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迷惘／彌枉

　　即使是晴空之下，草木蒼翠的校園，也是有可能給人一種隱形肅殺的感覺。成為高中生的石夏瑞更是認為如此。尤其是競爭激烈的環境。

　　來到網球場，穩站底線外緣，一手持球一手持拍瞄準方向，拋球，揮拍，完成發球。

　　這所明星高中的特色是，絕不讓學生只會死讀書，而是建立了各種體育活動的設備以及校隊。不過，當初石夏瑞原本只是想參加網球社，和朋友一起玩，沒想到在一群體育老師和教練的作主下，被拉進校隊。
　　他自己也沒想到，原來他連這種事也是天才。

　　發出去的球被另一個人從網子對面擊回，石夏瑞一記優美的單手反拍，又把球擊出去。

　　當初教練是單雙兩種反拍都有教，然而長時間下來，逐漸只剩少數隊員能打出方位精準且強而有力的單手反拍，其他人則是習慣成只用雙手反拍。其中，石夏瑞的單手反拍甚至進化成反擊對手的強力招式之一。

　　球落在線內有效區裡，彈了兩下，剛才那個人把球撿起來。

　　「大帥哥，你放假也來學校練球啊！」

　　「少來，快比賽了又一堆考試，總是要挑一件事趕快做。別忘了你也是主力隊員之一。」

　　「好啦，你就饒了我吧，夏瑞。我這種普通人都沒辦法這麼勤勞了。」

　　「普通人？你可以把這句說給其他學校的聽聽看。」瞬間切換互損互嗆模式。

　　「是，是，我知道了。話說你好像很執著比賽耶？」

　　「沒有什麼不會執著的。」

　　「蛤？」

　　「還在蛤？你來正好一起練！」

※

　　到了網球賽當天，參賽學校的校隊紛紛到齊。對於石夏瑞的高中而言，比較麻煩的地方，在於因為是男校，所以能報名的項目比混校少一些。
男子雙打的壓力集中在夏瑞和搭檔的身上。

　　雖說他們這種明星高中光靠升學率就很紅了，體育比賽仍然是高競爭的一環。

　　「我們一起衝吧！」負責單打的隊員和雙打組互相打氣。

　　「放心，我們會把注意力都聚集過來，好減輕你一點點壓力。」夏瑞賽前仍然開著玩笑。

　　「那你們就得拿冠軍啦，而且有你這張臉會更出名的。」

　　「喂——」

　　說著說著賽前先去場地適應並練習的時間到了，夏瑞和搭檔必須趕去。

　　路上搭檔忍不住開口問：「你好像說過你爸會來看比賽？」

　　夏瑞很難得露出正經的表情：「一定會的！雖然他發現我是校隊主力隊員的時候，臉色鐵青的很難看。現在想想，他是在擔心校隊比較辛苦吧？」

　　「臉色鐵青？好奇特的擔心方式……好啦，不說了，賽場到了！」

※

　　網球是單面淘汰制，也就是只要輸一次就打包，所以第一天的賽程壓力相當大。

　　不過，在三盤兩勝制之下，對石夏瑞而言，只要都能直落二贏球，會節省很多體力的消耗，如果可以的話。

　　或許，老天打賞了他們一點幸運。

　　夏瑞那很少人會使用的單手反拍，搭檔擅長的高壓扣殺，讓好幾組對手死在來回抽球。有的對手擅長網前截擊，他們仍然靠著默契防禦了下來。

　　或許，這反而是老天爺賞給石夏瑞的難堪。

　　雖然，他以為老爸是沒辦法請到假，所以即使提早打完比賽，還是沒找到老爸在等自己的身影，並且因此心情不受影響的一路打到最後一天，也就是冠軍賽。

　　頒獎典禮完之後，他開始覺得不太對勁。教練、球隊經理、其他隊員好像都是勉強顯得雀躍似地。事後逼供了隔壁班有來看比賽的朋友，才知道他老爸第一天來賽場沒幾分鐘就轉身離開。

　　朋友們也不知道的是，他老爸轉身跑離現場的原因，就是來的時候，正好見到了一記精準且強而有力，又優美的單手反拍。

※

　　父子倆冷戰了好幾天。

　　石楠岩知道兒子非得要冷戰的原因。但是他無法解釋，為何他當時腦中只剩「也是網球就算了，為什麼也是單手反拍？」，以及離開後直接跑回去上班，取消了自己的請假。
　　那是唯一可以讓他只當自己是人偶或是行屍走肉之類，沒情緒物體的環境。

　　但是就是給不出解釋，夏瑞才持續不悅。並且不只冷戰，和朋友混或者練球的時間越來越長，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但是，這點「懲處」似乎還無法讓石楠岩鬆口。

　　石夏瑞冷戰時也一直想著，有什麼可以折磨老爸的新方法。

　　雖說這種想法如果被外人知道了，多半會被認為很不孝，然而對夏瑞本身而言，一個生養他的人更不應該用死都不給答案來應付他。

　　諷刺的是，找到答案的機會，也是打破冷戰的第一句話，讓他更加不安，也開啟了另一場冷戰。

※

　　其實夏瑞一直都有觀察到，他老爸都有固定每間格一段時間，就往醫院跑，但是疑似不是平常的健檢。也可以說，更像是某種東西的追蹤檢查。

　　某天突然超難得早早回到家坐在書桌前。對於從來不去預設時間表的夏瑞而言，這原本只不過是個偶然。

　　過於安靜的家裡，立刻就能察覺他老爸邊用手機邊進門，並且往廚房移動。夏瑞當機立斷，不聲不響地摸進客廳，翻開那公事和收納兩用的托特包，從裡面找出了幾張果然是來自醫院的文件。

　　待石楠岩從廚房回來，連驚訝都來不及，石夏瑞就直接審問了起來：「這下夠你這老頭子解釋了！你的血型居然是Ｏ型耶，可是我國三時那次驗出來是ＡＢ型。一個是瓣膜修補後的追蹤檢查，一個是為了輸血而做的檢驗，也就是說兩個血型都對，那麼Ｏ型的生ＡＢ型的會不會太詭異了點？」

　　「……」

　　「如果你連這個都給不出解釋的話，我也不用期待會知道你在我比賽離席的原因了！」


後記與碎念：

　　關於單手反拍，我推薦Dimitrov和Wawrinka為參考，這邊附上的網址是兩人比賽時精華剪輯：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bJv1l8RFv8

　　其實關於石楠岩有一個設定上的失誤。因為他必須身兼父母兩職，所以很需要同時可以用作公事包和採買物品的袋子兩用的裝備，那麼最符合的就是托特包。
　　但是理論上他不會用這麼高單價的東西，雖然平價托特包一直都是存在的，但是機能性要好又要真的很像公事包的款式，價格是壓不下去的。所以我只能勉強去調整設定成，那應該是他手上唯一的，且不得不用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