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傍晚時分，繁華鬧街正不斷響起喧鬧聲浪，離峰時段，屬於它的夜晚才正要開始。
　
行經十字路口，一名身穿長版棕色大衣的男人停下腳步，他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在看見未接來電後立即撥打回覆，「小繯……對，我快到家了。」
　
甯宇丞，甯繯的哥哥，上班族成員，目前擔任小組長職務。
　
留有一頭斜平瀏海，略蓋眉宇的髮型配上白皙臉龐，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大學畢業沒多久的新鮮人，實際來說他距離大學生也沒有相差幾歲，但他高中唸完就選擇直接就業，承擔家裡經濟。
　
「哥，可是你成績很好啊？」
　
知道哥哥的成績優異到可以在大學申請獎助學金，生活方面只要他們兩人都去打工賺錢就能補足家用，甯繯無奈嘆息，「我可以去打工……」
　
「小繯，妳不用擔心哥哥的事。」不想讓甯繯背負經濟費用，甯宇丞溫語笑著，「就算沒唸大學，我也沒放棄抽空時間學習新知。」
　
不想社會上面臨人才淘汰，所以他主動勇於接受工作挑戰，從最初生澀到現在的熟練，他也已經能夠勝任小組長的職位，忙碌之餘也有時間額外學習。
　
「妳只要充分享受高中生活，哥哥就很開心了。」溫柔撫摸妹妹的頭，甯宇丞堅持希望能夠讓她在不要背負壓力的情況下，好好就讀高中並規劃未來生涯。
　
拗不過哥哥的說詞，甯繯只得妥協，轉而要求其他能做的事，「那我負責早晚的餐點，不然等哥哥下班都晚了。」
　
「好，但不用煮太難的料理，妳還要唸書……」捨不得妹妹辛苦，甯宇丞苦笑應答。
　
「哥哥，我不是小孩子啦！」
　
想起妹妹不滿而鬧彆扭的表情，甯宇丞忍不住暗自竊笑，心底感到十分滿足。
　
他們之間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
　
年幼的記憶裡，他們經由父母再婚成為家人，初次見面時，他就被甯繯那雙清澈大眼和粉嫩圓潤的臉龐吸引，忍不住對「妹妹」這個身分產生好奇的想法。
　
相處的那些日子，甯繯總是好奇盯著並默默跟在身後，不知道是信賴還是其他原因，那種被注視的感覺讓他心中產生暖意，甚至認為他既然身為哥哥，就要好好守護妹妹才行。
　
然而十年前，地震一夕間奪走他們的家園和父母，在面臨悲傷的同時，他也明白自己必須得立刻振作，穩定家中的經濟收入。
　
這些年來，他們的生活環境相比過去已經好轉很多，家庭也是和諧幸福的模樣。
　
不過他們家的情況，唯有一點和別人不同……
　
「宇丞，好巧啊！」這時，街道對面走來一位男性，是公司部門的前輩。
　
「你好。」見人走來，甯宇丞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輕拍甯宇丞的肩膀，前輩附耳說道，「我正好要去個好地方，要不要一起來？」
　
有些意外前輩突如其來的邀約，甯宇丞有些為難，「咦？但我得趕緊回去……」
　
「就一下子啦！」勾住對方肩膀，前輩態度強勢幾分，這讓甯宇丞一時間也不好意思再開口拒絕邀約，只好點頭答應。
　
「那個，我不去什麼聲色場所。」怕被前輩帶去那樣的地方，甯宇丞急忙表示。
　
「安啦！不是那種。」
　
聽聞大笑，前輩領著他走離街道，邁向人煙稀少的小巷，而甯宇丞雖然疑惑，卻不認為平時就很照顧他的前輩會在此刻想要害他，因此還是乖乖同行跟著。
　
抵達更偏僻的小巷，他看到一間特別不同的屋子，雖說不是裝飾得富麗堂皇，但在一排老房屋中仍顯得特別突兀，就像是為了什麼而刻意修建而成的。
　
這時，前輩率先走近屋子，他打出某種手勢後門驀然打開，一名身穿西裝的男子走出來，面無表情地盯著甯宇丞看。
　
「他是我同事，來參觀的。」
　
確認邀請卡沒有造假後，對方通行讓他們進屋，經由密道走往地下設置的通路邁進，踩著有點久遠年紀的階梯，甯宇丞發現此處格局並非現代設計。
　
「這裡以前是某位官老爺的家，出於個人興趣而開拓出來的通道。」
　
說起這裡路線設計特殊，就像迷宮一樣可以經由各處抵達地下廳間，前輩神情雀躍地解釋，「後來家道中落，購買這塊土地的人就把地下廳間弄成拍賣會場。」
　
話雖如此，沒有經過法律審核的拍賣會就算違法，因此必須低調進行。
　
「照這樣說，我們來這裡也不好吧……」不想過於接近黑市的環節，甯宇丞無奈皺起眉頭，心裡已經打算盡快離開這裡，「前輩也別太常來比較好。」
　
「你這死腦筋，這裡才有辦法買到稀有的東西。」話題一轉，前輩說起這次主要會來的原因，「這次有人要賣星塵碎片，是非常珍貴的商品啊！」
　
聽聞這番話，甯宇丞愣住，這時前輩已經帶著他走到底層，開啟通往廳間的大門。
　
推開門扉，呈現眼前的便是閃爍不斷的霓虹燈光，不少人來去穿梭，就像是來到大型舞廳會場，很難跟拍賣會聯想在一起。
　
「你先四處晃一下，我找個人。」
　
交代幾句，前輩轉身朝人群方向走去，沒多久便消失了蹤影。
　
不趕快回去不行啊……接過侍應送來的水杯，甯宇丞朝角落走去，他貼靠牆壁，有些不適的輕呼氣息，接著拿出手機想要打給甯繯，告知會稍微晚歸的事。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時聽到現場提及星塵碎片的話題，甯宇丞的思緒有些複雜。
　
十年前，妹妹因為地震的因素，誕生出不明的特殊能力，瞳孔轉變成金色時，不僅能看到生物的靈魂，甚至能從中抽取生命能量，捏成換取等值的願望。
　
將實現願望的能量化作有形，模樣如金平糖的形狀，還會自行綻放藍紫色的光芒，由於凝望時有如宇宙星塵的亮光，故取其名。
　
不記得當年細節，甯宇丞只朦朧記得當時他和妹妹互相扶持，直到救難隊救援成功才撿回一命，當時整棟大樓只有他們倖存下來，還因此被社會視作救災奇蹟。
　
可是，那只是其他人不知道而已。
　
付出龐大代價的結果，根本算不上什麼奇蹟。
　
真相是，位於大樓最深處，在空氣不足的情況下，只靠浴室旁邊的水龍頭堅持兩星期，還要毫髮無傷的等到救難隊發現，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憶起當年，甯宇丞被政府安置後才知道，除了他們以外的住民全部罹難，不管是搶救的黃金時間還是最佳救難路線，發現時都早已氣絕身亡，沒有例外。
　
「哥哥……」
　
當時兩人在醫院接受治療，才剛要升上國小的甯繯不安問道，「是我害的嗎？」
　
望著甯繯難受的表情，甯宇丞壓抑失去父母的悲傷，他蹲低身姿將妹妹攬入懷裡，「誰都不知道結果會是這樣。」
　
猜想妹妹突然擁有能力也不會控制，只是單純希望兩人能夠安然度過危機，所以才會在無意識中奪走大樓受困者的生命，導致悲劇發生。
　
「是我沒有保護好妳。」認為擁有能力本身沒有過錯，甯宇丞安撫說道，打算獨自承擔所有責任和罪惡，「所以小繯不需要背負任何東西，沒事的。」
　
依偎在這份包容所有的溫暖裡，甯繯緩緩閉上眼睛。
　
「那麼，哥哥以後也由我保護。」稚嫩的語氣帶有幾分童言童語，也不知是真的明白還是有樣學樣，她伸手環過對方的頸脖，「這樣，誰都不用害怕。」
　
沒料到會被妹妹這樣安慰，甯宇丞錯愕幾秒，把話聽入心坎，熱淚悄悄盈上眼眶。
　
「……好。」
　
或許他的生命，從那刻就只註定為這個孩子而活。
　
不論是共同背負，還是藉由幫助別人來償還過去的罪惡，他都不再感到痛苦。
　
閉目片刻，當甯宇丞再度睜眼，眸間深處閃爍一縷灼光，所有經過面前的人群，在他眼裡已經豎起燃燒的火焰，穩穩落在胸前位置。
　
和妹妹相比，他沒有實現願望的能力，僅能看到以火焰呈現的生命能量，雖然燃燒狀況會受到運勢和選擇產生變化，但是熄滅就確定無法挽回死亡的結局。
　
留意現場已經有人的生命能量呈現微弱火焰，甯宇丞的心情不免沉重幾分，他看得到這些，卻沒有能夠介入生死的力量，只能遠遠旁觀。
　
「為什麼要獨自站在角落？」
　
這時，一名身穿低胸服飾，短髮及頸，模樣聰慧皎潔的女人拿著酒杯走過來搭話。
　
「有點累，所以稍微休息一下。」不能說自己是被拉來的，甯宇丞苦笑回應。
　
跟著背貼牆上，女人停頓半晌後道，「難道你是因為星塵碎片而來？」
　
「咦？」轉頭望去，甯宇丞下意識瞥往對方胸前旺盛燃燒的火焰，旋即移開目光，避免被誤會是性騷擾，「不，我只是被前輩帶過來見識拍賣會。」
　
「這樣啊……是我誤會了。」捕捉到甯宇丞侷促的表情，女人揚起嘴角，愉快敬酒並自我介紹，「我叫林靜，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