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 啊,被發現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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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6-22
  確認伊凡安然回到醫院後,尼可拉斯悄無聲息的回到德古拉城堡。刻意隱蔽行跡是不想被家族成員發現他身上的傷,自從中毒後,他發現傷口的癒合速度大幅減緩,即便伊凡的緊急處置讓他從毒性中暫緩過來,但隨著時間拖長,暈眩感又再度襲上。

  當然,他並非想隱瞞每一個家族成員,畢竟解毒還是必須靠專家幫忙。他趁大廳無人的時候飛速竄進地下室的入口,輕手輕腳走完漫長的樓梯後,他進到彷彿與世隔絕的實驗室空間。

  實驗室的燈光異常幽暗,那是因為現在已是下班時間,而唯一留下來的工作狂其實更偏好在幽暗的環境中作業。
尼可拉斯小心翼翼的避開拖曳在地上的蛇尾,昏眩的情況讓他光是走位就有點吃力,於是他在抵達對方身邊之前就有氣無力的開口:「米拉……」

  「族長?」

  尼可拉斯虛弱的嗓音讓米拉不禁愕然。她以一部份的尾巴把尼可拉斯捲到最近的椅子上,並把所有燃燒中的酒精燈全數熄火。

  「天啊族長!你現在聞起來像顆有毒的糖果。」

  對毒物十分敏銳的米拉馬上察覺到尼可拉斯身上的異樣氣息。

  「噓,小聲點。」尼可拉斯疲憊的嘆了口氣,「在外面中了點毒,所以來找妳。」

  「今天您不是出去開會嗎?怎麼……等等,這是撕裂傷吧?誰啊開個會那麼凶暴?又是動手又是灑毒的。」米拉看見尼可拉的傷口,只覺無比驚愕。

  「跟開會無關。總之一言難盡……」

  「那就再說。您先讓我採點血,我得驗驗是什麼毒才能做解藥。」

  尼可拉斯捲起袖子讓米拉抽了一管血,心中默默慶幸自己不必忍著倦意解釋一大篇故事。米拉總是能在對的時間做最正確的事,她務實的辦事態度因此深得尼可拉斯青睞。

  將血液放入儀器後,米拉轉而拿出乾淨的酒精給尼可拉斯消毒傷口,並用實驗室常備的醫藥箱給他仔細包紮一番。

  「謝了,米拉。我受傷中毒的事,妳先暫時別傳出去。」

  「我懂您的顧慮。之後要換藥也來找我吧?反正這時間的實驗室通常只有我在。」

  「好。就麻煩妳了。話說,那顆蛋妳查得怎麼樣?」想起禍事的源頭,尼可拉斯立即滿室張望搜尋它的蹤影,最後終於在一個保溫箱裡找到。

  「X光照不出什麼,所以我驗了一下表層,成分果然有些弔詭。X光失靈可能是受到影響,我得再確認一下。」

  「底部那串數字呢?」

  「可能是暗語,也可能是某種編號。」米拉說:「我比對了一下所知的流通編碼,卻因為可能性太多,反而推敲不出來。如果多給幾個數字讓我找出規律,大概就能從格式判斷出處了。」

  「看來是不好查啊……」

  「是不好查,可是也不能因此太急或查得太密集。」米拉跟著看往孵蛋的保溫箱,「畢竟它是活物,一直接受檢查也是會累的。若不小心傷到裡頭的小傢伙就不好了。」

  「嗯。就這麼護著,別讓它死了。最近可能會有些傢伙會找過來搶,你們小心點。」

  「該不會……您今天一身傷是為了這顆蛋?」

  「嗯,算吧。先是桑普親自來收,然後連魯斯凡家都牽扯進來,我想,蛋裡頭的東西大概來頭不小。」尼可拉斯蹙眉沉思,「我嗅到陰謀的味道。」

  「族長,您受傷了就先別太耗神。我這兒留心點就是。」米拉苦口婆心:「若之後活捉兇手我也不勞煩您,直接給丟家裡那兩個問話就行。反正他們最近有空,正好給他們找點事幹。」

  「交給斐洛跟席維爾嗎……?也好。就這麼辦吧。」

  「好了族長,您快去休息。我會盡快做好解藥給您送過去。」

  尼可拉斯回房後,由於不想讓傷口碰水,簡單擦過澡後就躺到了床上,負傷的疲憊感讓他很快就沉沉睡去,一覺到了天明。

  伊凡雖然因被擄時的新傷在醫院又多待了一陣子。

  出院後,他也正式回歸日常生活,在繁忙的城市裡接點粗活打打零工,靠著微薄的補助金與勞動換來的薪水度日。

  雖然日常生活沒什麼改變,卡爾萊特舊宅的屋況卻大大不同。

  伊凡第一次回去時還以為自己走錯屋了,但周遭的地景無聲的告訴他這兒還是原來的陋巷,而那張脫胎換骨的門牌上也確實寫著卡爾萊特的姓氏。

  原先遍布壁癌的牆壁被重新粉刷,受潮的木質地板全部換過。除此之外,屋內還添了些新傢具,像客廳就多了兩張小沙發與一面方桌,廚房的牆上有了櫥櫃,而浴室也被加裝一面金框雕花的圓鏡。

  變化最大的是伊凡的臥房。地面踩下去是柔軟的地毯,原先橫在房裡的破爛床被嶄新的單人床與棉被取代。房間的另一端則安排一套書桌椅,桌上連檯燈和電腦也備齊了。

  裝潢的品味伊凡是見過的,而且這世上會為他做這種事的恐怕只有一個。

  ——突然好想跟七世說說話。

  伊凡的難得感到近似思念的情緒,胸中翻滾的酸楚與暖意讓他有些不適應。畢竟多年以來,他身邊的人幾乎對他避之唯恐不及,更遑論有個足以勾起思念的相處對象。

  一個人過慣了,當心裡頭真的被誰闖進來,原來是這麼措手不及……

  伊凡自然不可能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動用使徒契約把尼可拉斯叫來,但他同時發覺,自己和尼可拉斯除了使徒契約的召喚咒,並沒有別的聯繫方式。

  為了這件事,伊凡蹲了一晚上的市立圖書館研究使徒契約,直到晚上十點休館後才借了其中兩本沒讀完的書回家,睡覺前又在網路上找了不少資料。

  歷經一週左右的知識薰陶,伊凡發覺自己先前對使徒制度有些誤解,雖然裡頭還是有很多用來約束或控制惡徒的方式,但那些方法契約主不用就不會生效,而且只要使徒本身足夠堅強,契約主即使用了手段也對他們無可奈何。

  難怪七世之前很快就決定簽約了,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確認這件事後,伊凡一顆始終繃著的心放鬆不少,他前些日子之所以不想用使徒契約,是怕契約裡自帶什麼他不知道的約束力,讓他在無意間中逼迫了尼可拉斯。但現在他釋懷了,反正那些不好的事他絕不會對七世做,這樣他們之間的使徒契約就不會有問題。

  當然,伊凡花了一週時間並非只為了科普使徒契約,他的主要目的其實是想找找有沒有比較不會影響生活的聯繫方式?之後他愉快的發現,在契約主的同意下,主從雙方可以藉由咒印不限時地的隔空對話,類似於以心傳心的概念,不必發出聲音,用意念溝通即可。

  這套規則半印契約也可以使用,而且啟用的方式並不困難。於是伊凡在決定行動當天估算一下尼可拉斯可能在工作的時間,然後掐了個適當的時機點,試著在家發動第一次以心傳心。

  第一次收到訊息的時候,尼可拉斯聽起來有些訝異,可能是太習慣一般主從以傳送、召喚為主的聯絡方式,居然一時忘記這個也挺好用的功能。

  伊凡誠懇的表達對房子的謝意,順便問問尼可拉斯有沒有繼續餓肚子?需不需要他割點血?後者被尼可拉斯以「你還需要休養」為由駁回之後,第一次的對話就這麼安然結束。

  經過一番努力總算和尼可拉斯說上話,伊凡感到相當滿意。把蓄積在心中的謝意傳達出去後,想起尼可拉斯時那股情緒湧動的怪異感受連帶減緩許多。他一心不想帶給尼可拉斯太多干擾,因此就算學會咒印的新功能,他也不打算常用。

  倒是某位宣稱過不管小事的使徒,在學通以心傳心用法後,畫風越變越清奇。

  現在伊凡每天都會收到來自尼可拉斯的問候,像是在吃三餐的時間問他:「吃了沒?」、「吃什麼?」,老實答了還會被嫌棄:「只吃這個?」、「太少了。」、「你這樣還想給我割血?我不吃垃圾食物。」然後就是:「週末在家收件,我給你寄了水果。」諸如此類,起床睡覺上下班也時不時收到類似的信息。

  「……」伊凡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收了個使徒,還是多了個奶爸?

  但他很快就習慣生活中有尼可拉斯的碎碎唸相伴。知道自己被誰掛記著的感覺,讓他心裡頭踏實許多。

  這天,伊凡一如往常的單獨回家。當他步行到住宅所在的小巷口,忽然覺得氣味不太對。

  他這人什麼經驗不多,接觸過的罪犯或待過的骯髒場所倒是不少。他遠遠就聞出了有人在附近使用迷幻香,那是一種使人聞了之後精神恍惚的毒物,吸入一定的量後會使人陷入昏迷。

  迷幻香的獨特香氣被隱沒在陋巷潮濕的霉味與水溝味中,若不是伊凡對迷幻香早有認識而且感官特別敏銳,恐怕會不知不覺的中毒。
據伊凡所知,在這條小巷子定居的目前只有他一戶,這也是前陣子碰上走私傷讓他毫不意外的原因:自己在監獄裡待了不少時間,恐怕不少人把這條巷子當成了無人居住的治安死角。

  難道是又有人到這裡進行非法勾當嗎?又或者……是衝他來的?

  自從那次被魯斯凡綁走之後,伊凡便對自己的安危有所警覺。況且他跟尼可拉斯的關係已經被對方知道了,他沒有遲鈍到不覺得人家會把他當成尼可拉斯的軟肋而對他下手。

  只可惜,他伊凡˙卡爾萊特的命一向硬得很!

  在未明的情況下,伊凡沒有選擇正面對決。他踩著巷口廢棄住宅傾頹的磚牆翻上建物的屋頂,由於迷幻香比空氣重而難以馬上飄上高空,因此他打算從高處還手。

  參差不齊的廢棄建築物很適合用來隱匿蹤跡,伊凡無聲無息的朝卡爾萊特舊宅前進,他的潛行技術絕佳,即使在顛簸的屋簷行走飛躍,還是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待他終於來到自家屋頂,便喬了個可以看見樓下情況的位置偷偷埋伏。在屋簷的遮蔽下,伊凡僅能看出確實有人站在他家門口,那人深褐色的及腰長直髮柔順的散在背後,身上的墨綠色長風衣襯托出其纖細高佻的身形。他微倚在門板上的身姿柔軟,而且帶著不經意的嫵媚,光是靜靜站在那裡,就散發出源源不絕的魅力。

  對方手上沒有肉眼可視的武器,而且現在這附近除了伊凡自己大概只有他一個人……奇妙的是,伊凡完全沒從那人身上感受到絲毫敵意與殺氣,與那天擄走他的魯斯凡家天差地遠。

  伊凡一面觀察著下方動靜,一面思考如何應對,不料原先立在門口的身影倏地消失,轉瞬間出現在他身後。發覺不妙的伊凡立刻轉身躲開,但對方不只沒有出手攻擊,還走近幾步朝他伸出素白的手,捧起他的面頰親了一口。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伊凡甚至來不及看清對方的長相,昏眩感就撲天蓋地的襲來。在他失去意識之前,最後望見的景色,是一對動人的粉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