是?」馬庫斯瞇著眼睛追問。
「……」守墓人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地露出與剛才相異、別有意涵的笑容,「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被守墓人敷衍的馬庫斯環視坐在餐桌周圍的眾人與桌上的菜餚,最後嘆了一口氣:「那麼,我們要陪你玩這場扮家家酒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你們這就想要回去了嗎?」守墓人難得變了表情,一臉疑惑地問。
聽到守墓人的疑問,阿奎立刻就將視線從美食上抽離,向守墓人解釋起她之所以著急的原因:「其實這幾天還有客人要來浮潛,不趕快回去準備的話,會被一星負評的啦!」
「誰想待在這個集結了蠢妹子、偽娘、假小子跟臭大叔的渾沌空間裡啊?」百里從自己的大衣口袋裡翻出一個別緻打火機的同時,語氣隨便地如此回答。
「……」旁邊的紅葉則是在等待守墓人繼續說下去,抱著胸看著眾人。
聽聞眾人想要離去的理由,守墓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樣啊……雖然並不是說沒有回去的方法,不過……」守墓人凝視著眾人,語氣逐漸趨緩,在吊人胃口的部分停留了下來。
守墓人如此一著,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百里拿著雪茄盒的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而她的眼睛則直直地盯著守墓人看。
阿奎則是緊張得吞了一口口水,想要緩解乾燥的喉嚨。
最終打破這遲滯了好一陣子的空氣、使話題能繼續下去的人是馬庫斯,他眉頭一皺,向守墓人問道:「不過什麼?」
「呵呵……你們只要付出一種代價,我就可以送你們回去,否則你們就要永遠留在這裡了。」此時守墓人像是終於露出了真面目一般呵呵笑了起來,那看似燦爛卻又詭異的笑容使所有人寒毛直豎,而他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讓人毛骨悚然:「那代價即是你們的靈魂。」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氣,論誰也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發展。
「……言下之意是我們都別想回去了嗎?」馬庫斯想要試圖問出其他的可能性,但也只是得到守墓人的微微一笑。
坐在馬庫斯旁邊的阿奎抱著自己肩膀,牙齒直打寒顫,慌張地問:「靈魂這種東西,不是交出去就掛了嗎?」
就在這緊張的時刻,梭爾心中想著,若是要長期與這個小鬼頭抗戰、尋找交出靈魂以外回去的辦法,在不確定守墓人的物資來源的情況下,糧食是十分重要的資源,於是偷偷將桌面上的食物包在皮料裡面,想要藏進自己的背包裡。
但這個舉動並沒有逃過守墓人的法眼,使得狀況變成了梭爾緊張地與守墓人大眼瞪小眼,然而守墓人微微一笑,似乎是默許了梭爾竊盜的行為。
得到東道主的默許,梭爾鬆了一口氣,她看著桌上的餐點,與包進皮料、塞進背包的炸魚薯條跟司康餅,突然驚覺這些都是她的家鄉──英國的料理。
「……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目前也不打算在這裡久居,或是獻上靈魂呢。」紅葉手肘撐著餐桌,手拖著腮幫子,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注視著守墓人。
只見守墓人搖搖頭回答:「雖然我為此感到遺憾,但我所知道的,只有這個方法。」守墓人的語氣堅定,讓人感覺這事情似乎沒有半點商量的空間。
但一旁叼起雪茄的百里一聽,便瞇起狐狸一般的眼睛,狡猾地笑了出來:「喔~據你所知?意思是可能存在你不知道的方法囉?」
面對百里的質問,守墓人也只是輕輕一笑,用輕鬆卻帶有惡意的語氣回答:「如果說大姐姐你死掉的話,說不定大家都可以離開也說不定喔~」
「駁回喔!駁回!」百里雖然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但她也沒有太在意,只是一邊伸懶腰,一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踩著大步,晃到了守墓人的椅後,「說起來,你剛剛也沒有說哪扇門才是通往書庫,若是我們走錯了,我想你也會很困擾吧?」
「……」守墓人沒有直接回話,只是默默抬起左手,為百里指引方向。
「謝啦……喔對了……」百裏手指敲了兩下打火機的滾輪,噴出了發出閃光的火花,「你們這邊禁菸嗎?」
不過沒等守墓人回答,維持原本托著腮的紅葉換了個表情,冷冷地說:「我不喜歡菸味呢。」
「嘖……小朋友就是小朋友……」百里嘴裡碎碎念,但還是一邊將打火機跟雪茄收回大衣,然後誇張地對著天花板抱怨:「啊啊,不管在哪裡,人們對癮君子一點也不友善啊……」
「吸菸者對人們才是最不友善的吧!ㄌㄩㄝ!」阿奎捏著鼻子擺出一張鬼臉嘲諷著百里。
「……」百里一點也沒想理她,只是摳摳自己的耳朵,然後往剛剛守墓人指示的門走去。
就算百里沒理阿奎,阿奎也覺得無所謂,甚至不管走遠的百里,直接轉頭、探出身子湊向守墓人問:「小朋友~那有沒有不會死掉,又能夠離開的方法啊?」
「……」守墓人的表情突然轉為嚴肅,不發一語地看著笑咪咪的阿奎。
以為守墓人聽不懂自己在問什麼,於是阿奎接著又說:「啊不然我換個方式問吧,給出靈魂是要怎麼給啊?」
守墓人一聽,兩眼便瞇成了一條線,像隻盯著人看的貓那樣笑,並歪著頭向阿奎提案:「你要我給你示範一次嗎?」
這下可給阿奎嚇得不輕,阿奎趕緊縮回自己的椅子,發著抖抱起自己的雙膝大喊:「不不不!要示範,你可以找百里!不要找我!」
遠處站在書庫門口的百里則裝作沒有聽見,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
但就在此時,阿奎的右手開始隱隱作痛,覺得不對勁的阿奎舉起自己的右手定睛一看,阿奎的右手臂內側出現了一個神祕、跟守墓人的法杖有著相似形狀的紅色圖騰。
「這是啥!?」無論驚慌的阿奎怎麼甩、怎麼擦、怎麼摳,這圖騰就像是刺青一般,沒有半點掉色。

另一頭的守墓人見到這個圖騰,眼睛突然一亮,像是中了大獎一樣,顯露出愉快萬分的笑容,且語氣明顯興奮了起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這樣看來,你是被選上了呢。」
「被選上?」紅葉對守墓人的話表示不解。
「選……上?」馬庫斯也有相同的疑問。
當然,作為當事者,阿奎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緊張又疑惑地問「什麼東西被選上?」
「這是象徵魔力的圖騰,它的顯現代表這個世界的結界正渴望你的靈魂,而你偉大的獻身,將成為庇佑的一份子。」守墓人對阿奎低下頭,右手放置胸前,說出似於祝福的話。
「我現在知道那個什麼結界渴望人的靈魂啦!」像是終於被大量情報沖昏頭腦,阿奎開始歇斯底里地大呼小叫:「但你就不能解說一下SOP嗎?!」
然而旁邊兩個並非當事人的成年人絲毫沒有半點同情心。
馬庫斯冷嘲暗諷地說了一句:「這個世界渴求笨蛋啊。」沒管抱著頭慘叫的阿奎,起身朝著貌似是守墓人不願說出裡面為何的門前走去。
稍微有點遠、站在書庫門前的百里駿河並沒有聽漏阿奎的叫喊,愉快地說道:「哎呀,真是恭喜妳呢,呃……海葵妹妹?」
「海你媽逼啊!」就算遇到了這樣莫名其妙的事情,阿奎嘴上的反擊速度還是沒慢上半秒。
沒管阿奎的陣陣哀嚎,紅葉將兩隻手的手肘都靠上了桌面,並同樣都撐住了頭,然後微笑著面對守墓人,用無關緊要的態度問:「被選上會有什麼影響嗎?」
「就如我方才所說,會成為這裡的一部份,成為大家。」守墓人點了點頭。
「小朋友、小朋友!你就不能跟我解說一下接下來的流程嗎!?」知道結局卻不知道過程是件可怕的事情,阿奎無論如何都想要知道什麼樣的徵兆才是自己真的要死的時候。
「流程嗎?」守墓人微微低頭,食指輕觸下巴,思考了一會回答:「那麼就請你再看一下右手吧。」
阿奎接到指示,立刻低下頭仔細觀察自己有右手臂內側的圖騰,但她左看右看,都沒有看出半點變化。
於是她又疑惑地抬起頭問:「有差嗎?」
「……」守墓人看著阿奎的手臂,又一次瞇起了雙眼,對於阿奎的回應似乎有些意外,但好像也沒有要更正些什麼,只是又再一次地勾起嘴角,「總之,我可是非常期待呢。」
這下阿奎更加混亂了,抱著頭趴在桌上大喊:「啊啊啊啊!!以前最討厭這種船東啦!!要去哪裡撈什麼?怎麼撈?都不講清楚的啦!!!」
覺得已經不能再問出更多有用的情報,紅葉像是嘲笑阿奎般笑著,又似是而非地起身說道:「哎呀,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總之恭喜您了呢,阿奎小姐。」
「恭你的毛!!」阿奎在反擊上依舊不遺餘力。
只是就算遭到反擊,紅葉也跟百里一樣完全無視了阿奎毫無影響力的掙扎,只是扭過頭問守墓人:「請問我們可以進入書庫瞧瞧嗎?」
「請便,這裡大致上都歡迎你們的參觀。」守墓人舉起一隻手,做出了請的動作。
原本只是靜靜地聽眾人的對話,梭爾這時低聲說道:「除了左邊的門是嗎……」沒有人回應她的話,因此只是她的自言自語。說完,梭爾便提起包包往書庫移動。
當梭爾經過守墓人身邊時,守墓人又說了一句:「如果你們改變主意,想要奉獻你們的靈魂了,隨時都可以呼喚我。」
聽此一說,梭爾立刻停下腳步問守墓人:「除了要奉獻靈魂之外,都不能找你嗎?」
守墓人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梭爾笑,那笑容宛如一個普通的孩子。
「我知道了,謝謝你。」紅葉則沒有多做提問,笑著對守墓人點了點頭,便朝著書庫走去。
被留下來的阿奎眼看所有人都離開餐桌了,先是看看自己手臂上的圖騰,又看看桌上那些熱騰騰的菜餚,雖然想要先扒個幾口,但是又怕其他人丟下自己走遠了,只得閉上眼睛、流著口水,跟在紅葉的身後一同前往書庫。
還留在座位上的守墓人沒有動作,只是默默看著所有人離開。
馬庫斯站在面對中央大門,左手邊的門前問:「總之剩下這扇門沒有做說明吧?」
遠在另一邊的百里聽到這句話,立刻就出聲調侃:「大叔你是那種對象越是拒絕就越興奮的類型嗎?」
馬庫斯沒理百里,而是先看著往百里那邊移動的年輕人們,又望向餐桌的位置,發現守墓人正盯著這邊看,於是小聲的咋嘴:「果然在警戒這邊嗎?」
雖然守墓人正盯著馬庫斯,但是馬庫斯還是十分大膽地靠近不知名房間的大門。
這扇門是石製的大門,雖然大,但外觀十分樸素,沒有半點裝飾雕刻。
馬庫斯伸出手想要試圖推開,但冷冰冰的石門頑固地抵抗著馬庫斯的力量,即使用上全力,馬庫斯也沒能讓門板移動一分一毫,估計是門太重,或是單純有什麼樣的機關。
「嗯……」就算再好奇,打不開也沒有用,於是馬庫斯只得轉移目標,走到了中央說是通往救世主大人的沉眠之地,那扇特別巨大的門前。
這扇門一樣是石造的,看上去也一樣樸素,但就是比其他兩扇門還要大。
馬庫斯也同樣地嘗試推開門,可就從物體大小反映質量,除非這門是空心的,否則中間的門一定比剛剛的門還要重,排除機關的可能性,馬庫斯也果然還是推不開這道門。
「看來沒有辦法了……」知道自己拿這些門沒輒,馬庫斯只得回歸隊伍。
當馬庫斯來到書庫門之前,百里就已經先仔細地觀察過書庫門,但只是站在那邊看著門,沒有試圖要推的百里,摸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語:「嘶~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特別的,但我也不想去碰就是了……」
紅葉則是摸了摸冰冷的石造門,似乎是在感受門的觸感。
雖然紅葉已經摸了門,確定門就算隨便摸也不會有什麼陷阱,但無論是紅葉還是百里,抑或是躲在後頭的阿奎,沒有任何人想要嘗試推開門。
馬庫斯一到書庫門前,看著這群站著不做事的傢伙,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地把門用力推開,這回門有動靜了,雖然石造的門扉確實很重,但跟剛剛毫無動靜的兩扇門相比,推起來要有成就感多了。
「唉呦~誰推的門,誰就打頭陣喔~!」百里兩隻手舉起來,宣告自己與開門這檔事毫無關係,並且看著那個開了門的馬庫斯。
只不過馬庫斯只是推開門,然後站在門口,看上去一點也不想進去。
而阿奎也同樣巴著門邊說著:「你們進去吧!我來看守門口!」話說得好聽,那縮在門邊的模樣卻是說明她是個十足的膽小鬼。
「哇~好多書,就像個小型的圖書館呢!」紅葉繞過站在前方卻不願跨過門檻的兩個大人,直接走進了書庫,像是走進動物園的小孩那般興奮得四處張望。
這是一個不算大的空間,許多歷經久遠歲月的書櫃緊靠著牆壁排列,而上面則塞滿了各種古老書籍,以這裡的藏書量,恐怕是可以讓一個人蹲在裏頭待上十年都不會無聊。
另外,正對著書庫大門口的兩個書櫃中間,有一條勉強可供兩個人通過的小通道,藉由幾道階梯緩緩爬升之後,其盡頭有著不知從上方灑落、莫名神聖的光芒所照耀的書台,上頭擺著厚厚一本攤開的書。
率先進入書庫的紅葉立刻就注意到了深處的書台與神秘的書本,他邁開腳步接近那書台,並且小心翼翼地抬起書的一側,好讓自己能看到封面與封底,只不過由於沒有完全將書翻過來,上頭灑落的光線造成了逆光,加上移動書本所揚起的灰塵,使得紅葉看不清書封面與封底的模樣。
「太暗了,看不清楚封面,不知道是什麼書呢……」一邊說,紅葉將書輕輕地放下,然後繼續說:「還蠻重的,但就這樣擺在這裡,看起來很可疑呢。」
「你那樣只抬起來一點點當然看不到~!」打從一開始紅葉進入書庫,就跟在紅葉背後的百里,這時候用胸部把紅葉給擠開,走到那滿是灰塵的書台前面,粗魯地把整本書直接翻了過來,「讓老娘來看看~!」
一感受到從上手臂傳來的柔軟觸感,紅葉立刻跳到旁邊,躲開百里這隻排山倒海而來的大胸部性騷擾動物。紅葉雖然對百里對待書的態度有所不滿,但現在的紅葉沒有想要一一對百里的失禮舉動做出反應的打算。
決定先不管百里與神祕書本這邊的狀況,紅葉轉過身對還站在門口的夥伴們說道:「不知道這個書庫會不會有幫助我們離開這裡的其他方法呢。」
梭爾聽完紅葉說的話,也踏入了書庫之中,站在其中一個書櫃前面,隔了一點距離觀察著書櫃上的書籍,「可能是跟守墓人口中那位沉睡的大人有關的書吧?……就像是天主教的聖經之類的重要書籍。」
剛剛把書台上的書給翻了個底朝天,百里看到了熟悉的圖案,那是與方才浮現在阿奎手上的紋樣如出一轍的圖騰。除此之外,試著從書本裡頭找到什麼內容的百里也發現,這本書滿滿的全是白紙,就像是全空白的筆記本那樣,半點字都沒有。
百里重新把書闔上,看著書的封面,回想關於守墓人曾經對於這個圖騰的解釋──『這是象徵魔力的圖騰……』
「象徵魔力的圖騰,以及被魔力象徵選上的人……」這本書八成跟魔力有什麼關係,百里用左手撐著胸部,右手托著下巴,銳利的目光飄向了正巴著門框不放的笨蛋少女,嘴角揚起了莫名邪惡的微笑,「那個站在門口的呆瓜!」
「???」阿奎當然不覺得自己是百里口中的呆瓜,左右反覆確認之後,對百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還看,就是你啦。」百里不耐煩地指著阿奎,用叫小狗的語氣對阿奎說:「這裡有個能讓你派上用場的東西,過來!」
「ㄅ要!」阿奎抓著門框的手變得更緊了,「你自己拿過來!我要站在門口啦!」
「真是難搞的小屁孩……」百里兩手插腰,無奈地搖搖頭,然後從懷中拿出一包旺旺仙貝,捏著旺旺仙貝的包裝邊角,在半空中晃了晃:「過來這邊,這包就是你的囉~!」
就在百里拿出旺旺仙貝的瞬間,阿奎原本還緊抓著門框的手鬆開了,像是緊盯著獵物的魚那樣兩眼發直,放大的瞳孔死追著那包左右搖晃的旺旺仙貝不放。
最後阿奎的食慾就像他早就流了滿嘴的口水一樣,衝破了名為理智的防線。
對於討厭的人提供的食物感到厭惡,同時又感受到無法拒絕的進食本能,大腦抗拒、身體卻選擇接受的結果就是,阿奎憋著臉、迅速邁入書庫,一把搶下了百裏手上的旺旺仙貝。
「如果是炸魚更好。」阿奎往手中的旺旺仙貝咬上一口,不滿地看著百里那副滿意的模樣。
「那麼接下來……」光是讓阿奎走過來是不能做實驗的,百里很清楚這點,所以她一臉賊笑地又從懷中拿出一包仙貝到阿奎的眼前搖晃:「你摸摸這本書的話,這一包也可以給妳喔~」
旺旺仙貝是兩片裝的,阿奎吃完了一片,另一片則被阿奎放進口袋,既然還有得吃,那又何必為了吃放棄尊嚴呢?阿奎的大腦還是有這等程度的思考能力,於是阿奎用力舉起了中指,「我才不要!」
「嘖…不上道的傢伙。」眼看計畫在只差臨門一腳的地方功虧一簣,對阿奎毫無辦法的百里也只能摸摸鼻子,把仙貝塞回大衣內側的口袋裏頭,雖然她在一瞬間想要在收回餅乾的同時抽出電擊棒給阿奎來上一次電療法,只是在不能理解書跟筆的使用方法的情況下把阿奎弄昏可不是什麼上策,再說,這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沒必要讓在場的人知道自己的殺手鐧。
「你給的餅乾吃多了會變得跟你一樣笨吧!我只要一包就夠了!」嘴邊還沾著餅乾屑的阿奎,側眼看著百里。
一直站在百里旁邊的紅葉目睹了這場釣魚,不解百里如此行徑的目的,對此感到疑惑的紅葉開口發問:「這本書的封面怎麼了嗎?為什麼要叫阿奎小姐過來?」
被紅葉這麼一問,百里也沒有打算多加隱瞞,指著書本的封面回答:「這本書的封面上有跟她手上一模一樣的圖騰,我在想是不是能讓她觸發什麼機關。」
被這場騷亂吸引過來的梭爾聽了百里的解釋,於是對阿奎問道:「阿奎,你能看懂書上的內容嗎?」
為了讓阿奎能看到內容,百里還特地伸手將書再一次翻開。碰觸書本的計畫已經告吹,但要讓這個笨蛋看看書是非常容易的,百里可沒有親切到會幫一個老是違逆自己的蠢蛋翻書。
只不過看了內容的阿奎卻還是搖搖頭:「我看裡面是一片空白啊。」
「真的是一樣的圖案呢,但是書裡面是一片空白……」紅葉看著百裏手上的書,這麼說道。
這本書與被選上的人之間或許不是單純看看就可以解決的,百里只能將方針重新往接觸上進行:「所以我就說你碰碰看,說不定可以學會跟守墓人小鬼一樣的魔法啊~~!」
百里一手拿著書,一手拍拍書本的封面,然後又在空中比劃了一番,但阿奎似乎是將她所說的話當成了江湖郎中說的胡言亂語,不信任的表情在臉上堆得滿滿的:「單身到三十歲就可以學會魔法了啦。」
依照百里自身對於都市傳說中所謂三十歲就能成為童貞魔法師的概念來講,保持童貞到三十歲的男性才會變成魔法師,這規則對於變形人有沒有效,百里自己是不曉得。
至於切切實實身為女性的阿奎童貞到三十歲能不能學會魔法?百里能毫無猶豫地給出否的答案。
看到百里的大胸器之後,既不會被吸引目光,也沒有露出色瞇瞇的模樣,而是一臉嫌惡的紅葉都比阿奎來得有可能。
「旁邊還有枝筆,難道是要寫什麼上去嗎?」梭爾指著桌上的筆說,「但是沒有看到墨水瓶之類的東西呢……」
就如同梭爾所說的,桌上雖然有一根做工精緻的羽毛筆,但是卻沒有墨水之類的玩意可供書寫。
「說不定是羽毛筆造型的原子筆阿,內建筆芯。」羽毛筆造型的原子筆,在百里的辦公室桌上就有一枝,不過百里很少拿它來書寫,最主要是裝飾用途。
為什麼不乾脆買一隻真正的羽毛鋼筆?當然鋼筆這種東西百里是有的,還是相當名貴的品牌,但為什麼要買個裝飾放在桌上?據實講,百里自己也忘記原因了。
另外現在也有鋼筆是可以在筆桿裡裝墨水,就不必擺個墨水瓶在桌上了,百里也將這種可能性放在了心上。
「那麼……阿奎你可以拿那枝筆,試著在書上寫些什麼嗎?」梭爾指著筆,對阿奎提案。
「可以不要嗎?」
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有個會不知名魔法的守墓人存在,這種情況下不要亂碰任何東西,這是阿奎所認為的常識。畢竟在絕大多數時候,這樣的作法都是正確的。
「書借我看一下。」
紅葉努力擠開百里的大胸,迫使百里發出:「喔都都……」的聲音,被擠到了走道的一側。
「啊,抱歉抱歉。」出身於禮節繁雜的日本,紅葉當然沒有忘記禮貌,微笑著向百里道歉。
紅葉將書從百裏手上拿走,並快速地翻閱,但就如一開始所看到的一樣,裡面空無一物,就連文字書寫的壓痕都沒有留下。不過這本書最前面,卻有很大一部份的頁數被撕走了。
當所有人都在思考這本書的秘密時,把一片仙貝給啃乾淨,開始舔起手指的阿奎,突然插了一句:「欸你們有沒有看過哈利波特?裡面有一本會回幹話的筆記本。」
阿奎可能是想表達這本書說不定就跟那本筆記本一樣,但顯然現在沒有什麼人想要理會阿奎。
只有百里看都不看阿奎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如果你是想說你就是那筆記本的化身,那你不用明講,我都知道。」
在阿奎對百里的譏諷,扯起自己的臉頰做出鬼臉反擊的時候,紅葉看著書、對眾人說出自己的疑惑:「欸,這本書的前半部好像被撕掉了,為什麼呢?」
「可能是什麼重要的情報喔?大家要不要試著找找看這裡的書櫃啊~?」百里回答。
「說得也是,總之先來調查看看旁邊的書櫃吧。」紅葉放下書,笑著回應百里的提議。
「既然如此,假小子跟假小妹你們一人一邊調查看看吧~」百里自顧自地指揮起來,分別把看起來能幹的紅葉跟梭爾給指派到兩側的書櫃去,自己則轉身拿起桌上那枝羽毛筆:「我來看看這枝筆有什麼奧妙吧~~」
百里的指派對象並不包含阿奎,被排除在戰力之外的阿奎絲毫沒有感到傷心難過,只是一臉落得輕鬆地將手背在腦後,甩著兩條腿又晃回了門口:「我回去門口囉!如果有事再叫我……百里除外。」
「去去去。」百里當然聽見了阿奎補充的那句,不過就跟阿奎對於他的挑釁一樣,百里看都不看阿奎一眼,只是擺擺手要阿奎快滾,省得在這裡擋路。
做為一名小書痴的血正在沸騰,紅葉老早就想要仔細看看這些書櫃上的書了,因此早在百里開口要他們找找書櫃之前,紅葉就已經撇下一片空白的無字天書、三步併作兩步來到右邊的書櫃前。
紅葉放眼望去,書背上寫的書名全是些沒看過的文字所組成,既不是英文也不是日文,也不像是中文或是阿拉伯文,是完全沒見過的文字。
但奇怪的是,紅葉卻意外能夠理解文字的涵義,就像是大腦裡面被安裝了一套全自動辭海那樣。
因為不明原因知道了神祕文字的意思,再加上是學校圖書館員的關係,紅葉非常輕鬆地就理解這裡的書櫃放了哪種類型的書。
當過圖書館員的紅葉靠著書背上的書名來猜測內容,大概得出了右邊兩個書櫃是如何分類的答案──靠近走道的書櫃放著有關歷史的書籍,靠角落的書櫃則是魔法相關。
另一方面,前往左邊書櫃的梭爾,當然也發現了文字上的差異,不過在閱讀上沒有紅葉那般順利,即便可以理解個別單字的意思,在閱讀上卻十分困難,就像是要只學過些中文皮毛的英國人讀懂中國文言文那樣不容易。
能理解意思,但是短時間內無法完整解讀書名的意義,梭爾完全搞不懂左邊的書櫃放了些什麼書。
「紅葉,你看得出來這些文字是在寫些什麼嗎?」被奇異的文字給搞得暈頭轉向,梭爾按了按自己的眉間。
「嗯……這裡的書櫃是歷史與魔法主題的樣子,你那邊呢?」紅葉視線沒有離開書櫃。
「我…我看不出這些是在寫什麼……全是一些沒見過的文字,好像看得懂,又好像看不懂的感覺。」梭爾已經舉雙手投降了,只好問紅葉:「你要不要也來看看這邊的書櫃?」
「好。」簡短回答之後,紅葉越過走道,來到了左邊的書櫃前面。
既然右邊能讀懂,左邊自然也能理解個大概。紅葉很快便看出左邊的書櫃是散書區,並沒有按照特定的類別來分。書名看上去有關聯的書籍幾乎不超過十本,甚至有些書名一看就知道跟其他書完全沒有內容上的交集,因而難以將其當作一個區來擺放,於是跟各式各樣無法獨立分類出來的書一同被放在這裡的樣子。
梭爾自己看不出個所以然,所以求助於紅葉,但紅葉來左邊看了書櫃半晌沒吭聲,實在好奇結果的梭爾忍不住問:「紅葉你有看出什麼嗎?」
「這區並沒有按照特定主題來分類,是個散書區的樣子呢……嗯?」說話依舊盯著書櫃的紅葉,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伸出手將一本有著黑色書皮的書本給抽了出來,且這本書上面還有著紅葉熟悉的文字:「只有這本書寫著英文……這裡有沒有人會英文?」
對文字熟悉,不代表就會看得懂。
雖然留學在外,但只學會德文,卻沒學好英文的紅葉舉著手中的書,向在場的人發問。一同來到這個地方的人只有兩位看起來像是來自於會使用英文的國家。而那兩位中的一人,梭爾此時就正在紅葉的身邊。
「英文我會,我是土生土長的英格蘭人。」可能對於特殊語言……抑或說是異世界語言,梭爾在解讀那方面的語言並不在行,但絕大多數在英格蘭長大的人們都不會認為解讀英文是件困難的事。
而原本還站在書檯前的百里,此時從書櫃旁的走道探出頭來,笑著說:「如果那本是英文髒話大全,我也看得懂喔~~」
「喔喔,原來……那就麻煩請你看看這本書寫了些什麼吧。」紅葉微笑著,沒理亂入的百里,直接將那本英文書遞給梭爾。
接過書本的梭爾,先看了看封面與書背。梭爾用手指輕觸書背上的文字,這麼說道:「這裡寫著──『閱讀我』。」
「不是應該要寫『吃我』或是『喝我』嗎?」──童話故事裡都是這樣演的,百里腦袋裡就在想這些。
「說的好像是那個【愛麗絲】的故事呢。」紅葉心領神會,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才不是夢境那種溫柔的東西,「我對另一邊的書比較感興趣,我再去那邊看看,這邊就麻煩妳了。」
紅葉說完,立刻又邁開腳步,回到了擺放歷史書籍與魔法書的右邊書櫃。
「我明白了……」話是這麼說,但梭爾卻有種不祥的預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神經太過敏感,總之梭爾不太想要親自翻開這本書名叫做【閱讀我】的英文書。
只是現在這裡又有誰可以代勞呢?梭爾左右觀望,離她最近的只有手中轉著奇怪的羽毛筆、臉上寫滿了『快點翻開來讀啊!』的百里駿河。
從剛剛紅葉詢問有誰看得懂英文時,百里的回答來看,百里可能真的只會英文的粗話。就算只是要百里負責翻書,他也不像是會乖乖聽話的人物,梭爾只能搖搖頭,將百里剔除出可提供協助的名單之中。
另外還有個看起來可能來自美國或是歐洲什麼國家的大叔,只是從與守墓人談話結束之後,大叔就一直採取遠遠觀察他們行動的放任態度,似乎也不太能寄望大叔提供協助。
那麼最後人選就只會剩下一個,就是找那個看起來腦袋就不靈光的阿奎來替自己翻書了──梭爾是這麼想的。
「阿奎你來。」梭爾對著阿奎招招手,她知道自己現在那別有所圖的笑容應該騙不了絕大多數擁有正常智商的人類,但梭爾安慰自己,阿奎那個笨蛋應該看不出來,「你想看看這本書嗎?」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野生笨蛋的野性直覺依舊能夠察覺到梭爾的惡意。只見阿奎咬著旺旺仙貝、手緊緊抓著門框、還把頭一撇,哼了一聲說:「才不要!哪本都好,就是不要那種奇怪的書!」
可見對於笨蛋而言,只要不是母語,就算是英文,也會被歸類在異世界語言之中。
閉上眼、撇過頭的阿奎將眼睛睜開,大廳內的狀況讓她的臉色一瞬間刷了個慘白──因為那個寬廣的大廳裏頭,原本應該坐在餐桌前的守墓人,此時卻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