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話 西雷頓的黃昏

本章節 4741 字
更新於: 2019-07-02
  幼小的斯塔費斯站在地窖的階梯上,兩眼泛著淚光與恐懼。

    「爸爸……。」
    「你要在裡面躲好,絕對不能出來喔!」
    「嗯……。」

  看著父親和藹的表情,斯塔費斯情緒稍微和緩下來,父親將斯塔費斯拉向自己,深深擁在懷裡。

    「你要堅強,一定很快就沒事了。』

  地板門被緩緩合上,明亮的地窖逐漸被黑暗吞噬,僅剩下門縫灑下一道光芒照在斯塔費斯的臉上。
  向前踏上一階,將左眼緊貼著門縫,父親的背影被陽光描出燦爛的輪廓……。

    「唔……啊!!!」

  斯塔費斯抱著發黑的左手蜷曲在地上,兩眼視線被淚水給模糊,灰病由左手腕不斷向上蔓延惡化,整個手肘以下全成了青色。
  飄散在周遭的光點慢慢回到斯塔費斯身上,灰病的擴散也同時停止。
  
    「吼哇——!」

  猛獸一聲咆哮,對著斗篷少年飛躍而來。

    「嘖,你不知道我是帶刺的嗎?」

  少年長出尖銳黑刺,針刺佈滿全身,將斗篷紮出密密麻麻的洞。

    (爸爸……。)
    (再這樣下去爸爸會死……)
    (快逃……快逃!)
    (為什麼不逃!快逃啊!)

    「我絕對不會讓你們靠近地窖!」

  渾身是血的男子,緊緊握著斷裂的木棍,振臂刺穿猛獸的喉嚨,其餘野獸一併撲向男子,男子倒在地窖的地板門上,鮮血自縫隙在斯塔費斯臉上畫出一條血紅,鋒利的獸爪將木板排出個洞,劃傷斯塔費斯的左臂,因為恐懼後退的腳步踩空,整個人滾到地窖地下,傷口的劇痛伴隨著熱血湧了出來……。

    (爸爸……爸爸!)
    (有沒有人可以過來……。)
    (誰來救救爸爸……。)

    「我再也不要一事無成……。」

  少年身上的黑刺被強光驅散,眼看野獸就近在眼前。

    「怎麼回……。」

  強光固化成堅壁自頭頂往四方降下,蹦在空中的野獸被屏障截斷身體,斷作兩節動也不動。

    「……事。」
    「屏障?」

  少年回頭看向斯塔費斯。
  斯塔費斯右肘頂著地面,左掌撐起半個身體,整個人趴跪在地,因為出力過度顫抖著,左臂也明顯惡化的灰病給染青。

    (太好了……。)
  
  斯塔費斯坐在床邊,兩眼靜靜的盯著昏迷在床的少年,眉頭深鎖若有所思。
  一只手掌溫柔的搭在肩上,斯塔費斯回頭一瞧,和藹的神父站在一旁。

    「晚餐準備好了,你先去吃吧。」
    「嗯……。」斯塔費斯有氣無力的回應著。

  咔咚,門被輕輕關上。
  倒在床上的少年緩緩睜開鮮紅的雙眼,身上因為灰病而轉成青色的肌膚都退回粉白。
  少年用雙肘撐起身體,兩臂都纏滿繃帶,被木板緊緊固定著。

    「有好點嗎?」
    「才一天而已,縱使大叔醫術超群也不可能馬上好吧。」
    「瞧你年紀應該不大,遇上這種事還真冷靜。」
    「以前常常骨折,雖然沒像這次那麼嚴重,但也經歷了不少次,所以才知道大叔你醫術高明。」
    「大叔你該不會只是來找我閒聊的吧?這樣的話我要繼續睡嘍。」
    「哈,還真是有精神的傷患。」
    「哪裡有精神啊!我可是整整三天三夜沒睡了,早就累得要命。」
    「謝謝你保護斯塔費斯。」
    「啊——不要這樣,怪彆扭的。」
    「我只是覺得把別人牽扯進來很不好而已。」
    「本來打算把影魔給趕走就好,誰知道那隻影魔很明顯都是衝著那個小鬼攻擊。」
    「但是你保護他也是事實,身為他的照顧者,還是必須跟你好好道謝。」

  斯塔費斯靜靜的坐在餐桌前,桌上什麼也沒放,只是靜靜的發呆。

    (那到底是……。)
    (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光子構築幾乎是瞬間完成,很驚人的力量,但是灰病也惡化了……。)

    「唷!」

  少年舉起左手揮了揮,右手嘖用三角巾固定掛在胸前。

    「斯塔,給大家盛個晚餐吧。」站在門口的神父出了聲。
    「喔,好!」

  斯塔費斯端著發著微光的盤子,將燒好的燉飯放在少年桌前。

    「哇——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粗茶淡飯,你不介意就好。」

  安置好餐具的斯塔費斯也拉開椅子,坐在少年旁邊。

    「能不能給我餐具啊,我等不及了!」
    「湯匙之類的餐具我們都是用光子構築直接造出來使用,所以你不用介意,直接製造就好。」神父說。
    「什麼光子構築我才不會,我是那個世界的人啊。」
    「印象中在你們口中好像成為影世界的樣子。」
    「咦?」
    「斯塔,幫他創造餐具吧。」
    「喔,好!」

  斯塔費斯左手微抬,光點聚集成球,接著分成兩份,分別變成匙與叉的樣子,順手交給眼前的少年。

    「謝謝。」
    「我要開動囉!」

  少年拿起湯匙挖了一口飯,筆直的送進嘴裡,感動的情緒高亢,發出驚嘆。

    「啊——好好吃喔。」
    「出生以來都沒吃過白米飯呢。」
    「啊,對了,我好像還沒自我介紹對不對?」
    「我叫多瓦克,原本是職業軍人。」

  多瓦克看著滿臉疑惑的斯塔費斯,有點生氣的鼓著腮幫子。

    「我十三歲就是職業軍人不是騙人的,從那個世界來的也沒有騙人,信不信由你囉。」
    「與其說不相信,不如說太過誠實而難以置信。」神父順著答話。
    「嘛……也是啦!」
    「我只是覺得反正也藏不住,所以一開始全部說出來心裡也好受點。」
    「那小子也看過我操作影的技術了,我也自爆不會光子構築,再瞞下去也沒意思。」
    「我覺得斯塔並沒有察覺你的技術,光子構築在這個世界也不是人人都會,你若有心或許還真的能瞞住。」
    「咦——?真的嗎?」
    「大失算啊……。」
    「……。」
    「我說老爺子,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你早就全部知道了對不對?」

  多瓦克用力的拍了下桌子,整桌的餐具晃了一下,隨後立刻皺起眉頭,左手立刻壓著左腹。

    「痛痛痛,傷口應該沒裂開。」
    「呵呵,我什麼也不知道。」
    「騙子,你太過冷靜了。」
    「我軍人也不是當假的。」
    「隨你猜想吧。」
    「那麼一個影世界的軍人為什麼要跑到這個世界呢?」
    「來觀光的,聽說這裡生活品質不錯,想來增廣見聞。」
    「那你覺得這裡如何呢?」
    「的確是還不錯呢。」

  多瓦克繼續拿起湯匙扒飯,大口大口的將飯塞進嘴裡,咕嚕一聲吞下全肚。
  多瓦克舉著湯匙,反手指向斯塔費斯。

    「這小子一直都這麼安靜嗎?」
    「這個嘛……。」

  神父兩眼凝視著斯塔費斯,斯塔費斯驚訝的左顧右盼,接著用手指著自己。

    「嗯?他ᛁᛊ說話ᛏᛟ我?」

  聽見異國的語言,多瓦克兩眼瞪大,兩唇不自覺地微開。

    (語言不通……!?)
    (打從一開始就錯了,他並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而是聽不懂我的語言才露出那種表情。)
    (這個神父從我醒來那刻就用伊納尼斯的語言跟我溝通,讓我完全忽略了這點……。)

  多瓦克吃驚的看著眼前的神父。

    「就是這麼回事,來自伊納尼斯的朋友。」
    「基本上西雷頓跟伊納尼斯的語言來源相近,所以也有不少能共通的詞彙,你用單詞應該還是能跟斯塔溝通。」
    「……。」
    「哈哈哈哈哈。」多瓦克一陣大笑。

    (這老爺子真的是隻狐狸啊!打從一開始我就暴露身份了。)
    (這麼看來直接坦白也不是壞事呢。)

    「老爺子,你去過伊納尼斯?」
    「年輕時的確有走過幾回。」
    「哈哈哈,我真是敗給你了!」
    「不管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一陣狼吞虎嚥之後,多瓦克坐在椅子上,發出了個飽嗝。
  斯塔費斯將用過的餐具疊了起來,端著整疊盤子走向外面。

    「你要收拾了嗎?我也來幫忙洗盤子吧!」

  多瓦克追在斯塔費斯後面。

    「等等!」
    「喂!等我一下!」

  斯塔費斯停下腳步,望著多瓦克。

    「ᚳᚨᛚᛚ我?」
    「對!」
    「小子,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稍微。」
    「我,幫你,洗盤子。」

  斯塔費斯搖搖頭,端著盤子走到教堂外。

    (語言不通啊……。)
    (這小子不像那個老爺子熟知伊納尼斯的文法,溝通不良啊!)
    (我也只能從片面的意思猜出他的想法,有夠麻煩……。)

  跟著斯塔費斯的腳步,多瓦格也走到了一個花圃前。
  斯塔費斯將用過的餐具放在花圃上,接著餐具崩散成光點,殘留的醬料油垢全落在土上成了肥料。

    「好聰明的用法!」
    「為什麼我以前沒想到呢?」

    (影構築應該也能做到類似的事,但是伊納尼斯卻沒有人嘗試過……。)
    (大家都只把影當作一種武器,似乎從沒想過能用在生活上。)
    (光耀之國,果然很有趣呢!)

  神父慢步走進書房,咔噠一聲,給房門上了鎖,取出一張白紙,拿起羽毛筆在上頭寫字,但紙上卻還是一片空白。
  當神父放下筆桿,光線一瞬間湧上紙面,照著方才的筆跡排列成字,信紙的內容方才顯現出來。
  將信紙折成適當大小,放入西式斜口信封中,在封口滴上滾燙的紅蠟,拿起郵戳蓋在蠟上,封口就留下一個七芒星的標記。
  帶上信封,神父打開房門,多瓦克身體靠著走廊牆,站在門的後方。

    「你不是正跟斯塔在一起嗎?」
    「他說要去懺悔什麼的,所以我們就分開了,我也聽不太懂就是了。」
    「更何況有人打算做奇怪的事,我怎麼可能不來關切一下。」
    「把手上的東西交出來。」

  犀利的眼神直逼神父,身後的影子已經躁動不安,脫離常規不停扭動,走廊的視線突然昏暗起來。
  面對眼前的異象神父依舊面不改色,用和藹的笑容回應多瓦克。

    「不過就是封信,沒必要大動干戈。」
    「我都這把年紀了,打架可贏不了你這年輕人,給你看看便是了。」

  多瓦克將信封接過手,拇指插進封口縫隙,向下一推劃開紅蠟,拉出信紙瞧了內容。

    (這是……?)

  多瓦克將信紙摺好塞回信封,手指輕輕壓著紅蠟,蠟又重新黏合,整個信封好似沒被拆開,完好如初。

    「簡直就跟剛彌封一樣,小兄弟好技術。」
    「這是商業機密,我是不會教你的。」

  神父收回信件,跟著背在腰後的雙手一起壓在身後。

    「基於滿足我的好奇,能不能告訴我你來這裡的真正理由?」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
    「我原本隸屬於諜報三隊的隊員,因為知道了某些機密而正被追殺,剩下的發展全都是意外。」
    「為了躲避刺客,我就這樣且戰且退到日夜交際線上,這個時候左腰已經中了一刀,聞到血腥味的影魔盯上我,剩下的你就知道了。」
    「我會翻越交界線的理由有兩個,第一已經說過了,來觀光的,聽起來荒謬但也是出自內心的話。」
    「那第二個呢?」
    「找到『七耀』。」
    「為什麼要找七耀?」
    「我有事情必須告訴七耀,再多我就不能透漏了。」

  多瓦克挺直腰桿,轉身面對神父。

    「總而言之,我依然是被追殺的狀態。」
    「雖然說膚色跟髮色大幅改變了,但是依然不能掉眼輕心,如果遇上同樣翻牆過來的刺客我就完了。」
    「我不能保證你一定對我無害,抱歉了。」
    「不會,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你現在的狀況是無可厚非。」
    「你也不用擔心,我跟斯塔並不是什麼壞人,更正確的說是對你目標有幫助的人。」
    「而且這封信我大概也不會寄出去了。」

  神父將信封拋向空中,啪的一聲,信封發出太陽般的耀眼光輝,驅散了覆蓋走廊的影子。
  信封中伸出數根黑刺,活像個海膽,接著在空中自旋飛舞,將信紙切得粉碎。

    「反正消息已經不正確了。」
    「再說讓收件人受傷也對對方很不好意思。」

  神父雙手背在腰後,轉身背對多瓦克。

    「能將『過渡態』用得如此精熟,想必受過艱辛的訓練吧!」
    「多瓦克,跟斯塔費斯好好交個朋友吧!」
    「他跟你是同一類人,這樣你才不會感到寂寞。」

  兩眼注視著神父漸漸變小的身影,直到神父的蹤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轉角,多瓦克才輕輕的喘了口氣,身上早就冷汗淋漓。

    「這個老爺子會讀心術嗎?」多瓦克小聲的嘀咕著。

後記

  大家好,我是那個逼著自己更新很崩潰的小萌新希格。我這個人有點龜毛,會來回修改文本直到自己滿意,所以有時候前後觀看文章內容會有點不一樣,但我會盡量以不動到文意劇情的前提下進行修改。
  這話重點全繞著男二──多瓦克,其實設計這角色的時候腦中很喜歡這角色的魅力,在前期劇本可能會比斯塔費斯更具有主角魅力吧!多瓦克身上還有很多謎團,大家可以慢慢品味多瓦克跟神父的互動,裡面已經提供很多線索。
  我知道前半段劇情有點平淡,但隨著劇情推進節奏也會慢慢緊張起來,刺激的鬥智與戰鬥劇情快到了。
  最後,感謝大家願意點開閱讀我的作品,歡迎各位提出問題與建議,我會廣納意見慢慢學習,再次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