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不入虎穴焉得早死

梳洗過後，藍天開始思考今天該做什麼。
雖然現在沒人會欺負他，傭人們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漠視，但他還是個傀儡國王，實際情況並沒有改變。
沒有掌握政權，只能遊手好閒地度日，這怎麼行！得想辦法改變現況，才能替安結報仇雪恨，把陰狠的皇親拉下王位。
不過，藍天實在沒什麼領導經驗，甚至可以說他這個人奴性慣了，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效忠著軍隊，要說這裡比較有政治頭腦的唯一人選大概就是──
抬頭看向走在前方的黑修，藍天下定決心，拉住他，問：「我想改變現況，如果是你會怎麼做？」
黑修現在雖然還不是魔王，但既然未來他能夠坐上萬人之上的王位，代表他骨子裡一定具有統治者的特質吧？
黑修望進他認真的藍眸，似乎不問也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然後皺眉。
就憑你？
藍天看出他眼底的質疑，解釋道：「我知道很不容易，但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我都會努力……」
黑修突然開口：「十分鐘。」
「什麼？」藍天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只見黑修突然邁開大步，往宮外走去，藍天趕緊跟上。
走出偏宮正門，迎面而來是人潮洶湧的市集，還來不及看人民們訝異的眼光，他們便快速穿過了街道。
五分鐘後，來到了一個明明距離極近，他們卻從來不曾接近的地方。
人界主宮大門。
所有皇親、軍隊和貴族們都在此活動，聚集了人界最高權力，「他」這個理應萬人之上的國王卻一次也沒踏進去過。
守城門的侍衛們看見國王時相當驚訝，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甚至連鞠躬敬禮都忘了。
要知道，整個宮裡的人都很清楚，國王沒有實權，權力掌握在他的皇叔身上，而那位早已暗中下過指令，誰都不許接近國王。
十八年來，那個傀儡國王總是乖乖地待在偏宮，一次也沒來過這裡──但今天為什麼出現了？
沒有任何開頭，黑修淡道：「開門。」
兩名侍衛面面相覷。
怎麼辦？該讓國王進去嗎？雖然面前是國王陛下，但實際掌管政權的「那位」更是得罪不得啊！
藍天也很尷尬。
他很清楚安結的立場，他們為什麼要直接闖入禁地啊！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雙方乾瞪眼，遲遲沒有動作。
侍衛怕讓國王進去會被斬頭，藍天也擔心進去不知道會造成怎樣的大騷動，只有黑修無視一切僵持的氣氛，說道：「數到三，滾開。」
侍衛沒想過竟然會被個未成年的奴隸威脅，霎時瞠大眼，瞬間拔劍指著他的腦袋，怒道：「臭小子！你以為是在跟誰說話？」
藍天嚇一跳，他從沒看過這樣的場景──要知道，敵人通常都是先指著他的腦袋，誰敢指著魔王啊！
黑修看也不看銳利的劍鋒，果真開始倒數：「三……」
侍衛：「你別以為我不敢動手！」呿，這小子連武器也沒有，要對付他簡直輕而易舉。
「二……」
聽見青年竟然還在倒數，侍衛怒不可遏地正想揮劍的那刻──突然想起對方可是國王的人，有傳聞說這個新奴隸是國王的禁臠，要是對他動手國王肯定會很不高興！
他顫巍巍地斜眼偷看國王的反應……卻看見國王不知為何露出了異常興奮的笑容，好像巴不得他砍下去。
「……」不知為何他突然對眼前這個囂張的青年產生了同情的感覺。
王室什麼的，果然都是些沒人性的。
此時藍天一臉興奮地想：以往人人都捧著魔王陛下，所以什麼威脅、打架都衝著自己來，魔王就在旁邊看好戲……現在終於風水輪流轉，輪到他去對付這些來找碴的人啦，哈哈哈！
「一。」黑修平靜地數下最後一拍。
侍衛們手中仍握著長劍，只見黑修伸手，兩指夾住劍身，「啪、喀！」眨眼間，堅韌的劍瞬間扭曲，如同被捏爛的紙團。
四人沉默互看。
黑修看了看毫髮無傷的手指，興趣缺缺地說：「沒意思，應該掐脖子。」
侍衛默默退後，迅速從兩邊讓開，還擺了個請的姿勢。
黑修面色不變，理所當然地大搖大擺地走過去。
藍天：「……」
一點都沒有風水輪流轉，這傢伙到哪裡都是大王。
──不管過程如何，總之，他們正式進宮了。
這是藍天第一次進入主宮，他想，安結大概也是。
胸口忽然一陣刺痛，異樣的感覺緊緊掐著他的心臟，眼淚瞬間漫出眼眶。
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或許是安結殘留在身體裡的那一點意識，正在吶喊著他終於來到這個地方。
主宮明顯比偏宮奢華許多，富麗堂皇的建築、金碧輝煌的大門、雍容華貴的紅毯，再再顯示皇族宮廷的氣派。相反的，偏宮久未修築，原先精心設計的大門早已斑駁，金色烤漆塊塊掉落，處處可見衰敗的疤痕。
偏宮總是陰沉沉的，水晶吊燈不知何時早已毀壞，大廳的燭光從沒有人記得點亮，窗簾積滿了厚厚的灰塵，偶爾才有幾位傭人想起要敞開透透氣。因此偏宮內總是灰暗不已，加上人煙稀少，在寬敞的宮殿裡更顯寂寥。
相較之下，主宮裡人群來來往往，數不清的傭人、侍衛、貴族們活絡地進出，水晶吊燈映在乾淨透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更加閃閃發亮，萬物生氣蓬勃。
也因為來往的人很多，還沒有人發現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國王」。
藍天吸吸鼻子。
好，現在他們進來了，然後呢？
他忐忑不安地看向黑修。
四百年後他也曾這樣看過，那時魔王的身影更高大令人心安，現在矮了一截，也沒了呼風喚雨的身分，可是似乎也無所畏懼。
黑修雙眼直視前方，筆直地走向佇立在大廳旁堅守崗位的侍衛。
「你。」
被點名的侍衛站得筆挺，動也不動，只有眼珠斜斜地瞟過來。
黑修直言道：「你們軍隊誰帶頭？」
侍衛眉頭一皺，原本不打算回話，但斜眼看到站在黑修身後的國王時，瞬間瞠大眼，嚴厲的形象瞬間崩毀，露出了明顯驚愕的表情。
對對、他知道自己在這裡就是稀有動物，每個人輪流看了都要驚呼一遍……藍天自暴自棄地吐槽。
看見國王臉色不太好看，侍衛嚥了口唾沫，回答：「獵鷹侍衛長。」
「叫他來。」
「……啊？」一臉嚴肅的侍衛都不禁傻眼。
旁邊看戲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多人躲在柱子和牆後偷偷窺看，但是視線依然強烈得螫人。
藍天深深覺得自己就像動物園裡剛開放參觀的稀有品種。
話說回來，黑修突然說要找帶頭的，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人家說欲擒賊先擒王，這傢伙該不會是想找軍隊老大下手吧？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天啊，他怎麼會問黑修那個問題呢？這人從來都無視一切常規，只要是擋在眼前的人，宰了就對了。他該不會是不小心掀起了宮廷內戰吧？人界不會真的被魔族統治吧？不要啊！你留著以後當魔王，不要現在統治人界啊！
就在藍天恍神地胡思亂想時，獵鷹出現了。
他一身筆挺的軍服，邁步走來，表情莊重肅穆。
當藍天回神看見站在面前的人時，才赫然驚覺──這不就是金嗎！
對了……獵鷹這個稱號，就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