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花】第一次穿小裙子就上手（正文）

1
「老闆，你這小裙子，男的能穿么？」
「能啊。」
「K市包郵么？」
「包。」店主回復道，「我也在K市。」
「哦，那好啊，你給我做一件好點的，就這個花色，我拍了啊。」
「嗯。」
張佳樂點擊頁面上的「立即購買」，在數量上面拉了一件然後快速付款，雖然網店上面已經寫了「男性可穿」，但他還是抱著幾分遲疑，畢竟……這裡的lo裝實在太可愛了，怎麼看都不大像男人可以穿的樣子。不過既然店主都這麼說了，姑且相信便是。
張佳樂拍完后隨手截圖，放到微博上曬了下。
百花繚亂V：買了這件，樂哥我說到做到！@君莫笑
君莫笑V：呵呵，加油啊樂樂，照片記得放高清無碼。
這條微博一發出去不到十分鐘，被他艾特的君莫笑——也就是vilivili網站上的知名遊戲網紅葉修——順手回復了下，轉發量又暴增了幾萬，張佳樂在電腦前差點吐血。這個害他必須實踐諾言的傢伙，怎麼可以這麼事不關己呢！
事實上他和葉修，或者說君莫笑，兩個人在網路上互懟已有多年，群眾早已見怪不怪，他們時常實況連線直播打遊戲，這個圈子裡的人他們大多都認識，人緣廣也就經常到處串門子，他們最熱衷一款叫「榮耀」的網路遊戲，張佳樂的百花繚亂在遊戲里JJC勝率極高，唯獨遇上葉修的君莫笑怎麼打怎麼輸，於是一氣之下他在微博上發了毒誓：再輸就穿小裙子拍照！
一群人嗑瓜子看戲，直到決勝負那天，在線觀看數居然破了三十萬！
大概是有了毒誓的壓力在，張佳樂發揮得相當謹慎、仔細，可也許就是壓力太大了，在最後的緊要關頭終究忍不住搶快，被君莫笑浮空連擊，找不到突破口，血量直線下滑，最後還是掛了。
掛了的那一刻，他木然地打開彈幕效果，想看看觀眾什麼反應，結果不看還好，一看連生氣都無奈了。
各種五顏六色的字體飄著淘寶網店，女孩子們趕緊推起小裙子，一個個如狼似虎蓄勢待發。哎，敢情妳們一個個心裡都給我倒喝彩啊？
有鑒於張佳樂也算是言出必行，可不像葉修那傢伙這麼沒下限，幾年前他和蘇沐秋打過一次賭，輸了，結果扯皮扯到大西洋去，時間一久也就沒人記得。而這次張佳樂打的賭娛樂性質高，有看頭，這不，現在微博都快炸開了，他能逃到哪裡去？
張佳樂看著越來越多的轉發和截圖留證，有點哭笑不得地點開了淘寶，就在剛才，他收到來自店主的一條交貨日期消息。
——離他上刑場的日子不遠了。

2
張佳樂最後選中的那間網店叫「狼窩」，店主是個叫「落花狼藉」的大姐，乍聽之下像個賣寵物用品還是啥潮男服飾的，感覺說不上來的詭異，和店內網頁設計毫不相干，可一點進他的網店，張佳樂就呆了。
尼瑪我沒事兒打什麼賭啊！
不，不對，該感嘆的不是這個……
總之，這網店的設計非常之粉紅，張佳樂一眼看到就頭皮發麻，但能想見小女孩子們絕對喜歡，說不定上了年紀的老阿姨們也會找回少女心，眼睛能看到的全是粉紅色的蝴蝶結、奶白色的蕾絲邊、還有糖果或者愛麗絲的小兔子，夢幻的不得了。
網頁字體還是少女體，LOGO閃亮亮的，張佳樂內心咆哮，但姑且冷靜隨意瀏覽了下，最上頭的標題有寫「男女皆可訂製」，而且這個還是最新款的幾種花色，小裙子一字排開平心而論挺好看，如果他有女朋友，鐵定要送一件當生日禮物。
「哎，生日？」想到此，張佳樂忽然一頓，手指不聽使喚，發了條信息出去。
【老闆啊，能給點優惠么，我月底要生日了。】
「……」信息才剛發完，張佳樂一回過神腦門直冒冷汗。
艾瑪我幹嘛了我……這種地方要優惠，好像菜市場大媽砍價一樣，再說這小裙子也不貴，他要優惠，難道還讓店主送他髮帶啊？又不是女孩子……
慢著，他好像確實需要點髮帶還是襪子什麼的，他對這些LO裝沒有研究，光是點開一個網站就暈頭轉向，當真有勁兒沒處使，有人能指點迷津那不是更好？
就在這時，狼姐回復：「已經包郵了啊？」
「哦……對……那啥，我，我第一次買這個，有沒有別的什麼可以推薦點？」張佳樂心虛地敲字，一陣又一陣的熱度往他臉上竄，彷彿對方就在自己面前似的難為情。
這次的沉默更久了，老半天都沒動靜，張佳樂越等越焦急，甚至後悔了剛才說的那些話，一想到屏幕另一端的人也許正在吐槽他，就坐立難安。
一個大男人買什麼小裙子，還小碎花的，是人都會把他當成偽娘，唯一慶幸的是，網路世界真真假假，誰知道他是狗是貓還是……
「你叫張佳樂？」
信息提示的聲音宛如雷鳴，張佳樂沖回桌前一看，差點沒嘔出血來……
張佳樂！他，他知道我是誰了！不是哪個阿貓阿狗，是張、佳、樂，啊！
「我，我……」
「哦，我核對下你的收件人，地址是上面這個沒錯吧？」
一張截屏傳過去了，上面是淘寶收件的基本資料。
「對……」張佳樂一秒鐘癱倒。
妳別嚇我啊大姐。
說起來他也算是半個網紅，聽過百花繚亂大名的人起碼排得了半條街，雖然只是在虛擬世界上誇下海口，但網店主和他同城，萬一知道他，又或是曾經擦身而過，那得多尷尬啊？
不過這次尷尬沒有很久，過了會兒狼姐說：「這幾款周邊很多人也買，你看看唄，喜歡就挑一樣我送你。」
幾串網址扔過來了，張佳樂一臉懵逼，這、這太多了啊，眼花繚亂了都，而且價格高低不一，有的能趕上一條裙子了啊！
「啊？送我？」他愣愣地問。
「是啊，你剛才不是和我要優惠么，不要了？」
「啊不……」張佳樂趕忙改口，但一時半會兒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更多的是感謝之情。「呃，我就是想說下我生日要到了，哈哈哈，朋友少妳別介意。」
「沒關係啊。」狼姐說，「生日快樂。一件小東西而已，你選吧，都可以的。」
這霸氣側漏，張佳樂睜大眼睛精神都來了，「妳人真好啊！豪爽！我會多多給妳打廣告的！」
「呵，你隨意。」狼姐發了個微笑表情，這瞬間，張佳樂成了鐵粉。

3
大概是覺得店主人太好了，張佳樂下線前不忘記和她要了個QQ號。
她的ID依然叫落花狼藉，大頭照是一個模糊的剪影，看上去是一個帥氣的男人。張佳樂覺得這一定就是狼哥了，像狼姐這麼爽快大方的女孩子就該配這樣的漢子！
狼姐說手工製作需要幾天時間，她最近比較忙一點，不過會儘快發貨的。
張佳樂說沒關係沒關係，我不急啊，妳慢慢來……哎，那個啥，箱子請用普通的就好，謝謝啊。
是的，他還不想被樓管大爺八卦，還不想買小裙子的事兒在學校傳開。等到貨的過程很是心急如焚，他每天睜開眼看到月曆，就要默默在心底畫上一只骷髏頭。
狼窩賣的東西標榜手工製作，耗時但是絕對精緻，加上店主大方不啰嗦，評價相當不錯。可不錯歸不錯，張佳樂並不需要，於是也沒多看別的東西，轉頭又栽入了榮耀的世界無法自拔，倒是葉修一看到他就問小裙子還沒好啊？弄得他揣起搶砰砰砰就朝他腦門上射，恨不得把他射成蜂窩。
和張佳樂同一個公會的林敬言也明白他倆的恩怨情仇，只得安撫他：「沒事的，樂樂你看開點，等拿到小裙子，你就好好化個妝拍幾張照片，一定把葉修迷死了，他以後就會對你很好了。」
「我呸呸呸，你是不是兄弟啊你，良心呢！要賣你去賣，葉修這種貨倒貼我還煩呢！」
「不是啊，咱不行啊，咱可沒有你的長發飄逸啊。」林敬言喊冤了，「你跟狼姐留個聯繫，機會難得，我看以後你可能會是常客了。」
「老林你幾個意思啊！沒有下次了！」張佳樂氣得直跳腳。
實話說他後來有點後悔發這個毒誓，又是買裙子又是搞拍照，想來就很麻煩，不過身為一個人氣實況主，偶爾給粉絲一點福利也是好的，總不能一年到頭只有微博轉發抽獎你說是吧。
「哎不過狼姐人很好啊。」想到了豪爽的店主姐姐，張佳樂又是一陣唏噓感嘆，「可惜我不買小裙子，不然肯定跟她多買兩件。」
「……喜歡啊？」
「有主了好嗎。」
「哦，可惜。」林敬言說，「那沒有主的話你要追么？」
就在這時，一旁從頭到尾默默看著的白言飛突然插話：「樂哥你不準備戴假髮么？你可以和狼姐買假髮啊，這樣不就多點互動機會了？」
氣氛突然就成了「給樂哥製造各種機會」的八卦時間，後面緊接而來的是公會裡各種聲浪，潛水的小透明們紛紛出來拜大神，順便催促他「製造機會」。可別說機會了，張佳樂現在連穿LOLITA的標準配備是什麼都搞不清，只能滑鼠一個個往上拉，看仔細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什麼假髮？」張佳樂不明所以，「為毛還要假髮，我只是穿個小裙子而已啊？」
林敬言一副受不了他的樣子說道：「是的，這是國際常識，沒有假髮怎麼萌得起來，你到底還是不是宅男了？」
此話一出，底下宅男123456全都冒出水面表立場。
「你才宅男，你全家都宅男。」張佳樂大怒，但偏偏這個遊戲里宅男多，比如老林吧，他就是個標準的宅男，就算他不是，他男朋友也是。
……哦忘了介紹，林敬言還是個基，這遊戲里不懂為毛基就是特別多，但張佳樂自認不是。
「為什麼要假髮？」張佳樂前面剛懟完，下一秒又沒骨氣地問。
「別問我怎麼知道的，你去問方銳。」林敬言冷笑兩聲，進了一個副本就不再說話。
張佳樂在線等了半天，刷開他的狀態一看，居然是「任務進行中」，這下又更鬱悶了。該問方銳嗎？他糾結了半天，方銳——也就是林敬言他男朋友——在這個圈子裡是出了名的宅，除此之外他還是個顏值佳、女粉眾多的COSER，張佳樂和他的交流不算頻繁，但畢竟都是同一咖，多少知道他們玩些什麼。
方銳有個癖好，就是男角女角都混著出，他化起妝來夠專業，又有林敬言在一旁拍照修片，每次一發微博，轉發量都杠杠的，只可惜本人性格猥瑣至極，果然照片都是網騙。
張佳樂才不過找他說了個大概，方銳就立刻給他出起了餿主意：「既然要玩，與其半桶水，不如就給大家看看你的真本事啊。你就乾脆叫這個做『百花繚亂』好了。」
「百花繚亂是男的，謝謝。而且我這是彈藥專家不是萌蘿莉。」
方銳聽他高冷發言還不罷休，「有什麼關係，誰在意？現在很流行性轉啊，而且你要是搞好了，沒準粉絲一多還能幫你噴一噴葉修哦。」
「我還沒弱到用這種攻勢好吧！！！」
「那行啊，你就繼續用正人君子對抗他的猥瑣流去吧，看看誰會贏。」
「我日……」
張佳樂就是想懟葉修又沒找到法子，現在這個絕佳機會擺在眼前啊！老子難道猥瑣不過他？心一橫，他點開淘寶找到狼窩，在搜索欄位輸入「假髮」，即刻下單。
「呼，看我怎麼對付你，哼哼哼。」張佳樂擼起袖子繼續在搜索欄位上打「化妝品」。
這會兒出來的東西更多了，什麼粉底、眉筆、口紅、遮瑕，還有什麼防水不防水，各種AA霜BB霜CC霜排到天邊去，比百花繚亂的手雷還讓人眼花繚亂。
瞎子摸象看了會兒張佳樂就沒興緻了，這事兒還是得找個女的來問，可問誰？問了師姐師妹要怎麼解釋？買給表妹的？是真表妹還是假表妹？借口想起來就頭疼，想來想去，他腦子裡最終浮現一個模糊的人影。
一個健壯的男人剪影——不對，是狼姐！
「狼姐……狼姐在么？我缺化妝品，一般搞COS都買啥好啊？」以「COSPLAY」來解釋他怪異的行徑大概是最恰當的吧？
信息石沉大海，過了一個小時狼姐才回：「問問你女票？」
「……對不起，沒女朋友。」
「不是，我是說你的女性朋友。」
「哦。可是妳開網店的，應該比較清楚吧？」
誰規定開網店就得了解？狼姐無語了很久。
好半晌她回復：「都可以，沒有什麼特殊要求吧？美寶蓮還是佳麗寶什麼的，你去附近超市找找還比較划算。」
「哦。」張佳樂說，他想了想，又打下：「謝謝，我去看看。」
「對了，你假髮是要跟上次訂的裙子一起寄么？」張佳樂離開前，狼姐又發了信息來。
「是啊，就幫我一起吧，謝了啊。」
「嗯，好，我知道了。」

4
張佳樂幾乎是每天掐著手指等小裙子寄來。
一方面是喜一方面是憂。喜的是活這麼大還沒買過這麼標新立異的東西，等快遞上門不免滿心期盼，憂的是東西來了也就意味著離他公開處刑的日子不遠了。
張佳樂還沒想好後面該怎麼辦，包括找誰拍照、做後期，還是乾脆自己拿手機嗨一嗨就算了事了，但一想到狼姐的用心，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他也不忍心辜負。
方銳說得對，與其讓大家抱著看笑話的心情來看他，不如表現得專業點，跌破大家眼鏡，告訴大家：他百花繚亂，就算輸，也輸得有骨氣！
好在快遞來得很迅速，衣服一做好狼姐就讓快遞發件了，送上門這天張佳樂正好沒課，趁著師弟室友去社團一個人在宿舍里研究化妝。狼姐推薦的化妝品買到了，他按教程搗鼓完終於戴上假睫毛還刷了睫毛膏，等到都弄完后，才萬分鄭重、滿懷敬意地站在小箱子前準備拆箱。
日後鄒遠提起這一天總是帶著幾分驚魂未定。張佳樂不知道這一幕到底帶給他多大的心裡衝擊，但可以想見的是，這條小裙子意外改變了他原本筆直的康庄大道，自此徹底踏上一條不歸路。
張佳樂光著屁股遛著鳥，一顆心撲通撲通的狂跳，一瞬間煩惱煩惱煩惱全忘掉，滿心期待的小裙子近在眼前，他三兩下拆了箱子，和裡頭的「小」裙子面面相覷。
鄒遠一推門就看到這麼美的畫面，簡直不敢直視。
「樂、樂、樂……」非禮勿視，他只能撲通一跪，拜大佛一樣磕頭。
「樂個屁，我一點都不樂！」張佳樂眨巴著「超濃密美寶蓮卷翹睫毛」罵道。
「樂哥我求你了，下次還沒拆箱別先脫衣服啊！！而且為什麼要脫內褲！！！」
「………………」
小裙子非常精緻，是一件暗紅色上頭有小碎花和蝴蝶圖樣的蓬蓬裙，張佳樂一眼看到就很喜歡了，而且裙子連著上身米白色的襯衣，袖子和領口都有荷葉邊，是LO裝里的經典款式，就算是直男審美也會覺得不錯，何況做工確實精緻。
不過這裙子有個嚴重的大問題，既然已經上升到「問題」的程度，那就不能小看了。
張佳樂光溜溜地看著那件一個手臂大小的「小」裙子，瞠目結舌。
「這能穿！？」他拎起「小」裙子驚呼道。
沒錯這件洋裝不能穿。
不僅他不能穿，連女人……不，連小孩恐怕都沒辦法穿啊！
不僅如此，連贈送的髮帶也是小得不行，給他扎小辮兒都沒辦法。
鄒遠手忙腳亂伺候他穿上衣服，爺爺啊今天多冷你知道不？他一邊支招：「找店主吧，是不是弄錯什麼了，比如發錯貨？」
「不可能，這分明是我要的小裙子啊！她說了男女皆可，難道她會做錯？就算錯吧，這也太離譜了。」
「呃，樂哥冷靜啊……」鄒遠對超濃密美寶蓮卷翹睫毛有點心裡陰影，「咱能先把妝卸了不？」
「不好看啊？」張佳樂眯起眼盯著師弟。
靠得太近，那瞬間鄒遠腦袋裡有一盞小燈泡「叮」地亮起。平心而論張佳樂長得很標緻，放在男人堆里有藝術氣息，打扮也乾乾淨淨的，偶爾憂鬱的表情都能招來女孩子傾慕，這樣的男人化了妝，居然沒有變得奇怪，反而還挺好看的。
鄒遠搞不清這裡頭有沒有邏輯謬論，但他知道的是，張佳樂的女裝照要真是放出去，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咳咳咳！不是不是！當然沒有！」鄒遠紅著臉退開，趕緊裝忙啊開電腦啊刷微博啊整理桌面啊，等心情平復了會兒他才說：「那……那不然讓店主退款唄。」
「退款啊……」
張佳樂沉吟不語著想了會兒，退款，這是他最不希望的，狼姐人很好，也依約送他東西了，雖然用不上，但到底是一番心意。可心意能當飯吃么？當然不行，在這兒糾結也得不到什麼實質幫助，不管怎麼說，這事兒還是得講道理。
張佳樂火速上Q，「狼姐在么？」
「嗯，咋？」
哎喲妳還真的在啊。
張佳樂頭大了，他剛才是一個衝動手快了，實際上連措辭都沒個譜兒，突然要講道理還真沒底，想了一下子覺得怎麼修飾都怪，乾脆直言：「哎那個，東西收到了。」
「哦，好啊，沒撞了吧？」
「沒有……」
「嗯，那就好。」狼姐發了個豎起拇指的表情，「給個好評啊。」
「哦。我想問下，妳這小裙子是寄錯了吧？」
「嗯？」
「妳寄來的這個，根本不能穿啊。」
「怎麼會，你不是說男的么？」
「是啊，但是這個大小怎麼會是男的穿的？」
「……」狼姐潛了會兒，才又浮上來，「男的是你說的吧。」
「是啊，有什麼問題么？」
「我才想你問有什麼問題。」
「……」
「除非不是男的。」
「……」
這尼瑪鬼打牆的兜圈子，張佳樂突然炸毛了，莫非此人是詐騙集團？這年頭詐騙集團都這麼狂了，還做起小裙子，連少女心都要拐騙！他憤憤然地捶桌子，看著箱子里的小裙子一股悲從中來的憂鬱圍繞著他。那頂假髮是對的，可是裙子錯了，既然錯了，為什麼不承認呢？
——但是在此之前，他應該先想個法子證明他是個男的，帶把的才對！
張佳樂斟酌字句后，在對話框上打下：「好吧，那咱能直接談會兒么大姐？」

5
獲得狼姐同意后張佳樂拿起電話，超濃密美寶蓮卷翹睫毛一瞬間在屏幕上反射，但他已經沒有心情理會，只是仔仔細細輸入了對方的號碼，按下撥打。
他做了幾個深呼吸，一面安慰自己：對方是女孩子，別太凶把她嚇著了，還沒想完，QQ電話就被接起。
「張佳樂？」電話那頭一個渾厚低沉的京爺兒們調調說話了。
「狼姐！？」
「……」
「……」
在互相喊出了名字之後的數十秒鐘，電話線上忽然因為某些不可抗力陷入了沉默，沉默，沉默……沉……默……
沉默彷彿永無止境，沉默是今晚的康橋，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兩個人又異口同聲道：「你是男的？」
「……」
「……」
我日啊，怎麼跟當初說好的不一樣！？
張佳樂震驚萬分，他非常肯定這個聲音相當低沉，而且略帶沙啞，怎麼都不像女的，可是一個男的經營一家賣LO裝的網店？還是說，這人是狼姐她男朋友，因為不敢接電話所以讓他來接？
要是這樣也太卑鄙了吧！
「張先生？張同學？張佳樂？」對面那人喊了幾聲。
「哦、哦，在，我在。」張佳樂趕緊跟著回神，「呃，我找的是狼姐，你是誰？」
「你爺爺。」對面絲毫沒有半點彆扭。
張佳樂火氣蹭的上來了，「先生，咱講話能文明點么，我找的是店主不是你，你瞎攪和啥？」
「我就是店主。」對方說，「而且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女的了？」
「唔……」確實沒有。
「有什麼問題直說吧，你裙子咋了，我給你的是男的啊，你不是1/2大小的娃么，這是標準尺寸了，還有什麼問題么？」
「什麼娃？」張佳樂還處在「店主居然是男的」的震驚之中，這個問題幾乎反應不過來。
電話那端傳來了平穩的吐息聲，持續了一會兒，大概是他一時語塞只能吐息，吐了半天總算恢復，自稱店主的男人很快點擊著滑鼠，刷開自家的淘寶頁面，把斗大的標題仔仔細細看瞭然后一遍念出：「最新款繁花血景LO裝純手工制非仿冒品1/2娃男女皆可訂製，你是不是漏看了什麼？」
「1/2娃？」張佳樂加重了語氣。
落花狼藉笑了。問題果然出在這裡，他說：「我以為你訂的是男娃的衣服，誰知道你真的是男的。」
嘩，這口氣！張佳樂怒拍桌子，「我怎麼不能是男的了，歧視偽娘么！」
「噗！」這話說得簡直太理直氣壯，旁邊看電影的鄒遠不小心聽到，一口熱茶喝進嘴裡，全噴給了屏幕。
張佳樂沒注意到那邊的慘狀，他還在憤慨不平，活像搞社會運動的先驅人物，頂著濃妝據理力爭：「狼哥咱講道理，都是同鄉，能給我想想法子么？你這麼一長串兒沒看清楚的人多了去了，我是覺得你小裙子真心好看才買的，但不能穿有個卵用，這問題得解決了是吧？」
電話那端的落花狼藉聽他上訴聽得一個頭兩個大，這人八成是關鍵字搜索，只打了「LO裝+男」就摸到他這兒來了，然後看了小裙子可愛就拍了，居然連買家秀都不看一眼！
你說他這是自認倒霉還是撒手不理啊？
一個聲音乾乾淨淨脆生生的男孩子，居然為了條幾塊錢的小裙子在這裡爭得面紅耳赤，成何體統天理何在……
落花狼藉黑著臉壓下暴脾氣說：「張同學，這小裙子我要是給你弄等比例的，你知道多少錢不？」
「不……不知道……」張佳樂心虛。
他一軟落花狼藉就更凶了，「而且，買東西先看買家秀不是常識么？沒有看清楚標題，這個問題你可以放到兔區問問，看大伙兒怎麼解釋。」他冷笑，「哦，我給你送了東西還包郵呢。」
張佳樂自知理虧即刻垂頭喪氣，連聲音都沒了精神：「好吧，我的錯……對不起，可是能想辦法么，多少錢，我貼就是了，髮帶也不用送了，我買吧。」
房間的氣氛一瞬間從剛才在沙場般的大軍浩蕩，到現在的苟延殘喘，張佳樂被殺得片甲不留，鄒遠於心不忍地扭頭看了眼，只覺得師哥的背影好失落啊，那位狼哥好凶啊，連這樣的美人……呸呸呸，連這樣的帥哥都罵得出口，你良心何在！
他簡直想挺身而出保護師哥，為師哥奉獻軀體在所不惜！
只可惜，沒有他登場的機會，因為電話那頭似乎有了轉機。
張佳樂沒勁兒的聲音有點軟，還帶著點鼻音，但不是他哭了，他可沒那麼容易哭，只是天氣涼了，他吸了吸鼻子罷了。
電話那端落花狼藉聽到啜泣聲暗罵我靠，說不贏就哭，虧你是個男的，可內心的天平依舊拉扯，小天使和小惡魔抗爭良久，把他輪番罵了幾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沉聲問：「要做多大的？身高呢？有量過比例么？發張照片來看看？」

6
這通電話講得確實太久了，整個宿舍里的人看孫哲平走來走去，一下子坐到電腦前一下子走到窗檯邊，又走進浴室里看鏡子，臉上表情越來越黑，好像在琢磨著是把手機往三樓扔下去好，還是丟馬桶里沖了好。
大哥，您忘了您月初才換的iPhone1314么，這要是就扔了，裡面的256G無碼毛片可都沒啦！
好哥們兒鍾少吃著薯片看他講，倒是樓冠寧一直考慮是不是換個人談比較好，總之沒有人在乎手機要是真摔了得花多少錢，他們更想知道正在講電話的那個偽娘會不會一氣之下給了店鋪差評。
這年頭經營網店可不容易，他們三個啥都沒有隻有錢的大學生要白手起家、在競爭激烈的市場里殺出一片天，得用多少肝換來啊。
孫哲平談到最後累了，耐性耗完了，一屁股坐下，只想趕緊掛了電話了事，「嗯，行了別說了，我考慮看看吧，我也很忙的，能做我再接，你不想等也沒問題。」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脾氣不算太好，基本的應對還能掌控在禮貌範圍，平時難免會遇到搗亂挑事的客人，只要不是大事他都能很好解決，可今天他的表情分明是說「就算硬吃一個負評我也沒轍了」。
電話掛斷後鍾少問：「哎，你跟他要照片啊？」
「靠，你問個毛啊。」樓冠寧趕緊捂住他的大嘴巴，「讓大孫靜一會兒吧。」
「嘖嘖嘖，你著急什麼，又不是問八字合不合……靠靠靠，別擰，真別擰，求你了！」
熟知孫哲平脾氣的人這時候大概都會閉嘴，他生氣的時候往往只有一瞬間能看出來，那會兒他的眼神會變得兇狠猙獰，臉色也不好，不過今天有些不一樣。今天孫哲平只是被弄得很不耐煩罷了，一來是張佳樂這小伙子怎麼能這麼纏人，二來是張佳樂明明是個男的，撒起嬌來這麼不擇手段，三來他的聲音很好聽，四來他是不是把他弄哭了啊他活這麼大還沒把男的搞哭過啊？
小惡魔說：你他媽把人搞哭了，你還是人么你，為什麼不再讓他哭得更凶一點啊！
小天使說：把男的搞哭，你就得負責，否則你這麼大的胸白練的么！
孫哲平想：媽蛋，我招誰惹誰了我！？
他坐在電腦前平復情緒，心底莫名一陣刺痛，在這麼多複雜的情緒裡頭，他最氣的是，他白白被喊了幾天的狼姐啊！真情實感被當成女的，這算不算被吃豆腐了？
鍾少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思，想告訴他男的雖然可惜，但照片先看了再說，覺得不錯的話，藉此良機多認識下也好——反正基的是朋友，攻還是受他都無所謂。
樓冠寧警告他：「少害人了，隔壁系上那個系花他都看不上，男的還是算了吧。」
「你懂毛，大孫要是個基，女的他能看上么？」
「那就更看不上偽娘了好吧。」
嗡嗡嗡，就在他們竊竊私語的當下，孫哲平的手機響了幾次。iPhone1314從桌子的西邊震動到東邊，就在它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到了桌子邊緣，要掉落的前一刻，孫哲平才一手掌把它抓起來，點開那個放了一朵花當頭像的傢伙的QQ。
一張截圖已經傳送過來，孫哲平意興闌珊滑下去一看，毫無預警看見一只巨大的蟑螂。
「我操！」孫哲平手抖了下，iPhone1314差點飛出去。
安靜沒三分鐘的鐘少又探頭了，「怎麼怎麼怎麼？是個肌肉壯漢？」
「沒你事兒。」孫哲平說。
他眉頭皺得死緊，小心翼翼把剛才那張圖片拉開之後再重新換個方式打開。
放大到鋸齒狀的照片在他努力下終於恢復正常大小。那是一隻眼睛，孫哲平確認了這不是惡作劇之後，升到了高點的怒氣值也勉強降了下來。
這雙眼睛顯然是精心畫過，眼線描得略顯笨拙，但很用心，還貼了假睫毛呢，只可惜睫毛膏糊了點。
張佳樂發信息說：「這是我的妝，要跟小裙子配的，下面還有一張日常照，大概就這樣吧，你看看行不？」
我要知道你化什麼妝幹嘛？孫哲平心裡吐槽，手還是點開了這張名稱懶得不行的123.jpg，畫面上，一個穿著牛仔褲，T恤一角被風吹得揚起，紅色的小辮子翹著，在陽光下笑得沒心沒肺的開朗青年赫然出現。
這誰？不，這跟剛才那隻蟑螂是同一個人？
這火星級的差距啊，您剛才真不是要走視覺系路線？
孫哲平反反覆復看了幾分鐘，越看心情越複雜，越看越像做考古鑒定的，就差沒打開PS修一下圖比對比對了。
一個男人怎麼可以既開朗又憂鬱，既俊俏又美麗，集百花上仙之寵愛於一身，如此一言難盡，如果哪個小說敢這樣寫，孫哲平認為，只能是《五十度gay》了。
張佳樂長得精神，算不上驚為天人，但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好看的氣質，以致於這副妝容在他看來，竟然一點都不誇張。
「嗯……」孫哲平打下了無數刪節號以示沉默。
張佳樂左等右等沒等到下文，心急如焚，乾脆打了電話過去，「怎麼樣，需要改么？」
「這個你問我也……」孫哲平唔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不得不閉上眼才能冷靜思考，然而一閉眼，黑漆漆的世界里又全都是張佳樂他百花繚亂的笑容，因為他的笑，畫面不再黑白無趣。
而這樣一個笑得燦爛的青年，他傷起心來，那該是多麼天崩地裂海水倒灌的事兒啊！
活了二十多年，孫哲平今天終於知道當年屏幕上那不懂愛的法海為何還是動了情，逃不過一劫。
「……你真用美寶蓮啊？」想了半天，猶豫了半天，他勉為其難發現了個不算問題的問題。
「是啊，不是你讓我買美寶蓮和佳麗寶的么？」張佳樂說，「美寶蓮主打眼妝，我師弟說太誇張了，會不會真的很奇怪啊？」
我哪知道，孫哲平想，美寶蓮也是鍾葉離——鍾少的妹妹——隨口推薦的，現在看來效果還過得去。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孫哲平說：「身高有上一米七？」
「哦，對，一米七八，算高了吧，咱這個文院大多都一米七出頭啊，還有一米六的，每次出去隔壁系女孩子老看我哈哈哈……」張佳樂哈哈哈哈仰頭大笑得孫哲平都嫌棄了起來，接著他又問：「QQ頭像是你的照片么？」
「是。」孫哲平言簡意賅，「我一米八三，呵呵。」
「卧槽，這麼高。」
尼瑪的羨煞旁人啊！張佳樂想到自己剛才得意洋洋的口氣，不禁臉紅。自己怎麼老是在這個人面前出糗呢。
孫哲平感覺到了謎之尷尬的氣氛，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沒事兒，一米七八很高了，有的人看著很高，小兄弟比小拇指還短呢。」
「呃，這倒沒有……我的還行吧，呵呵……」
「嗯，照片我都看了，你這妝……哎，射手座啊？」
「沒，不是，我說過我生日快到啦，當然是雙魚座的。」
「忘了，抱歉，我對數字敏感點，比較記得日期。」
「呵呵，這樣啊，我二月二十四生的，所以是雙魚。」
「哦，雙魚座凌晨出生的聽說帶財運，而且你名字裡帶個『樂』字，凡事都能逢凶化吉，挺喜氣的。」
「真的啊？我媽好像說我三點生的來著哎！」
「恭喜啊，要是屬牛就更好了。」
「啊……這倒不是呢，我屬虎的，可惜啊。」
「虎也不錯啊，差一點而已，還是挺好運的。」
「呵，謝謝啊，你什麼生肖的？」
「跟你一樣。」
「哇，這麼巧啊？」
「緣分唄。」孫哲平啪嗒啪嗒打著字，一邊點開了一個算姻緣算八字的網站，把剛才得到手的資訊一條條輸入。
話題不知不覺歪到了南美洲去，沒有人在意，倒是他的背後，兩顆腦袋從隔著床架探出來盯著他。
這、這是在撩漢么？鍾少和樓冠寧倆單身狗一臉的不可思議。
孫哲平這人平時多聊兩句都嫌煩，要他命似的，今天撩起漢子這幹勁十足的簡直了，特么信息含量還這麼大，當真一點都不水，敢情他們還從來都不知道他點了這個技能啊？
而且，為毛這個叫張佳樂的還這麼能順著話題聊那麼帶勁兒，一點都沒察覺詭異么！？
話題聊到了天南地北，每當扯皮到一個點的時候，孫哲平就又來了句「你這妝畫得啊」起了頭，然後繼續厚臉皮往別處帶，聊到張佳樂住哪、祖宗十八代有些什麼人、暗戀過幾個女孩子、隔壁院的大樓在整修都一清二楚。
而弔詭的是，張佳樂聊得非常開心，包括寄錯裙子的恩怨都一筆勾銷，還一口一個狼哥地叫。
最後，鍾少和樓冠寧真的聽不下去了，他倆刨草席刨床墊，湊出個草人準備扎針詛咒發狗糧的傢伙，這時候孫哲平說話了：「找時間見個面唄，要給你做衣服總得知道你的尺寸，這事兒交給我，甭擔心。」
「哇，真的么？還是狼哥人好，回頭我一定給你大大的正評！」
看，解決事情還是得有法子的是不是啊？

7
「鍾妹子幫個忙唄，上次那條繁花血景小裙子，我想做等比真人大小……」
「對，男的穿的……沒有，上次那個不退，這次的錢我出，已經繳你哥那兒啦，不是需要公基金么，正好啊。」
「交貨期越快越好，尺寸我等會兒發你。哎，我媳婦兒過生日，做好看點啊。」
「照片？當然沒有，下次吧……行了行了，你哥叫我呢，不說了。」
咔嚓，電話終於掛斷，孫哲平看著手機壁紙上開心大笑的張佳樂，拇指在各個APP之間移來移去，桌面東西太多了，把臉都擋住了，還讓人怎麼意淫呢，嘖嘖嘖。
後面兩張深沉的單身二哈臉看著他，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狗屁，我哪裡叫你了！」鍾少看不下去了，衝出來搶他手機。
孫哲平剛和張佳樂面基過，具體過程不明，不過他一回來就發狗糧，每次都來得又大碗又猛烈，強硬地塞了他們一嘴，現在這一層樓基本上都知道大孫有個他們沒見過的男朋友，年紀二十一歲，雙魚座，身高一米七八，性格開朗活潑自來熟，偶爾有點多愁善感小憂鬱，讀文科的，學校離他們二十分鐘車程，在網路上混得風生水起小有名氣，最重要的是，他八字和孫哲平很合，天生一對，七世情緣。
你問他咋知道的？當然是孫大仙算的啦。
孫哲平這人做事雷厲風行、乾脆利落，不喜歡的事不蹚渾水，感興趣的看上了，下一秒立即泡起絕不拖拉，連日他的時程都選好了良辰吉時，只待行動。
套他一句話：男人談個戀愛就不要拖拖拉拉。
孫哲平眼明手快早一步護住手機，再一記手刀把鍾少的賊手劈開，順便有先見之明把手機收進抽屜了，「哎哎哎，幹什麼呢兄弟，時機還不成熟就別好奇了，成不？」
鍾少不服：「大孫你也太不夠意思，這麼防著幾個意思啊，小心我一通電話阿離可不幫你！」
「鍾大傻你別無聊了，好不容易人家肯給正評，大孫為組織犧牲奉獻，你扯他後腿幹嘛呢。」樓冠寧說。
鍾少說：「這哪裡『犧牲奉獻』了？啊？」
「那行啊，下次買小裙子的男人都交給你了？」
「我日。」
樓冠寧越來越像媽了，比媽還操碎了心。孫哲平氣定神閑道：「能給你們看的時候自然就看到了，急什麼。」
「那你也不能這樣騙人家無知，講得好像你真會做衣服似的。」
「會做不會做有差別么，他又不常穿裙子。」
「那，那你還算人家生辰八字，明明八竿子打不著干係，說得好像明天就進你家門似的！」
「八字有沒有一瞥我不在乎，咱能有一腿就夠了。」
「我……我……我操……我說不贏你……」鍾少目瞪口呆，一口老血嘔不出，只能滿屋子亂蹦。
孫哲平泡起漢子這臉皮厚得奇葩了，之前還一臉不屑，不過煲了一個小時電話粥又看到了照片，立刻把對方從找麻煩的傻逼升格到准媳婦兒，有沒有這麼吃裡扒外的啊？
這世上當真有一見鍾情？
孫哲平淡定地繼續逛京東商城，手一滑買了幾組單反鏡頭，連防潮箱里的寶貝兒都拿出來擦了又擦。他正走在計劃通的路上，可不能有半點閃失，鍾少本性喜歡熱鬧又愛八卦，每次凈出些餿主意，他怕這貨把事情搞砸，所以打死不想告訴他 。
樓冠寧把鍾少一脖子拎走，「雖然我不干涉，不過事成了你得給咱介紹介紹啊。」
「嗯，行。」孫哲平一口答應，又繼續弄自己那些寶貝兒鏡頭們。
他在這個組織里負責搞些網頁設計，拍拍照修修圖，也算是半個學以致用，本來他拍攝的對象都是些娃娃，這些娃娃是鍾少他妹妹的寶貝兒子女兒們，搞不懂為毛女孩子們特別喜歡這些，還喜歡買好幾個男娃湊對兒。
順帶一提，他們這一房間的人人稱義斬三少，是義斬大學里出了名的公子哥兒，而鍾少的妹妹是唯一的小公主。小公主少女心嘛，除了養娃就愛搞搞小裙子，想賺點塞牙縫的零花錢，於是弄了間網店，哥哥們陪著打發時間，孫哲平還負責客服和發貨呢。
孫哲平看著每顆鏡頭就像看張佳樂一樣耐心，小心翼翼拿起，擦拭完又輕輕放進箱子里，靜如止水的表情下是內心波濤洶湧的野獸在嘶吼。
他摩拳擦掌就等著給張佳樂拍照！
話說張佳樂還把拍照這事兒委託他了，就那天，他們線上聊得火熱一發不可收拾，孫哲平說見個面唄，張佳樂馬上說好，把課表一五一十說了。有鑒於面基這事兒耽誤不得，孫哲平說你想早點拿到的話，就明天下午怎麼樣？
怎麼樣？還能怎麼樣，張佳樂還等著拿照片糊葉修一臉呢，當然越快越好。
「那明天下午哪裡呢？應該不用信物了吧，咱都能認出臉了，還是我看要不……」
要不我在你學校附近開間房唄，孫哲平話差點溜出了嘴，第一次見面，應該鄭重點才對，但他們要做的是給張佳樂量身材尺寸，難道還讓他大庭廣眾下COS維特魯威人啊？
很快的，孫哲平靈機一動，說：「我過去找你，你把地圖發我手機里，明天下午兩點到校門口等我。」
光聽張佳樂描述有什麼用，他還得主動出擊了解下他的生活圈、室友以及方圓十公里內有沒有情敵。
「那行啊，我等你。」張佳樂連推拒都沒有，火速答應。

8
雖然早知道落花狼藉是個漢子，不過親眼見到還是嚇了一跳。
面基這天孫哲平穿了件M碼的緊身白背心和破牛仔褲夾腳拖，標準的貧民藝術家風格，坐在一輛破老爺單車上背著單反等張佳樂。
張佳樂穿著一件小棉襖，睡褲還是喜羊羊圖案的，踩著球鞋跑出來，一身喜氣大紅像要去廣場跳舞的大媽，兩人大老遠看見了對方，方圓百米內再也找不出這麼速配的組合，於是他們像藍牙一樣自動配對到了彼此。
頭一次見面嘛，孫哲平想，穿低調點好，不僅要低調，還要適當展現品味，雙魚座文學院的，開口就風花雪月，視金錢如糞土。所以他頂著寒風從義斬踩了半小時單車過來，還出了一身汗，從總算沒有白費苦心給他健壯的二頭肌增添幾分可口的視覺效果。
張佳樂看到傳說中的狼哥靠在腳踏車邊擺POSE，不禁風中凌亂。
這人還真的是個漢子啊？原本以為他放的剪影照片多少帶點網騙成分，實際上見了面沒準是個滿臉瘡疤的小娘炮，結果估計錯誤，人家不僅帥氣，笑起來還挺陽光燦爛。
張佳樂滿心愧疚地迎上前，一個硬漢又踩縫紉機又做小裙子的，賺點生活費可真不容易啊，他到底是多無理取鬧居然還找他講道理？
「狼哥，你騎車來的？」他說話口氣軟了幾分。
孫哲平看到他過來搭話，馬上擺出酷酷的表情，「就半個小時，運動下也好，習慣了。」
他看了張佳樂幾眼。張佳樂今天沒化妝，澄澈的瞳孔沒被誇張的睫毛遮住，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是閃閃發亮，嘴唇上翹，很是可口。孫哲平想，這就是一條小裙子也磨嘰半天的傢伙？照片看著還不錯，而本人風格有幾分逗比，但總的說來不討厭。
「你……不冷么？」張佳樂見孫哲平沒反應，沒來由緊張一把。
「還好。」然而帝都人民豈會被區區的寒流打敗，昆明比起他老家暖多了。孫哲平說完話，適時打了個噴嚏，「啊嚏！」
張佳樂趕緊解下圍巾給他掛在脖子上，「哎，運動后最好還是穿多點，流汗容易感冒啊。」
「沒事，空氣品質不大好。」
「你不是北京人么？」
「我是說，這兒就是太好了才不習慣。」
「哦。」
張佳樂沒管他胡說八道些什麼，只知道趕緊把孫哲平帶進宿舍。今天正逢周末，大部分的學生出去浪了，小部分的學生留下來了，樓管大爺也在打盹兒，哪裡管得著外人進入。
一進門張佳樂就把窗子關上，找了件外套給他，孫哲平趁他忙東忙西的時候把外套放到鼻子下聞了會兒，上頭都是洗髮水的味兒，香如小花仙。
「咱從哪開始好？」張佳樂收拾好后興緻勃勃端坐著，臉上寫著的「我沒搞過事兒」。
孫哲平慢條斯理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捲尺，「你站著就行了。」
「好。」
張佳樂依言站好，棉襖和睡褲把他襯得臃腫，不利於測量，孫哲平雖然覺得天冷都脫了實在委屈他，但不得已呀，於是拍了拍他的背，讓他把衣服脫了。張佳樂滿臉悲壯，一件一件剝，滿地都是衣服，剝到只剩一條內褲的時候，乳頭凍得打顫。
「好好好，好冷啊！」
「忍耐會兒，我很快好。」孫哲平拿出了專業的氣勢。
「好，我信你。」張佳樂咬著牙挺直了小胸板。
借著天時地利人和孫哲平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張佳樂的身材還可以，不胖不瘦，臉蛋兒又好看，正是玩COSPLAY的料，雖然LO裝和COSPLAY沒什麼關係，但好看的東西人人愛看，一夜爆紅的例子不在少數。
微博上那些人看過他平時的日常照，但沒準女裝照放出來不會再爆一波粉絲。
孫哲平隨口問：「你上次說你直播打遊戲啊？」
「對啊，一款叫『榮耀』的遊戲，你知道吧？」
「嗯，我宿舍很多人玩。」
這令大學生聞風喪膽的掛科遊戲，孫哲平最早也開過一個號，只是後來沒怎麼玩了，要是當初沒有放棄，今天會不會早就追到張佳樂了呢？
凡事沒有絕對，相見雖然恨晚，但兜兜轉轉總是遇見了，接下來好好把握也不算太遲。
「哦哦哦，那有沒有興趣也來玩下？我這兒還有帳號卡。」
「看看吧。」孫哲平表現得相當矜持，「你上次說打賭輸了，有這麼厲害的傢伙？」
「對啊，就是葉修那個混蛋！」張佳樂說起這個名字就一臉憤慨，上次熱線中他和孫哲平解釋了下原由，為什麼他要穿LO裝，又為什麼要拍照片，既然要拍照片，那勢必得成功，最好看不出他是誰，是不是男的。
化了妝要美麗，卸了妝要帥氣，張佳樂覺得自己真是有敬業精神。
「雖然說他性格不太好，不過技術倒是真的不錯。」最後他來了這麼句結論。
孫哲平默默在心裡給這個叫葉修的記上一筆，然後說：「那用不用我給你殺回來？」
這口氣之大，張佳樂都傻了，「殺回來？」
你是誰啊你當你資深玩家？不，榮耀這個遊戲難在於不管你玩了多久，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敢說大話的，往往都是第一個死的。
「你不是還有帳號卡？那給我開個小號唄。」孫哲平拉著手裡的皮尺，粗糙的觸感摩擦著張佳樂敏感的肌膚，讓他渾身過電般地抖了一下。
「好……那我先帶你練級吧，那邊有個本子，我師弟今天出去了，不知道幾點回來。」
孫哲平瞄了一眼那張空蕩蕩的床鋪，「他不介意么？」
「沒事，小遠人很好的，我經常跟他借用呢。」
「嗯。」
打探相當順利，孫哲平目前已知葉修和師弟兩個關鍵人物，決定等進一步進了遊戲摸透之後，就好跟張佳樂要微博帳號，接著給他拍拍照片，晒晒恩愛，要不了多久全微博都知道張佳樂有主了。
測量結束了，張佳樂不知道那邊孫哲平的暢想，轉身啪嗒啪嗒跑去翻找抽屜里的帳號卡。
他大概是被凍慣了，現在光著兩條腿居然不覺得冷，白花花的大腿肉和噘著的屁股在孫哲平眼前晃蕩，有勾引之嫌疑。
「我日，我明明記得放在這裡的啊……哎你等等我，馬上就找到了。」
「不急，你隨便找找。」孫哲平說。
他趁著張佳樂在找帳號卡的時候，撿起了一件被甩得老遠的外套，慢慢走到他身後，迅雷不及掩耳地，抱了他一下。張佳樂落入了一個有點溫暖的懷抱，著實嚇了一跳，轉頭才發現原來只是自己的衣服搭到身上罷了。
鐵漢都有一顆溫柔善解人意的心。
「呃，謝謝。」張佳樂拉著外套對正在滑iPhone1314的孫哲平說。
「天冷，還是穿著吧。」孫哲平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
鎖屏畫面還是遮一下屁股比較引人遐想。

9
玩了遊戲之後兩人火速勾搭上，張佳樂每天準時開團帶孫哲平練等級，他的ID承襲了網名叫落花狼藉，和百花繚亂站在一起就像來湊對兒的，公會裡的人調侃他們，管孫哲平叫大花，張佳樂叫二花。
至於張佳樂呢，他現在不叫孫哲平狼哥了，聽說他朋友都叫他大孫，聽著親切，於是乎他也大孫長大孫短的。
宿舍里明明沒有這個人，可每天能聽到一百遍這個名字，鄒遠看事兒雖然透徹，但這發展當真始料未及。
你說為毛淘寶買條小裙子都能勾搭上啊？
而且倆都還是男的呢。
「你看，這就是大孫，上次給你說過的，他還會拍照呢。」張佳樂刷開孫哲平的微博，指著頭像給鄒遠介紹。
又是一道剪影，猛男的身材孤芳自賞的姿勢，薄薄的布料下激凸的乳頭若隱若現，這麼沒個正經的打扮也只有張佳樂覺得接地氣了，沒看過水電工的片子都是這麼演的啊？
鄒遠心裡打了個叉，橫批「浪蕩子」，「樂哥啊，不是我說，你知道這年頭很多男的給LOLI拍照，都趁機那啥，不安什麼好心，我覺得你還是別太投入比較好。」
「別的我不敢說，但大孫的人品我是能保證的，那天他來宿舍給我量身，都脫光了他也沒對我怎麼樣，再說了都是男的，他還想幹嘛？」張佳樂可得意了，想起那天孫哲平風度翩翩給他加衣服，心裡頓時流過一股暖流。
人本性是好的，不管你是男是女都好。
只是這點感嘆鄒遠不了解。
鄒遠正碼著期末報告，垂死病中驚坐起，滿臉的不可置信，「你引狼入室還脫光了！？」
OH MY GOD，這裡是不是上演過《五十度睡》啊！？
「靠！什麼狼……哎不對，還真是狼呢，落花狼藉啊？嘿嘿嘿！」張佳樂邊罵又邊笑了起來，活像瘋子，他拼手速在頻道上打了幾串「狼」字，正在城裡找商人的落花狼藉火速朝地圖上百花繚亂的位置奔去。
林敬言說：「恭喜你啊，兜了個大圈狼姐沒指望了，狼哥還有點可能，加油。」
「沒紅包的加油都是廢話。」落花狼藉抽空反擊。
「對對對，大孫說得對，老林你先說包多少啊？」百花繚亂跟進。
林敬言無言，這年頭，幫夫非得這樣反目成仇么？
「有沒有天理，怎麼能欺負我家老好人！」方銳跳出來說公道話，「林哥哥先包200W給我，我幫你猥瑣掉他們！」
「你看看我說過少跟葉修混的，怎麼講話這麼沒有修飾呢。」
算了，日子艱難啊，鋪天蓋地都是狗糧，張佳樂本人沒有意識，而孫哲平本人沒打算收斂。人家說你基你就慫了，還怎麼能基里成章，所有基佬們一致想：我可能泡了個假漢子。
孫哲平練的是狂劍士，專門賣血的角色，打法和他性格一致，見敵就砍，管你是人是怪，而張佳樂的百花繚亂呢，向來手法華麗酷炫，正好給他做掩護，兩人搭配起來天衣無縫，不愧是七世情緣。
孫哲平頂著一屋子兄弟的羨慕嫉妒恨眼神翹腿幹掉一只小怪，邊用耳麥說：「你的小裙子這兩天就好了，哪裡拍照選好地點沒？」
「嗯……我還沒外拍過，有什麼地點你推薦下？」
孫哲平手機拿起，在搜索欄位輸入：第一次約會、昆明，和昆明、外拍。
資料刷刷刷地竄出來，鋪天蓋地，要是這些都變成紙本，估計能砸死人。孫哲平交叉比對資料，要既能拍照又要能約會的點，最好還有感人肺腑的夜景，和吃了意猶未盡的餐廳。
第一次泡漢子就上手，孫哲平覺得下次在鋪子里賣點秘籍估計也能撈一筆。
「晚點告訴你。」他賣關子道。
「你說好就好。」張佳樂毫不啰嗦答應了，然後繼續變著花樣兒搗鼓超濃密美寶蓮卷翹睫毛膏。

10
「你大爺，我腿涼颼颼的，能穿條褲子么！」
「誰拍LO裝穿褲子的，你找給我看看？」
「為毛要買白色絲襪，哎，還有這鞋，跟這麼高咋走路啊！？」
「沒事兒，我扶著你呢，靠我懷裡唄。」
兩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的……不，跌跌撞撞的有礙觀瞻，可沒辦法，這是張佳樂生平第一次穿裙子，還穿了雙墊高十公分的娃娃鞋，走起路來姿勢之丑，像被日了三天三夜。
周圍人皆以一種媽的智障的眼神看他們，還有人心想：哇這女的，居然比她漢子還高！
孫哲平毫不在乎周圍異樣的眼光，一只手緊緊攬住張佳樂的肩膀，像牽小公主一樣把他伺候到了樹蔭下。
張佳樂最近對化妝非常上手，有了技巧后就不再走最先那種視覺系路線，多看了幾支視頻，現在基本上也能搞出個「冷艷女霸主」和「甜美小公舉」造型。
既然是LO裝，當然得可愛賣萌，金色的大捲毛往頭上一戴，還真特么有幾分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洋娃娃氣質。張佳樂滅哈哈哈地拿著自拍神器叉腰大笑，底下鏡頭看不見的地方手還摳著腿呢。
「張佳樂，大白天的，你能淑女點么。」孫哲平換好了鏡頭，立好了打光板，忙前忙后取好了景，從取景器里看見的就是他糙漢子的姿勢。
他嘴上忍不住吐槽，但心臟莫名狠狠一揪，想乾脆照片也別拍了，直接撲上去吃干抹凈得了。
真要談個戀愛的話他隨便哪裡都能認識人，但要真心喜歡一個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是貓是狗，那就得靠緣分和運氣了。
張佳樂的運氣肯定不錯，不然怎麼能眼殘看錯標題還搭上他，不說命中注定他都不信。
「我又不是女的！」張佳樂怒吼。
「廢話，我又不是認知障礙。」
「那你怎麼能叫我淑女點！」
「那你怎麼屌打葉修？」
「……我，我錯了，我這就淑女。」張佳樂併攏雙腿，選了個淑女的側坐姿勢，拿出粉紅小袋子里的故事書攤開，悠閑地裝起了逼。
孫哲平咔咔咔先照了幾張，從前拍娃娃啊拍風景啊拍慣了，頭一回拍人，感覺不大真實。
天氣涼，他給張佳樂又多買了件絨毛披肩，胸前有兩顆毛茸茸的圓球垂著，特別可愛，後頭還有帽子，賣萌偽裝個小紅帽也可以，這些東西連同小裙子，他都裝在一個大禮物盒裡交貨給他。
「卧槽，這麼精緻，得多少錢啊？」張佳樂打開盒子的時候可是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之前孫哲平在電話里和他叫板，說「這小裙子我要是給你弄等比例的，你知道多少錢不」，張佳樂對這些東西雖然沒有概念，但也能猜到起碼得花上半個月打工錢，現在孫哲平不光送他裙子，連鞋子和披肩都搞了給他，這、這要下多少重本啊？
「呃，我找認識的布商弄的，不貴，鞋子也是朋友介紹的。」孫哲平揮揮手打發他，連忙轉移話題，「你自己能穿吧，我外面溜達溜達。」說完他趕緊離開。
說去溜達倒也不是真跑遠了，張佳樂畢竟第一次穿小裙子，手忙腳亂的，最後拉拉鏈的時候不負眾望卡住了，裸著背直跳腳，哀求孫大俠出手相助。
孫哲平慢條斯理地看了會兒，說：「卡住了，我弄開。」
他粗糙的指尖捏著拉鏈，在張佳樂的背上劃過幾次，後背敏感，張佳樂「嗯」地呻吟了幾聲，低頭咯咯笑著，說了句好癢啊，殊不知後面的人才是當真癢在心裡口難開。
如果說孫哲平是有意識地撩漢，那麼張佳樂就是無意識地撩他，誰勝誰負不到最後一刻不見分曉。
孫哲平裝模作樣弄了半天總算拉上，「行，穿鞋吧。」
張佳樂興高采烈蹬上去，差點崴了腳。
「哎，慢點兒，我把車開來，你別亂跑了。」孫哲平讓張佳樂待在樓里別出來，生怕他的超濃密美寶蓮黑羽扇假睫毛把宿舍里的漢子們給驚動了。
平時裝窮，這時候就要土豪，他和鍾哥借了輛車，五年的老本田，都靠狼窩店鋪一塊錢一塊錢存下來買的。
說到這裡就提一下，樓冠寧和鍾少是他的拜把兄弟，他們姑且算是發小，有奇迹般的神運，從小學一路同窗到大，所以有什麼事兒儘管找他們，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word媽，早知道大孫是這麼介紹咱的，我發誓絕對不蹚渾水。」鍾少在走廊上看著樓下租來的破爛本田開走，生無可戀道。
「你羨慕的話，買家秀多看看，也是有不錯的萌妹子的。」
「……饒了我吧，萬一是個漢子咋辦。」
「那就好好培養，把他變成萌漢子。」
「……」
孫哲平現在正跟他培養的萌漢子兩人世界，照片一張接著一張拍，張佳樂玩上癮了，起先彆扭，擺的姿勢特別土氣，像大姑娘拍畢業照，後來孫哲平不知道咋地板著臉說了個葷段子，逗得他哈哈哈哈，再接著，吐舌頭鼓臉頰嘟嘴怎麼可愛怎麼來。
拍照真心爽，他們換了幾個地點，各有不同的風格，而最後這一處，是據說布置得特別典雅的歐風民宿，很多外拍都往這兒訂房。
「拍完了晚上去大吃一頓，浪他一夜，明兒個神清氣爽。」孫哲平咧開嘴沖張佳樂笑。
張佳樂豎起拇指叫好，想回以一個颯爽英氣的百花繚亂式笑容，無奈反應在現實的效果卻是羞澀嬌媚。
……麻痹啊，還他彈藥專家的昔日風采啊！
孫哲平撩了下他被風吹亂的頭髮，動作極其溫柔，嘴上卻忍不住調侃：「哎張佳樂，你做鬼臉的樣子其實挺丑的。」
「丑你妹啊……」
「呵呵。」

11
民宿布置得像中世紀古堡，早在出發前孫哲平就網路上看過照片了。
講真這種風格實在不適合兩個糙漢子，雖然他現在是個「不得不」賣小裙子的淘寶店主，但不代表他真的喜歡往這兒竄，這麼優雅氣質的地方，真要干點啥都心虛。
張佳樂一路看得咋舌，不曉得世界上原來還有這種地方，算是開眼界了。
「這鞦韆真好玩，居然真的能盪。」他一進門就坐到房間里的鞦韆椅上搖晃，過會兒又打開門看浴室，看裡頭足以容納兩個人的大溫泉浴缸，之後蹦到四周帶白色紗帳的大床上打滾，顧不得裙子走光，內褲都露出來了。
孫哲平看他趴著，兩條腿晃呀晃的，太沒形象了，於是一手抓起單反走過去，拍了下他的屁股，「起來，最後一組照片了，拍完收工。」
「這就要結束啦，哎，有點捨不得。」張佳樂拉著裙擺依依不捨地摩挲著上頭的小花，「這麼美的小裙子就穿一次，太可惜了，大孫，謝謝你。」
「……我不排斥女裝。」孫哲平額頭三條黑線。
「不過嘛，我還是覺得腿涼颼颼的特別怪，蛋蛋都凍僵了。」
「……」
算了，別計較了，誰讓他是集樂觀憂鬱氣質粗魯於一身的張佳樂呢，這點小毛病算不上毛病，可以原諒。
孫哲平捧起鏡頭，調了下光圈和焦距，把鏡頭對準了張佳樂的臉，張佳樂一接觸到鏡頭，就反射性揚起臉笑，磨了一個下午，被磨出了敬業精神，只不過這次，孫哲平沒有馬上按下快門。
「你往裡邊兒靠，腿張開些。」他側過身坐到床上，幾乎快要擠進張佳樂的兩腿之間了，黑洞洞的鏡頭貼著他的上半身，焦距往臉上鎖定，這麼近的距離，今天還是第一次呢。
張佳樂有點緊張，「幹嘛這麼近拍臉？」
「這裡拍點跟剛才不一樣的。」孫哲平說。
「哦。」
張佳樂倒也配合，孫哲平絲毫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依舊認認真真盯著取景器，讓張佳樂不得不打起精神配合。接下來又換了姿勢，如果說之前老在裝傻賣萌，那麼現在就是走冷艷性感的路線，孫哲平給他做的這條裙子叫「繁花血景」，裙子是深紅色的布，上頭有些白色碎花，唯獨花蕊處帶著淺色的櫻紅，令人想起了日本傳說中櫻花樹下埋葬著死人的故事。
「最初的構思就是想弄個能可愛也能黑暗的風格，最後做成這樣了。」孫哲平隨口胡謅了個背景，登時間讓這個創意聽上去高大上。
這話要是給樓冠寧和鍾少聽了沒準又要槽上十天半個月的中二，不過張佳樂卻沒有。
張佳樂不僅沒有吐槽，反而靈光一現，說道：「是不是就像咱打配合的時候一樣啊？」
「嗯？」
「你賣血，我丟手雷，光影絢爛，繁花血景？」
這腦洞開得夠大，孫哲平喜歡！
「說得好！」他大笑。取景器里看過去，張佳樂因得意洋洋而翹起的嘴唇，特別可口。「我看你技術不錯，咱倆弄個組合你看怎樣？」
遊戲里有人說他們成天出雙入對，要不幹脆就叫「雙花」唄，張佳樂想起了這事兒，眨巴著眼睛就把這個詞兒說出了口，孫哲平聽了直搖頭。
「那怎麼行，雙花哪裡夠，要百花才好。」
「哦？比如呢？」
「就像咱今天拍的照片，風格多變，百花齊放。」
張佳樂拍腿點頭，「好，那接下來還要怎麼拍？」
興緻又被燃起，新組合第一次的合作，怎麼說也得盡善盡美，孫哲平看向他的雙眼深處，閃爍著意味深長的微光。
「這裡氣氛不錯，別讓人說你只會賣萌，拍點正經的。」孫哲平叫他站到大梳妝台前，又說：「面對鏡子看鏡頭，表情要高冷。」
張佳樂收斂起開玩笑的心情，朝著鏡子里的孫哲平注視，單反擋住了他的表情，以致於張佳樂抓不準應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他。而孫哲平呢，他調整了幾次角度都不太對勁，張佳樂太高了，拍不出這裡想要的感覺，他靠過去按住他的肩膀，讓他蹲低些，張佳樂又要貼近鏡子又要壓身高，還翹著屁股姿勢奇葩地叉開腿，蹲馬桶似的趴著。
「艾瑪，腿好痠，為毛我要擺這個姿勢？」張佳樂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縫裡擠出氣兒來的。
這用的全都是腹肌的力啊，萬一再蹲一蹲，想拉屎了咋辦？
孫哲平也配合他的高度跟著蹲低了點，在四周圍移動著，「角度問題……好了，下一張。」
咔擦一聲還來不及反應，照片就拍好了，之前在戶外多少顧慮到觀感問題他沒讓張佳樂做什麼出格的動作，但資深的攝影都知道，很多好看的照片都是辛辛苦苦趴地吃土或等時間等來的，其他的就靠後制修圖P掉。
「這鞦韆也來幾張，你過去坐地上，側頭趴著，臉露出來……對。」
張佳樂閉著眼睛裝睡，好像正在酣甜的夢境中，令人不捨得驚擾他，不過實際上他脖子扭得都僵了，修長的雙腿蜷縮著也麻了，還感覺到孫哲平身上的熱氣……哎等等，鏡頭不是可以拉遠拉近調整焦距么，他幹嘛挨這麼近？
張佳樂猛睜開眼，看見孫哲平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正欲撩起他唇邊的一撮頭髮。這時候他意識到一件事——這麼大的房子里，只有他和孫哲平獨處啊！
你說男的跟男的一塊兒住沒毛病啊，從前張佳樂是這麼想的，但現在、此刻、這一秒鐘，他已經推翻了之前的認知。
一個肌肉男都能賣小裙子了，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他早懷疑孫哲平是基佬了。
「你，你是不是太靠近了？」張佳樂覺得尷尬，就推了下孫哲平。
孫哲平一臉若無其事，繼續擺弄他的鏡頭，弄了半天他才說：「有嗎，你不知道微博上那些好看的照片，都是這樣才能拍出來的，還沒讓你在大街上蹲馬步呢。」
張佳樂臉上寫著「你誆我，我不信」。
好師弟曾經語重心長告訴過他：這年頭很多男的給LOLI拍照，都趁機那啥，不安什麼好心。
沒錯，就是孫哲平現在的樣子！
「不信你問方銳，他肯定翻出一堆微博給你看。」孫哲平弔兒郎當笑著，從骨子裡透出了幾分痞味，女孩子肯定都心動。
而且今天他穿了件短板的皮外套，裡面還是維持緊身T恤，好看！是說孫哲平好像很喜歡合身的衣服，高調秀性格，但前提是他的確有曬身材的資本，然後現在，這一切的優點放到張佳樂眼裡，都成了一種誘惑他動搖的理由。
該拒絕么？但好像也不壞，起碼對象是孫哲平的話……
孫哲平放棄了毫無意義擺弄相機的動作，張佳樂摳著手指，惶惶不安地看著他，眼裡滿是期待和害怕。有那麼一瞬間，孫哲平內心深處最柔軟的禁地被他觸動，因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他又更靠進了些。
細如蚊蚋的聲音從張佳樂嘴裡吐出：「那……那現在你沒拍了，為毛還要這麼近看我？」
是啊，為什麼呢？
孫哲平想不透也懶得想。本能告訴他，就是想近點看，相片放大了會失真，太小又覺得看不清，隔著鏡頭不過癮，還是抱在懷裡擁有他，才真正擁有了一切。
「因為……覺得你還挺好看的吧。」他說。
然後，剩下的吐息都落入了另外一段新關係的開始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