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燈滅

一切都彷彿變極之遙遠、旣灰暗且失去一切色彩。

回過神來時，雙腳已經自動往圖書館、安娜塔莎姐姐駐守的地方用盡全力奔跑。即使身後有聲音大喊著「艾可？！艾可妳先等等！」，不過那想必是微不足道、絲毫不重要的事情。我轉眼間就把那聲音拋諸腦後，繼而徹底將其忘掉。

一路穿過慌亂的人群狂奔到圖書館那裏，只見眼前的大門已經化為一堆焦黑的殘骸擋住我的去路、周圍的通道同樣因為火災而損毀嚴重、一群學生則圍在一團哭泣。當中有冰之薔薇的成員、也有熟悉的原‧掛科組同學。

「安娜塔莎姐姐在哪？」

在我開口的時候、幾乎認不出那是屬於自己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無比冷漠的聲調。是來到緹爾亞高等學院以前，艾可‧倫伯特平常使用的聲調。

「艾、艾可……嗚哇啊啊啊啊啊！！！！」

察覺到我的瑪麗‧安托菲恩抬起頭想要說些甚麼，結果還是泣不成聲地痛哭起來。

「無法回答嗎？那我自己來找好了。莉莉亞，能開出一條路嗎？」

雖然狂奔到這裡時並沒有特意確認身後，但是我那位摯友一定會緊緊跟隨我不偏左右吧？果然，莉莉亞的聲音立刻從背後傳來。

「我知道了，稍微等一下。」

這樣回答的莉莉亞走到我前面，擺好架勢後在使出沉重的一記正拳突同時喊出咒文。

「虎咆轟錘！」

隨著莉莉亞擊出她的拳頭、一道猛烈的旋風也被猛然放出、捲起沙塵和雜物直撲大門的殘骸而來。在一聲轟然巨響炸裂後，進入圖書館的通路就變得暢通無阻了。

似乎是因為遭受火災的緣故，圖書館內部同樣也是漆黑一片。曾高高聳立的書架被燒得支離破碎、藏書也毀了大半。當然，這一切對我而言根本不重要。用錢就能解決的問題在貴族學院裏根本不是問題。

「安娜塔莎姐姐！！安娜塔莎姐姐！！！！」

我的聲音在這空虛的半毀建築物裏迴蕩，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就慢慢地沉寂下去了。

「艾可，這裡除了我們就沒有任何人了。我們繼續走出去吧。」

我雙肩一聳、失望地垂下頭，然後就遵照好友的說話離開了圖書館。在外面一目了然的草地上、除了幾灘血跡外就甚麼都沒有了。甚至不需要莉莉亞提醒，我也非常清楚這地方也是、除我們以外空無一人。

「艾可，妳還好吧？」

大概是看到我身體不住地顫抖，莉莉亞擔心地問道。我咬緊牙關，盡力讓自己的聲線保持平穩。

「啊啊，我沒甚麼大礙，接下來開始反攻吧。把這座森林裡的魔族逐隻揪出來殺掉，直到找回安娜塔莎姐姐為止！！」

「我不會讓妳這麼做的，就算必須以武力阻止我也在所不惜。」

我瞪大眼睛，回望那位從來沒有拒絕過我一個請求的溫柔友人。剛剛，那是我聽錯了吧？

「安娜塔莎讓我跟在艾可身旁是希望我能保護妳。那麼，我就不能放任妳在情緒失控時暴走傷害自己。」

「那妳為甚麼幫我來——」

「因為想讓艾可親眼認清已經發生了的事實，還有在無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我不知道自己原本打算幹甚麼。可能是對莉莉亞所說的話不屑一顧且毫不留情地反駁吧？但是，在視線瞄到摯友那張臉上決絕的神情還有淡淡的哀傷，我一時間看得入神起來。

站在我眼前的，是比我經歷過更多生離死別的人。

「艾可現在的表情，跟有領民不幸遇難時、兄長們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樣。為了不讓民眾恐慌，哥哥一定會擺出一副堅毅不屈的對外面具、平靜地安撫其他人。然後，當他們回到家後，就會躲進自己的房間裏大哭一場。每次，我都會到街上買鮮花和糕點放在房間門口。」

我雙膝一軟跪在地上，眼角變得無比熾熱。

好不甘心、好不不甘心啊啊啊啊啊！！在安娜塔莎姐姐身陷險境時甚麼也幫不上忙、就這樣眼睜睜的讓她下落不明，然後現在也是！淨是耍著性子說些任性話、折騰著最要好的朋友！明明莉莉亞自己也很想哭的！我可沒忘記當初我躺進保健室時她變成了怎麼樣的愛哭鬼……

任由淚水從眼睛淌下，我仰天用力地嘶哮。像是要把自己的情緒一口氣傾吐出來那樣，毫無拘束地尖聲慟哭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停止了尖叫、整個身子大字形地躺在草地上。雖說臉頰仍然殘留著淚痕，但是動蕩的心情總算是平復了些許。

「謝謝妳，莉莉亞。多虧妳一直保護著我。」

在我向友人道謝後，她又露出平常那溫柔笑容……但是，眼角和手指也微微抖動著。果然，得知在姐姐大人遇難後，莉莉亞就一直勉強壓下自己那滾燙的感情。為了勒著我不受傷害、為了讓我可以毫無防備地宣洩自己的情緒。

「莉莉亞，妳也——」

「艾可如果沒問題，就回副團長那邊吧。本來就是我們未經許可擅自跑到這裡，現在得抓緊時間盡快想出下一步行動。」

「……是呢。我們走吧。」

和我不同，她把大局放在了自己的感受之上。不能辜負這位堅強友人的忍耐，正當我這樣想著爬起來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

「總算找到妳了，艾可‧塔洛辛大人。第二王子殿下有非常緊急的要事跟妳相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