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5

　　通過城牆的隧道並不寬敞，陰暗的空氣中還帶著潮濕的霉味。

　　但仔細觀察的話，就不難發現路西斯在防禦工事上的用心。

　　厚重的五角形外牆能夠承受敵軍來自多方位的攻擊，倘若敵人妄想攀上這面高達二十公尺的石牆，必然會遭到守軍的嚴厲反擊。

　　如果從正面用攻城武器進攻，只要守軍從內部將大門牢牢關上，不利進攻的狹隘通道也會讓對方知難而退。

　　倘若敵軍想要切斷補給進行圍困，流經路西斯的河流和豐沛的地下水資源、秘密地道依然可以繼續補給兵士與居民各項生活必需品長達數年之久。

　　比起普通城鎮，路西斯或許更像一座要塞堡壘。

　　周邊各國的領導者都很清楚，耗費十倍不止的兵力和時間只為攻下一個彈丸小國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因此，相較於神魔大陸的其他國家，人民可以在少了戰爭破壞的路西斯專心發展工商業，不知不覺間已成為東方最富庶的城鎮之一。

　　「巽辰巽辰！你看！那個半人半龍的傢伙就是蜥蜴人吧？那個長耳朵的是妖精嗎？那個比本座還高出一個巽辰的又是什麼生物呀？」

　　「不要在街上用手指亂比啦！很沒禮貌耶！還有『高出一個巽辰』是什麼奇怪的形容法？妳就不能只用雙眼好好觀察嗎？」

　　一穿過城門，廣場上各式各樣的生物和稀奇古怪的文化讓卡洛琳雙眼發亮，像個第一次到遊樂園遠足的小孩子似的，任何映入眼簾的東西都想嘗試看看。

　　然而，負責照顧這個失控小鬼的巽辰可就沒那個興致了。

　　他一邊向投以異樣眼光的行人道歉，一邊拉住卡洛琳的袖子，將她拉進鄰近的暗巷。

　　「別忘了，我們可不是來觀光旅遊的。」

　　「什、什麼！那本座走了那麼遠的路到城裡不就毫無意義了嗎！」

　　「看到妳那失望的表情，剛開始還對妳的能力抱有期待的我真是個大傻瓜。」

　　巽辰用手摀住了微微發熱的額頭，腹部似乎也開始隱隱作痛。

　　「可別忘了我們剛才約定好的事，在我……」

　　「在巽辰盡力嘗試以前，都別出手對吧？」

　　卡洛琳擺出了令人火大的不耐煩表情，心思已經飛向街道旁販售各式新奇商品的小販。

　　「巽辰說得那麼威風，剛才還不是靠著本座的魔法石才順利通過城門嘛。」

　　「不然在那種情況下，妳有什麼好方法嗎？無敗魔王大人。」

　　「只要本座像這樣一拍手，他們就會變成灰……」

　　「好，話題到此為止，我們往工學會過去吧。」

　　「欸，等、等一下，本座還沒說完呀！」

　　不等卡洛琳把她那不切實際的一番空話說完，巽辰已經拉住卡洛琳的手往城鎮中心走去。

　　「來唷！可愛的小姑娘，要不要嚐一個剛出爐的炸肉餅呢？」

　　「這些水果都是今天凌晨才從果園裡運來城裡的，很新鮮唷！」

　　叫賣聲伴隨著各種撲鼻而來的香氣，不只是卡洛琳，就連巽辰自己也對這個未知的奇幻世界感到有些興奮。

　　「我們要先確保休息的地方，順便打聽一下工學會的位置。如果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弄到這座城鎮的地圖……」

　　精明的巽辰開始規畫起今天的日程，卻招來卡洛琳的嘲笑。

　　「巽辰又開始瞎操心了。只要把本座身上的一萬多顆魔法石全數變現，那怕對方是一國之主，都要跪下來舔本座的腳趾，哪需要蒐集什麼情報呢？」

　　「先告訴妳一個金融常識，這麼多錢一口氣流入市面的話會讓金融系統完全崩潰喔。」

　　「那對方不是更有理由向本座稱臣了嗎？」

　　「到底要怎麼思考才能理解成這種意思啦！」

　　巽辰放棄思考似的在街頭大吼，引來不少行人的側目。

　　最後，他選擇用最淺白的方式給予無敗魔王約制。

　　「在我們徹底搞懂魔法石的價值以前，嚴禁妳隨意使用！」

　　「耶？那我們的日常開銷怎麼辦呀？」

　　「嗯……遊戲裡面有什麼貨幣或是其他容易取得的價值物品嗎？」

　　巽辰想要藉助卡洛琳的遊戲經驗。

　　卡洛琳在通往未知空間的口袋中摸索幾秒後，從中取出幾枚琥珀色的硬幣。

　　硬幣的正面刻有一座入雲的高塔，反面則刻著一頭振翅飛天的巨龍，帶有濃郁的奇幻風格。

　　巽辰稍微用手掂了掂重量，比預估的還要輕上不少，應該並非以黃金製成。

　　「這是遊戲裡面除了魔法石以外的另一種貨幣『塔特』，在一般的遊戲關卡中就可以輕易取得。」

　　「喔？這麼說起來，偉大的無敗魔王大人身上應該有不少庫存囉？」

　　「不，本座的所有塔特都花在治裝上了，這些是前一次整備後找回來的零頭。」

　　與理直氣壯的卡洛琳形成對比，巽辰望著手中二人僅剩的財產，對絕望的現實長嘆一口氣。

　　「這點錢也不曉得究竟能買多少東西……」

　　巽辰四下張望了一會兒，發現街道的另一端有一間看似烘焙坊的店面。

　　透明櫥窗上展示著許多剛烤好的麵包，光是透過視覺刺激就能讓人口水直流。

　　這個時候，巽辰才想起自己一早就拉著卡洛琳離開黑火村，二人都還沒吃過早餐呢。

　　「卡洛琳，我們先去買些東西吃吧。吃飽後再想想要先到工學會去、還是找份工作賺錢吧。」

　　「那種平凡的店才沒什麼好逛的呢，本座想到那裡去看看。」

　　巽辰的視線順著卡洛琳的指尖望去，在與烘焙坊完全相反的方向上傳來一陣輕快、悅耳的琴聲。

　　只見一名年輕的詩人在街道的轉角處彈奏著一把酷似古希臘里拉琴的樂器，悠揚的樂聲吸引了不少行人慢下腳步、佇足圍觀。

　　詩人用一頂特大號的帽子遮住了臉，袍子也長得拖到地上，上頭還裝飾著五顏六色的鳥羽及獸毛，顯然是位透過表演賺取收入的吟遊詩人。

　　他先演奏了一小段華麗的曲調吸引目光，等到觀眾逐漸增加後，倏地曲風驟變，轉為緩慢、奔放、同時又不失高雅的敘事風格。

　　在巽辰反應過來之前，令人陶醉的男中音已經順著微風傳進他的腦海中。

　　『感謝停下腳步、』

　　『歡迎來到此處、』

　　『這裡雖沒有你想要的寶物、』

　　『卻是片淨土──』

　　『遠離大戰的荼毒、』

　　『享受女神的祝福、』

　　『不會因失去而大哭──』

　　『若踏上征途、』

　　『往高塔深入、』

　　『神魔恩仇再難走出──』

　　『萬魔的法術、』

　　『雙狼的憤怒、』

　　『使你一生無法恢復──』

　　『騎士的怨宿、』

　　『妖精的舞步、』

　　『讓你永世為人僕奴──』

　　『惡龍的黑霧、』

　　『門衛的戰斧、』

　　『縱你能破除、』

　　『法則亦會讓你頓悟──』

　　『雖得到財富、』

　　『卻已不在乎、』

　　『剩下的只有痛苦──』

　　『被詛咒的孤獨、』

　　『無法向誰傾訴、』

　　『只能悔恨中模糊──』

　　『手中的只有虛無──』



　　陶醉在歌聲與樂聲的人們痴痴的聆聽著，不知不覺間詩人已經演奏完畢。

　　只見他將手中的里拉琴放下，從口袋中取出一把竹製的笛子，吹起幾首輕快的小曲，最後彎下腰恭敬的向圍觀的數十名觀眾們行禮。

　　在喝采聲及掌聲中，有幾名觀眾走上前給詩人打賞。

　　多數人都只給了一、二枚硬幣，其中一名裝扮較為華麗的婦人一口氣給了五枚，另外還有一位牧童遞給詩人幾顆野莓。

　　他們給予的硬幣的外觀和卡洛琳剛才從口袋中拿出的「塔特」雖然一模一樣，但是對於貨幣價值還不甚了解的巽辰不敢在娛樂上多做支出，只能以掌聲作為回饋。

　　「真神奇，聽完之後好像有生產技能成功機率提升的感覺呢，是時候該擲個d6來決定獲得效果了！」

　　「妳以為這是什麼歷史悠久的桌上角色扮演遊戲嗎……」

　　巽辰在吐槽的同時迅速思考了一會兒，既然卡洛琳不想和自己一起去買早餐，也不能放任她在街道上捅簍子，倒不如就將她留在吟遊詩人這裡聽幾首詩歌、安分的等待自己回來。

　　「卡洛琳，妳就在這裡稍等一下，我去買點早餐回來。」

　　「快去快回，讓本座挨餓可是不赦之罪呀！」

　　卡洛琳望著詩人的表演露出了怡然自得的笑容。

　　「妳啊……還真是完全適應了這個世界呢。」

　　見到這一幕的巽辰，只能聳了聳肩膀露出苦笑，拿著二人身上僅剩的金錢走向位於對街的烘焙坊。

　　除了一名坐鎮櫃檯的年輕女店員、以及一名從店外隔著玻璃櫥窗流口水的戴帽子小孩外，並沒有其他顧客選購。

　　「歡迎光臨，這些麵包都是剛剛才出爐的，客人要買幾個嚐一嚐嗎？」

　　對於熱情招呼的女店員，巽辰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指著架子角落幾個樸素、不起眼的麵包詢問道：

　　「這些麵包一個多少錢呢？」

　　「客人您是說白麵包嗎？一個只要七十塔特喔。」

　　女店員豎起二根手指，意味著一枚硬幣大約價值三十五塔特嗎？

　　「那，我就買二個吧。」

　　「好的，感謝您的光臨。」

　　店員夾起二個鬆軟可口的白麵包並用紙袋包裝好後，從巽辰手裡接下四枚硬幣。

　　「呼～還好這裡的物價與地球相比並沒有相差太多。只不過這下子就真的囊空如洗了，得趕快想辦法賺進下一頓飯錢才……」

　　巽辰還沒盤算完畢，突然覺得自己手裡一空。

　　一低頭才發現自己手裡的紙袋已經不翼而飛，而兇手正是剛才在店外那名戴著帽子的小孩！

　　「你這臭小鬼！給我回來呀啊啊啊！」

　　顧不得自己對這座城市完全陌生，只想著卡洛琳還空著肚子的巽辰氣急敗壞的追了過去，在路人的側目下奔進了陰暗的巷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