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可愛就是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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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7-04
  在地面掙扎的人,虛弱地發出求救訊號之後,隨即失去意識,他求助的手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癱軟在地上。

  「離音!」我望向離音,她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立刻開始展開癒手靈術。

  在幽光的照明之下,眼前發出求救的男人可以看得出清楚的形貌。雖然和夜人一樣有著接近灰藍色的皮膚,但頭髮顏色較深沉,與一般夜人淺色甚至帶著一點光輝的髮絲相差甚遠,耳朵也不是尖的。撇開膚色不談,他的長相其實比較像光界人。

  「小莫,幫我分析這個人,順便顯示他的靈力。」

  「判斷個體為:非夜界原生種,為夜人與光人混種的『異人』,男性。」

  在他的頭上,顯示了一個令我傻眼的數值: 0.1/1,意思是說,他的靈力只剩0.1,靈容只有1。

  這是何等低微的靈力,連雲志都比他強……

  「大人,雪風向您報告,這是朱印之里結界之外的『外界』居住的外人。」雪風俯身凝視了眼前遍體鱗傷的男人,「我和其他的殺祭在執行朱印內外的巡邏監視任務時,看過外界的居民,有些人是夜人,有非常少數的是異人。」

  「異人是怎麼來的呢?」我問道。

  「回大人的話,異人就是夜人與光人所生下的孩子。」離音一面施予簡單的治療靈術,一面回答。

  「聽歷鏡姐姐說過,在光人剛開始出現在世界上的時候,多數的光人都因為無法控制靈力的外流而馬上死去,但少數的光人在一些機緣巧合之下存活下來,與夜人相戀並生下後代。這些後代就是『異人』。」

  「這意思是說,除了我們所在的地方以外,也有『神』嗎?」

  「不,我們英祭團長久以來都利用靈力感知在探索這個世界,雖然有靈力強大的個體,但像是真神大人那樣具備壓倒性靈力與神性的,並不存在。」

  我發動英祭的「感知」,所有人的靈力與靈容資訊流入了我的腦海中。

  看起來因為一邊使用治癒靈術的關係,離音現在的靈力大概是 100/500,雪風是130/550。

  「我說,離音妳能夠感知我的靈力量大概是多少嗎?」

  「雖然我們無法感知得非常明確,但以目前來說,大約是我們的一百倍以上,靈容也是。」離音微笑道,而雪風則是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什……多麼可怕的靈力量。」雪風喃喃地說道,「看來,我確實是對真神大人有所誤解了。」

  「沒有什麼誤解的。空有靈力但沒有能夠好好使用的技術,也是實實在在的問題。」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

  就在我們交談的同時,不遠處的空間出現了波紋狀的扭曲,一位身著黑底白紋長袍,有著一頭與雪風一樣火紅蓬鬆短髮的年輕男人從黑暗處走了出來,對我著彎身禮拜。

  「神道眾心,真神所依。願祖神與真神的凝望永在。」年輕的男子恭敬地說道。

  「嗯。」我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放輕鬆。

  「刑餘,你怎麼來了?」雪風問道,刑餘則衝著她挑了挑眉。

  「姐姐,讓外人闖入結界,是我們夜祭團的失職。身為夜祭三尖塔之首,我是特別來領罪和善後的。」

  「好吧,稟告真神大人,刑餘是屬下的愚弟,請你好好的處罰他的失職。」

  我看了一下這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姊弟,莫非這兩個人的脾氣都一樣拗?要是真的,還真不好辦。才剛處理了脾氣像水牛一樣硬的雪風,還要處理另外一個,我不禁在心底深深嘆了一口氣。

  「不必,比起責罰,我認為更重要的事情是釐清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這是結界的盲點,有人性與高等智慧思考能力的生物無法進入結界,但飛禽走獸可以通過,這是為了讓朱印之里的居民可以正常狩獵。但這個人,看他的傷勢,恐怕是被夜狼拖進結界的。」刑餘一臉鄙視地指著地上殘破不堪的男人。

  「那麼事不宜遲,請讓屬下把這個外人扔出去吧。」

  「等一下,我還沒完成急救呢!」離音抗議著說,她的臉上帶著很明顯的慍怒。

  這麼溫柔的離音,竟然也會有這種表情?這倒讓我開了眼界。

  「哼,一個外人,值得英祭四聖手第一席的離音大人親自救治嗎?」刑餘用非常不屑的語氣回應道。

  「那是真神大人的指示!」離音鼓起了腮幫子,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唷,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好意思拿真神大人的命令來說嘴嗎?」

  呃,這何止是牛脾氣?一定要說的話,應該是性格十分惡劣吧。用眼神示意救治這個外人的確實是我,在我面前這麼嗆,是要我怎麼接話才好呢?

  然而就在我煩惱著該做出什麼反應的時候,雪風一個閃身出現在刑餘的背後,往他的後腦「啪」地就是毫無憐憫的一記剛拳,毫無反抗能力的刑餘就這樣以倒栽的方式,臉部華麗地在地上高速滑行,隨即和夜狼的屍體一樣動也不動,沒了動靜。

  「竟然這樣跟離小音講話,她這麼可愛,你怎麼配?可愛就是正義,你懂不懂啊!」只見雪風一臉肅穆地說著,我則是在頭盔裡面大大地張開了嘴巴,就差下巴沒有掉下來。

  「咦?」雪風回頭看了我一眼,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

  「呃……屬下……屬下覺得,這種小事,就不必真神大人親手來處分了,屬下代為略施薄懲就好了,那我們告退了!」

  三兩下把像塊破布一樣的刑餘扛上肩,雪風施展了秘影,急急忙忙地消失在森林的黑暗處。

  一陣騷動過後,現場只剩我和離音兩個人,和一動也不動的異人。

  在風聲和落葉的婆娑聲當中,我們面面相覷。

  忽然有一種緊張感全失的疲勞感……

  「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總之要是等這位陌生的異人狀況好多了,我還有事情想問,先帶回去吧。」

  「是的,真神大人。」離音苦笑著回答。

  ————————

  靈力太陽剛升起的凌晨,我便隨著朱印之里的居民「日出而作」。但並不是像他們從事漁獵、農作,而是和英祭團、夜祭團以及殺祭團的祭司們,在早上的修練中冥思、打坐。

  吃過英祭團的祭司與服事為眾人準備的早餐,上午的時間就是練習夜祭靈術的時刻。在神殿的修行場與夜祭們一起施術、做靈力提取與分配的練習,活用元素和時空間系的靈術。

  午飯後,在整個朱印之里巡視。看過了市集、工坊與防禦工事,確保各處的結界完善,到晚餐之前和殺祭們一起做體能訓練,並修練靈劍術。

  修練後,在神道眾分批沐浴的時候,不需要洗澡的我就來到「時光問答之間」,在當維和歷鏡的輔佐之下審閱朱印之里的各種公文,簽名表示意見。根據她們的說法,這就是作為領導人所必須要做的工作:決策。

  我總覺得沒有什麼真實感,畢竟本來只是一個根據顧問和業務承接的案子,依照客戶規格進行電路設計的佈局與結構工程師,都是按照需求來發揮,從來沒有像這樣由我來直接下決定的時候。

  即使是如此,短短一週之內,我也對這些行政事務很快地上了手。諸如:點燈人的指派、圍牆蛀蝕的對應策略、偶爾發生的市集衝突,或者是向神殿申請醫療照護的請求,小小一個六百餘人的村子,居然也有這麼多的雜事要處理。

  對我而言,也是十分新鮮的體驗,因此雖然事情很繁瑣,但我也算樂在其中。

  如此過了半個月的時間,生活的節奏也就完全安定了下來。俗話說「人是習慣的生物」,也許果真不假。

  甚至,因為不能把戰術特勤服脫下來,所以不但只能就地大小便任由特勤服將之分解,而且覺醒以來也從來沒有洗澡過,這些事情我也逐漸習以為常。「人是習慣的生物」這種說法,就算在極端的情況下也適用,甚至在根本不同次元的異世界也適用。

  這樣子真的好嗎?偶爾我也會忽然對自己正在經歷的一切,感到有一絲絲的不確定。

  但無論如何,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在異界站穩腳步,才能踏出第一步——找到莫英的第一步。

  也許是因為有著「真神」的潛資,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我就遠遠超越了幾乎所有夜祭、英祭與殺祭們的實力。這也都要感謝身為夜祭三尖塔的刑餘、英祭四聖手的離音、殺祭五芒的雪風,在這段時間裡面時常協助我修行。異常快速的實力增長,使得我在神道眾的心目中,作為「真神」的形象越來越穩固。

  離音除了日常的工作以外,還身兼那位異人的照顧工作。陌生的異人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來,也多虧離音帶領著英祭團的祭司們輪翻照顧與施術,他的生命跡象逐漸變得穩定。

  今天結束了一天的行程,趁大家都在洗澡的時候,我前往異人所在的房間,探望一下他的狀況。客房區的第一間房,由英祭團特別改造而成的舒適病房裡,瀰漫著冉冉燻香,被我們救回來的異人安鉞就躺在床上。我一推門進去,他看見是我,便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啊……呃……」

  他一邊痛苦呻吟著一邊想坐起身,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按在床上。

  「安鉞先生,你不用勉強,躺著就好了。」

  「面對我的恩人之主,真的很抱歉只能用這種樣子跟您談話。」

  「不必客氣。」

  其實他不用這麼客氣的,要不是因為我對外界情報和「異人」這個身份的好奇心,其實也沒有特別把他帶回來救治的理由。讓離音立刻對他施救,也僅僅是我一時的反射動作而已。畢竟當場見到有一個人正面臨著死亡關頭,有能力拯救的話,還是會希望能做一點事的。

  異人的名字叫安鉞,從前幾次的談話當中得知,他居住在朱印森林外的一個城鎮裡的,平常做的是狩獵工作。在他所生活的區域當中,成年的男性需要外出狩獵,藉以養家活口。

  然而他在朱印森林裡追蹤獵物時,一時不察跑進了夜狼的地盤裡,追蹤獵物的人,自己反而成了獵物。

  「從你的遭遇看來,這個夜狼聚落恐怕相當大,而且他們的據點其實距離我們朱印之里還不算太遠。」

  這樣一來很有可能會形成對朱印之里的威脅,要是能有多一點情報就好了。

  「安鉞先生,如果是你的話,能再度追蹤到夜狼聚落的位置嗎?」

  「說來慚愧。」安鉞臉色蒼白,面帶苦笑地說。

  「以我獵人的本事,是辦得到的,但面對那些可怕的野獸,一兩隻還好,成群結隊的我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啊。」

  「不,是我太過輕忽安鉞先生的心情了。」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請原諒我的無理要求,安鉞先生就請當作沒有聽過這件事吧。」

  此時有人推了門進來,回頭一看,是離音拿著新的燻香和梳洗的用具進來了。

  「啊……離音大人。」安鉞有些呆滯地看著推門進來的離音。

  「安鉞先生,來幫你檢查傷勢和擦澡了喔。」離音帶著微笑望向安鉞,隨即才看到正坐在床邊的我。

  「啊!真神大人,您怎麼會在這?」

  原本溫柔的微笑表情一下子轉變為驚喜,離音三兩步跑到了我的跟前。眼角的餘光裡,我瞄到安鉞的表情從呆滯變成欣喜,又從欣喜變成錯愕的細微變化。

  「離音,妳不是有該做的事情嗎?不要顧忌我,做妳的吧。」

  「是的,真神大人。」

  離音一邊哼著歌,一面為安鉞脫去上衣,仔細地為傷口換藥、施術檢查與修補傷勢,再用沾濕的布為他仔細擦澡維持清潔。

  安鉞卻只是有些木然地看著在眼前搖晃的離音的髮梢,又不時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