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白-詩人殺手白色愛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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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6-17
  老師,我已經很久沒聽過別人這樣誠懇地稱呼我。記得,太宰治很討厭別人稱呼他老師,他總認為老師這詞背後肯定酸溜溜的,沒有人是真心稱呼他人老師,背後總是牽扯著利益與討人厭的情感。情感?對,這背後總是帶著甜膩且黏答答的情感,所以我討厭別人稱呼我為老師。

  我不是甚麼特別的人,就連才能也是一般般。很多人認為,我現在的成就來自於我的天賦以及幸運。然而,我必須解釋道,我不是甚麼特別的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來源自不斷的訓練以及努力。或許有人聽到這裡會一笑置之,把我的認真以及努力當作玩笑話看待,並且自以為了解我。這種人除了胡謅一些謊話外,做不到任何事。我是努力家,因為沒有才能,所以黃金才顯得珍貴。

  「老師,請用茶。」兩年前,面對面的學生招待了我一罐日本的綠茶。說真的,比起綠茶,我更偏好紅茶,不過這兩種茶的茶葉似乎是同一種,差別只在於發酵程度。沒錯,就好比殺手以及作家間的關係,兩種職業的差別只在於用何種武器殺人罷了。

  回到課堂上,這是一間位在台灣的英文作文補習班。這裡是我的歸屬,唯有在這裡才能感受到身為作家的自己。每當我從世界各地漂泊流浪回來後,我總是會回到這個班上,與幾名同學一起嘻鬧、玩樂。然而,這些事物都已經成為泡影。泡影?記得他們是這麼說的,泡影就是泡沫以及影子,兩種摸不著且脆弱的存在,我仔細思考著這個單字,不禁認為這樣的形容非常美麗,有種畸形的美好。對!就像梅花一樣,畸胎。

  時間回到現在,我從椅子上醒了過來,時間大概是下午兩點鐘,我又做了惡夢。噩夢的內容依舊是那間補習班被人惡意放火,所有人事物都付之一炬,消失了。那個班上的七名學生都死了,而我則因為待在國外逃過了一截。直到現在,已經經過兩年了,我卻從未弔唁過那群孩子。為甚麼?是因為我正在逃避嗎?還是說,我已經忘了身為人的部分呢?我倒希望是後者,如果失去人的身分,我就...我就...我就不會哭了吧。

  「老師,請用茶。」正在廚房忙東忙西的編輯替我泡了杯茶,據說是用台灣的茶葉沖製而成的。我討厭台灣的茶,不只是因為太過甜膩,更是因為我會想起那名替我泡茶的學生:I。I是名相當嬌小的女學生,總是身穿過大的長版外套以及黑色長褲。為甚麼呢?不為別的,正是為了掩蓋多次訓練下來的傷疤,以及小刀、手槍等武器。這就是我們的真實身分,一名殺手。對我們來說,死亡早已是拋諸於腦後的事物。然而,我卻忘不了兩年前的大火,看著那群學生被燒爛的屍體,我卻沒有力氣去尋找真兇,就連賺錢都懶。只不過是虛度每一天罷了。

  老實說,我不曾堅信他人的羈絆、友情,或者愛情。對我來說那些都太過虛無飄渺了。我喜歡注重於社會事件、謎題,抑或者食譜與槍械等等有固定形體的東西。說道這裡,你們肯定認為我是個無情的人對吧?你們錯了,我仍舊會歌頌愛情、神明、文化等等事物,我只不過是無法相信他們是否真的存在罷了。或許正是如此,我才被冠以不是很聰明的人的稱號。我喜歡學習,但學得很慢。我喜歡讀書,但不精於此。我喜歡演戲,但演技十分拙劣。可是,我仍然享受於此。我享受著人生的每分每秒,我不虛度光陰,我的每一刻都不會後悔,就像選擇喝茶或酒一樣,我不曾後悔。

  我不會後悔,我不去尋找真兇這件事。畢竟,在這行業中,尋找真兇不是件大事,報復只會帶來更多的報復,仇恨只會帶來更多的仇恨。所以,不如將其當成一場天災吧,只要能夠脫逃,就得感恩。然而,即便我不停地這麼告訴自己,卻仍無法阻止身體本能地去找對方。很快地,我便有了線索,但這故事不是在說這件事的,所以暫時擱置。

  「老師,這次是甚麼故事呢?」

  「我想寫關於殺手的冒險故事。」

  「殺手啊!老師一定當不了殺手,因為你太溫柔了。」是嗎?或許吧。我想,我的溫柔總有一天會成為我的絆腳石。不如將其拋棄,成為一個無情的人吧。但是,該怎麼做呢?怎麼樣的人才是無情的人呢?我思索,是不是不在乎他人的死亡就是無情的人呢?還是說,冷血地報仇雪恨才是無情的代表呢?

  「老師,上次的故事恭喜你得獎,銷量不錯,但還是沒達到我們當初訂的標準,真可惜。」是啊!真可惜,誰能料到爛俗的愛情故事能夠吸引這麼多人呢。或許是因為很多人都奢望美好的愛情吧,所以才會積累這麼多的觀看數。各種各樣的評論如同雪片般飛來,不只有因為結局出奇而感到憤恨的觀眾,還有被感情戲點到痛處的讀者,這兩者都是可預期到的。但還有一種人是無法知道他在想甚麼的。

  「我知道你是誰了。」一開始讀到這篇評論時,並不特別留意。直到我發現,所有小說下頭他都留下了一模一樣的評論,這才讓我意識到或許是個麻煩人物。

  「又是他嗎?真是閒呢,留這樣的評論到底有啥意思呢?又不是恐嚇評論,也不是讚美,只是個沒頭沒尾的胡話。」編輯望向電腦螢幕,喝了口茶並且立即就拉黑了這則評論。

  「又拉黑嗎?」

  「反正無論如何,他都會評論同一件事情,不如眼不見為淨。」眼不見為淨?記得是看不見就乾淨的意思,這樣做跟逃避那場大火的我有何不同呢?不知道,但我想肯定有某些部分是相關聯的吧。記得是叫做前文本嗎?所有的文本都是互相關聯的,沒有文本是獨自存在的,因為不是描寫一個從未見過的世界或者從未用過的語言。我想,人生也是如此,不是常有人說人生劇本這詞嗎?就是這意思,大家都是互相關聯的,所以人生才複雜。

  「老師,接下來你要出遠門,對吧?我們可能會有段時間見不到,所以我幫你準備了一些日用品,我知道你很懶得出去購買這些,所以擅自幫你訂了,包括洗髮乳、防曬乳、罐頭、茶包以及咖啡粉。啊啊!還有你要的廣告顏料,可以遮住你面具上的髒汙。」面具,是啊!它比起去年髒了一點,但似乎又不能用水洗,只好用廣告顏料覆蓋住髒污的部分,以此假裝它仍像新的一樣。

  現在正是法國的酷暑,總有這麼一兩天太陽炎熱到不行。我穿上合身的黑西裝、打上深藍色的領帶,上頭有漩渦的圖案、配上純金的領帶夾與西裝扣、老式左輪手槍與一杯紅茶,最後戴上我的白色面具。對,這副面具是我從上層那裡得來的,相傳它有著神奇的魔力。然而,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必要罷了,它能夠掩蓋住我早已毀容的面貌。是那男人,KAI所為。請別誤會,我並沒有責備他的意思,只是下次成為對手之時,我會毀了他。

  雖然很想說,我有仇必報這種話。然而,並不是。我只不過是趁著工作的空檔去執行復仇計畫。既然我不會特別執意向縱火犯報仇,那對於KAI,我也一樣不會執意去報仇。因為我相信,只要時機到了,我們自然會見面。

《子彈與烏鴉》

有人說開始吧
讓所有問題止步於此
子彈會飛過西城
也會飛過東城
重要的是當它與你相遇時
你站在哪邊?
是那群人手下受磅數與圖騰誘惑之處?
暫且苟且偷生之地?
抑或者那男人身旁,KAI?

現在,就讓血腥止步於飯店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