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本章節 13760 字
更新於: 2019-05-31
  「『碎片之人』簡稱『碎片』,透過他人對已經死去的人那強大的思念、那死去的人身邊的物件,又或是被人特意呼喚而出現。『碎片之人』包含的,是零星的記憶,甚至是有錯誤的,因為可能是那強大的思念中和本人有不同的地方,所以『碎片』並不代表原本的人,就只有鳯毛鱗角的記憶。不過卻有著無比的執念,畢竟沒有執念的話那種東西是無法成形的。是這樣吧?前輩。」

  「沒有錯,而且因為執念大多都是負面的事,所以多數都會令他人受損,所以才需要我們這種人去解他們的心結,或是把他們驅除。後輩,在知識方面蠻行的嘛!但行動能力就不太好呢……要成為一個完美的清掃者還差得遠呢!」被以前輩尊稱的青年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笑笑回答道。

  「我才第一天工作呢……雖然我們既要查案般解決他們的問題或是驅除他們,行動力是必不可少的呢……」後輩倒是大方接受前輩的諷刺,但從他的話中總感到些許的不安。

  「是在害怕嗎?他們是『碎片』組成,但他們在當下仍然是有感情的,也會希望活下去,想像個正常人一樣,甚至還可能不知道自己是『碎片』呢——但是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如果對他們產生同情心的話,可是很麻煩的。」前輩略帶嚴肅的態道言道。

  工作——讓已不存在的人重生回歸於虛無之中。

  可能是透過幫助「碎片」達成未了之事;又或因為他們的殺氣太重,所以作出驅除。不同的做法都考驗著身為「清掃者」的他們的臨時判斷、行動力,以及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

  要幫助,還是要驅除,全憑「清掃者」自己的心態決定。

  你可以每次都盡自己的最大能力幫助「碎片」,使其心願已了地消失,也同時令自己弱小的心靈不被摧殘;亦可以快刃砍亂麻,格殺勿論,只要心靈強大,固然就沒有問題了。

  「可是正如你說的一樣,『碎片』再如何不能稱之為真正的人,『碎片』還是有感情的呢……要真的能把他們完全地在不動搖自己的內心下驅除,就是把他們當是死物了。現在的我還不能做到呀,前輩你做到嗎?」心中對碎片的定義還是有著些許芥蒂,後輩的話語中還是蘊含著不堅定的內心,向著前輩問道。

  「不可能做到呢。如果我做到,我剛剛就不會刻意幫助他們,讓他們在滿足的情況下自行消失了。」前輩嘆了口氣,看著天上的烏鴉飛過,隨後轉換心情說道對碎片產生動搖心理會出現的問題:「把他們當做人看是可以,但是呀,你卻千萬不能對他們產生同情心、感情之類喔!我們這職業就有一個不成明,然而口耳相傳,每人都認同的定論。那就是——清掃者如果對『碎片』有複雜的心態,那他是絶對不可能成功把『碎片』驅散的,不論何種方法也是一樣。」

  「為甚麼?」後輩可以理解不應產生同情心,因為這會妨礙行動判斷,但絶對不可能成功?那又是為甚麼?

  「這是一個『清掃者』內的都市傳說所引起的呢,我來告訴你吧,反正都黃昏了,工作也做完,就聽我說故事吧!」前輩拍了拍長椅上空著的位置,示意後輩坐下來。

  那我開始囉,清掃者的都市傳說,為甚麼清掃者對「碎片」產生感情就會失敗的原因。

  隨著這個開始故事的序言結束,前輩正式進入說事氣氛中——

  那是一個跟現在一樣時間為黃昏的日子。

  在黃昏本應寧靜的窄巷裏,卻出現了三道奔跑中的腳步聲。

  一個像子彈般飛快、一個像被牽扯的風箏般穩妥地跟隨在後、一個相比起他們則像蝸牛一樣緩慢。

  「喂!佳夢!快點兒,不然我就要拋下你獨自驅除他,然後領功去囉!」一個大塊頭男子如此道來。

  「不行了!前輩!那傢伙單憑我們是不行的!那個『碎片』跟據資料可是運動健將,還專精跑步呀……」稱為佳夢的青年氣喘如牛地說著。

  「啥?我們可是要用不同方法來完成任務的清掃者喔!連跑步都輸可不行呀!這樣可不是完美且稱職的人呀!看我的!」大塊頭言畢,便立馬加速,把佳夢留在後頭,箭也似的向快要逃之夭夭的「碎片」逼近。

  「明明這麼大隻,卻快到無解呀……」佳夢停下自己的步伐,一臉茫然地控訴著不滿。

  「因為我是完美的!」大塊頭的順風耳聽得一清二楚,悠然回答著問題,同時已追到「碎片」——該說是到了「碎片」的前方更合適。

  「消失吧……執念深得至此的你……」大塊頭道出一句頗為中二的話來,然後手抄起放在口袋中,類似於槍的物品,向「碎片」射去,子彈發出藍色光譜,貫穿了他的兩腳。

  「不……我還有要做的事,很快就完成的……」被發貫穿雙腳的碎片叫苦連天地說道,大概是因為已經不能再跑了,所以開始求饒了吧。

  「我拒絶,你要做的事可是損害到現存的人呀,就算你多不甘心,可能是他們令你發生意外,抑或是為了呼喚你的人,都成為不了你的理據。」大塊頭如此言道。

  「我不接受這結果!」碎片化為不似人型的形態,向大塊頭撲去。

  這就是碎片要被清除的原因了吧,不過是由記憶組成,不是真人,那自然其自身亦是由另一種生物化成的,只是被記憶渲染,進而產生了情感,由空虛化為實則罷了。

  那麼當自己受威脅時,本能就會發揮出來,就算是碎片本身都不知曉的能力。

  「沒用的,回到空虛之中吧!」大塊頭接連說出中二話語,不慌不忙地射出更多的子彈貫穿碎片的身體。

  槍支嗚起數次「砰!砰!」的巨大聲響,碎片的手腳頭被灌上數顆子彈。

  在快將接觸到時,碎片突然散去,向天上消失。

  而大塊頭則是以凝重且哀戚的表情目送它的最後一顆光子沉未於黃昏之間。

  短短半分鐘之內,一切都完結了。

  「哇,前輩你原來這麼中二呢,還有明明能快速解決,為何要這樣要我一起來幹呀?你自己就行了吧?」佳夢像蝸牛爬樹似的緩慢走來。

  「你可不能就靠我一人吧?我想把你練成更強的人呀!他可是很簡單的一個呢,結果你都是不行呀。唉!你要成為一個完美的清掃者還差得遠呢!不過還有就是……就是想讓他在最後由自己來接受一切,結束自己的惡行呀……」大塊頭嘆了口氣,說出了最後一句來。

  不想以消滅的方式結束,就算是零星記憶,就算是把記憶結合在空虛的生物內而形成,但空虛的生物所擁有的,卻是實在的人的記憶,並非全然作惡,也非了解到自己不是人類。

  反而說是正因為認為自己是人類,所以才對自己的一切都如此執著吧?只有少許證明自己存在的記憶,透過它來行動也無可口非。不過方法錯了,那就唯有驅除了,但可以的話,還是希望他能了解自己的實際情況,並乖乖離開。

  「這不過是前輩你太認真而已,碎片就是碎片啦!不是人,甚至還會傷害人喔!」佳夢倒是清楚當中的差別,就算有人的記憶,但碎片還是不應存在的。

  「也對呢!呀對了,你就別叫我前輩了吧?都半年了,每次都跟你說同一句,叫我歆華!歆華就好!先後關係我可是不習慣呀,也會造成行動上的不必要失錯喔!例如:前輩叫我做甚麼甚麼!我就做!之類的。」歆華像是放下心中的一件沉重事件,轉而談起稱謂的話題。

  「關係清楚點好,而且這是代表我尊敬你呢!直呼名字太沒有禮貌了。對了我現在回去分局報告吧?前輩回去還是就這樣放工回家?」佳夢像是已經聽慣聽熟,一如以往無視他的要求。

  「我也去吧,你這傢伙真是固執呢!其實交給我,你自己放工也是可以的呀,反正我也要先拿明天的工作名單。」明明是自己都要回去的了,你又何苦跟著去?歆華以這種心態向佳夢看去。

  「不,我沒有做些甚麼有用的行動來,要是這樣還不做,良心過意不去。」頑固得令人發笑,歆華對他的堅持說不出更多話來,只能苦笑。

  「不如把你的堅持放到練習上吧?把這頑固的心放在各方面,應該提升得更快吧?」

  「要做的也做了,我是個安守本分的人。更多的事我可吃不消呢。」

  「原來是又要頑固又要懶呀……」

  說著一些廢話渡過回去的路程——本身是如此打算的。

  佳夢突然愣住,腳步驟然停下,並看向街道的對面。

  走在佳夢後方嘆氣中的歆華沒有為意,撞向了佳夢,才發現他像木頭公仔般佇立著。

  「怎麼了?」

  「哦……對面那個女性,好像是我認識的人……」佳夢的話裏帶有不確定感,側頭想著眼中的女性是否自己認識的人。

  「不是想搭訕而已嗎?」歆華倒是壞笑地看著佳夢,畢竟突然說看到自己認識的女性甚麼的,一般不是覺得你眼花,就是精蟲上腦。

  「不,是青梅竹馬。是前輩沒有的青梅竹馬。」話中帶刺,說的就是這樣。

  「嘴上說是尊敬我,實際還不是挺毒的嗎?你這張嘴……」

  嘴上在回答著歆華的戲弄,但眼卻是沒有從那女性中離開過。

  「有甚麼好奇怪的?」歆華對他像著魔一般的神情感到不解,不就是青梅竹馬嗎?出現在附近也沒有很奇怪吧?

  「我鄉下離這很遠呀?而且我又沒有告訴鄉下的家人我在幹甚麼工作,所以不可能在這找我吧?住所的話還說得通,但又不是。那她來幹甚麼呢?」說是回答,又非回答,因為就連自己都不理解。

  「我看她是很急呢,好像在找甚麼似的,但應該不是人呢。她正眼也沒有看過人。你確定她是你的青梅竹馬吧?那你就去和她談談吧,看看是否你表現自己的機會。」

  「不,那樣的話我的工作不就未能親自完成嗎?我不喜歡這感覺。」佳夢看向歆華,如此抗議道。

  「我是不介意啦,不管是把工作交給我或是你決定留下。但是呢,她轉角了喔,再不去找她可是很難再找到她了喔?」歆華倒像是了解一切,輕描淡寫地指向女性那兒。

  「!?那工作交給前輩了,明天我再請你吃飯吧!」佳夢回過頭來,拔腿就跑,都沒有再看向歆華,只放下這句話後就向女性追去。

  「青春呀……好好展示你的魅力吧!少年——說話這不是快得很快嗎?到底是有沒有心工作的呀?」歆華呆然道,接著留下孤獨的身影向自己所屬的分局前進。

—————————————————————————————————————

  佳夢追趕著青梅竹馬,但是明顯因為自己起步太慢錯失了能夠找到她的機會。

  「哪麼去了?」佳夢不知道對方的去向,但無意欲就此罷手,反正工作完成了,也沒有要做的事。

  正當佳夢毫無線索之下,一壽莫展時,反而來了個無心插柳,眼角發現了她在遠處。

  「嗯?她有那麼快的嗎?」佳夢對她居然離自己那麼遙遠感到訝異,口中遛出了話來。

  本身在街對面轉角的話確實是找不到也說不定,但是現在她與自己相隔的距離也未免太完了,大概有兩條街的距離了。

  不過也罷,也可能是自己本身猜錯方向亂追一通,所以才會出現現在的距離吧。

  佳夢以這理由解決疑惑,畢竟除了這種原因之外,應該沒有其他的原因了。

  「喂!韻思!為甚麼在這裡?」佳夢這次鎖定了目標,快步走向她身邊。

  但是名叫韻思的女性並沒有回應,繼續左顧右盼地找尋著甚麼東西。

  「喂!我在叫你!」佳夢走到她的身旁,拍拍她的肩膀。

  「哈?你在叫我嗎?我以為在叫其他人呢……」這次韻思終於回過頭來,向前來搭話的佳夢說道。

  「你傻嗎?我認識的人就只得你叫韻思誒?」像看傻瓜似的,露出了浮誇的表情看著韻思。

  對於佳夢理所當然的回答,只見韻思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雙目更是因混亂而轉來轉去,失去了焦距。

  「誒……誒……你…你是……」隨著慌忙的樣子所吐出的話,是斷斷續續又沒有明確意思的純粹的字。

  「你在說甚麼?怎這麼口吃?我聽不到呀?」與對歆華的尊敬又毒舌的說話方式不同,對青梅竹馬說話的方式,可謂輕鬆的,就如日常生活和朋友對話一樣,親近且沒有禮儀。

  「你是誰?我……我不認識你…請你不要煩我!」可能是出於一個不認識的人竟以如此無禮的口吻向著自己對談,韻思不滿又慌忙地對著佳夢大吼著。

  「!?」

  不認識?對自己?朝夕相對的朋友居然不認得自己?

  這次不是韻思亂了,而是佳夢整個人都像死魚般僵硬了。

  「不……我是你的青梅竹馬誒?直至上年我才離開而已,怎可能會忘記我了?」佳夢連忙指著自己,像說著「我!是我!」般的神態。

  「我不知道……或者是不記得你的事呀……說實話我也不太了解自己在做甚麼呢?我好像忘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就只記得少之又少,但那卻又是令我想著不得不做的事情而己。」韻思說著,不自覺地低著頭,失落的表情則是低著頭也能若隱若現地察覺到。

  話到這裡,一般人或許會認為她是失憶之類吧?

  但此時的佳夢卻像是了解到自己不想知道的情報一樣,靈魂被抽走似的愣住。

  然後眼中含著斗大的淚水,慢慢地順著臉頰流下來、嘴也透露著絲絲的哽咽聲。

  為甚麼?很明顯了,那是因為她就是「碎片」。

  不記得自己的朋友,沒問題;不記得有關自身的事情,沒問題;但那股逼使她行動、卻又沒從入手的記憶,就是問題了。

  那不就是代表著她是被一種執念驅使了嗎?

  那麼剛才失去影蹤的情況,也就可以解釋了。

  但是,這不就代表著一件事了嗎——成為「碎片」——她已經死了。

  但自己並沒有被通知呀?如果真是出現意外了,家人應該也會通知自己才對。

  但如果是剛發生的呢?或者就連家人也不知道的呢?那知會自己就固然不會那麼快了。

  種種的否定和肯定都在佳夢的心中泛起,但不論如何……

  答案已經是呼之欲出了,就算多想逃避,也是不行的。

  對面碎片,並將之回歸到空虛之中,負責這項工作的人,這項工作就是屬於——

  「是屬於我的工作呢……」兩眼之間不再滑落眼淚,口中也輕聲嘟噥了這話來。

  「你沒有事吧?」韻思對著「素未謀面」的佳夢問道。

  她大可以離開佳夢,做自己應做的事情,因為佳夢在現在的她的立場上甚麼也不是。

  但她沒有離開,反而在關心自己呢。

  這種不能不管他人的主角體質,確實是她沒有錯呢。

  想到這,佳夢心中又是一陣陣痛,面容略帶扭曲。

  「沒事。我是為自己找到客人感到高興而已。對了,你是找東西對吧?我的工作就是専門幫助他人達成目標之類的,能告訴我你在找甚麼嗎?我想為剛才認錯人的無禮賠罪。」佳夢含糊地用著感動到哭這種台詞應對韻思,並且默默地開始自己的任務——這個不在工作名單上的任務。

  「呀……我的話是在找男朋友的物品來著,我記得是在這附近的——雖然這是有人告訴我的。」韻思倒是沒有戒心,把兩項關鍵詞說了出來。

  這樣呀……原來有男朋友了嗎?

  佳夢對她已經有男朋友一事感到驚嘆,心中也感到了失落。

  「沒問題,我就幫你吧!先找一找東西,看看會不會開始記得些甚麼吧。」堆砌著笑容,佳夢向她說道。

  「但你說我是客人吧?就算你說是賠罪,我也覺得不至於呀!而且我沒有錢……」韻思對幫忙實然感到高興,但一想到錢的問題,又不好意思讓別人當白工,所以婉拒道。

  對,碎片一般是不會攜帶金錢的。但是——

  「沒關係啦!你沒有錢而已,但告訴你要找的東西在附近的人跟你認識吧?那就在我幫你找到以後,再叫他過來幫你付錢就好了不是嗎?反正叫你過來找卻不給你半分毛錢,就當是對他的懲罰吧!」佳夢笑笑地說著開笑般的話來。

  「也對呢!雖然我也好像不太容易找到他,但我一找到他就帶他來見你吧!」反正是他要我找東西的,以此思維解開了心結,一下就信任了佳夢這不認識的人了。

  像是輕描淡寫的合作內容及費用的付款方法,但其中佳夢已經了解到最少一項事情。

  那就是韻思是由人所召喚過來的,因為那人是誰這點,韻思並沒有確實地交代關係。

  如果是由強烈的思念而引起,那韻思在各方面的記憶,就算是零星,但也不至於連那人都忘掉,連自己身邊的大多數記憶都不記得。

  就像是被控制住一樣,記憶被控弄,所以她才只有行動一途。

  可能會問,為甚麼會一口咬定是她忘了、被控制呢?不能是她不說而已嗎?

  此處算是佳夢小小的心計、以及她對韻思的認識而判斷的。

  就在剛才自己問她在找甚麼的時候,她就是口直心快地回答了他自己想知的答案。

  而這種不經大腦,不會判斷危險的思想,正是她的人格。

  所以有名字絶對會叫名字,有綽號就一定叫綽號。這就是她的風格。

  思想風格沒有太大的不同,也就代表沒有任何的稱呼方法的那人,除非是她確實不認識,不然就是不記得。

  不過,召喚者的記憶碎片代表著碎片自身的記憶,如果那人是韻思不認識的,那她這同出一徹的行動風格,由是從何而來的?

  所以這個推理出來,其實只要對方並非韻思,那這些確實就不能當成正確資訊呢。

  一切都是因為佳夢對她的了解所得出的答案。

  一定就是她認識的人,而且就這了解程度,如果是這一年就能全然了解,那也很困難。

  那就是自己也認識的人了吧?男朋友一角色也應該不是召喚者,要刻意召喚自己的女朋友做此事,不合理。

  一想到男朋友這人,佳夢心中又是不爽。

  想不到不過一年,發生了種種的事呀……早知就向她告白了……那樣結局就會……

  哀愁不斷,卻又無可挽回,不論是沒有勇氣告白的自己,或是沒有保護她的自己,都教佳夢心裡刺痛不斷。

  但是,工作就是工作。

  不斷的強逼自己想著自己是個跟隨指示,循規蹈矩的人;就算是認識的、心愛的,自己都能好好的完成任務——之類的想法不斷出現。

  但他卻早就忘了,這並不是工作,而是私心。

  想在最後,至少在最後,由自己的能力讓她離開。

—————————————————————————————————————

  不經不覺,時間已經到了深夜,行人們也由原本的學生轉成了上班族,是放工的時間,那大概不是八點就是九點了吧?

  佳夢和韻思只是在中途簡單地吃了個晚餐,然後又再次進行這根本毫無目標性的工作。

  「好了,你記得是甚麼了嗎?」找著找著,大概又已經過了一小時,店舖也逐漸關門,街邊找來找去都只有垃圾。垃圾不會是她要找的東西吧?如此想著的佳夢就此一直在四處張望著。

  「不,還是不記得。但好像是個能拿來證明甚麼的東西……」同樣只看到遍地垃圾,有時會撿起來扔掉的韻思也略有疲態,但就算攪盡腦汁,卻還只得這小小的意義形象。

  回憶不起來,但能拿證明某事的東西?

  佳夢看來是有些想法,但卻也無從入手。

  因為是工作名單以外的事,情報量是絶對的少。

  身邊的朋友、同事、那人、男朋友,各項的之資料都少得可憐。

  如果被歆華知道的話一定又會被說「身為清掃者太依賴情報了吧?」之類的話吧?

  沒有資料,那就算是多厲害也會有阻滯吧?

  正當佳夢心中泄氣,想著不會就這樣交給分局處理吧的時候,卻是突然想起自己身邊,不就有個不完整資料庫了嗎?

  就算不完整、被控制,但她的記憶中不被那人所知道的東西,而跟他有關或無關的記憶也好,在被召喚時也是有可能被喚起的,那是由碎片自身那極少可能性所誕生,或者是召喚時別處有人在思念她,而誕生的!再者強大的思念這一點沒有被否定呀!有可能是兩者都有,而且是不同的人呢?

  那樣的話或許她的記憶受到控制,但還是有少數的記憶是那人所不能及,不能控制的。

  「小姐!你有甚麼關於你朋友之類的記憶嗎?就算少也沒有關係!」佳夢以小姐尊稱她,因為現在兩人的關係已經不再是認識的了,為了専業一點,就算被指叫名字也無所謂,但他還是堅持以小姐稱呼。

  「誒?有是有啦……不過很少,不知有沒有用……」韻思想到自己身邊確實有一個朋友。

  那個朋友應該就是在召喚時因強大思念而流進來的記憶吧?

  所以不會被控制住,仍然存在朋友的記憶。

  「那可以告訴我嗎?我或許可以幫你找到你朋友。」佳夢急忙問道,希望能求得線索。

  說到這,韻思先是沉默了一會,眉頭緊緊閉鎖著,應該是在盡她自己的努力去回想有關那個還記得的朋友的事情、名字之類的。

  而佳夢也好好配合著她,在一旁等候著。

  好一會兒,韻思終於釐清思緒,緩緩的張開那雙看似是若有所失的眼簾,然後說道:「我想起來了……我朋友的名字……」

  想起來固然是好事了,但無論怎麼看來,韻思的表情所反映出的,都不像是回想起好事時會流露的。

  「她的名字叫做祈琪……是我在這一年的好朋友……然、然後她住在一所老舊的公寓裏。但是……我就算怎麼去回憶我都想不起來……」韻思她苦思苦想,終只得到這有關名字的線索。

  「那……那還有…!?」佳夢原欲繼續追問,畢竟就在她終於想起一些事情的時刻,若然繼續查找的話或許就能同時勾起更多的事了。然而韻思卻在這時眼眸之中居然泛起淚光。

  「抱歉呢……我想不到更多了……」韻思在此時淚流滿面,就如之前的佳夢一樣,不同的則是她連聲音也一同發出崩潰的嚎叫,接著又道:「我居然甚麼都不記得了……就連自己的朋友自己都不記得了,家人也好、朋友也好、工作也好、戀人也好……一切我都想不起來呀!我到底是誰呀……我在堅持甚麼……喂、你能告訴我……我是誰嗎?」

  佳夢領悟了她剛才若有所失的原因了——回想不起來的東西太多了。

  人的精神支柱有好幾個:情感,親情、愛情、友情;物慾,金錢、娛樂、進食;證明,名譽、地位、記憶——現在的韻思正是失去了精神支柱中的記憶。

  沒有了記憶可以說是最大的問題。韻思沒有了可以回想的記憶,其實就代表著她沒有了可以產生的情感,同時也就沒有了自己常有的行為風格作參考。也就像精神孤立,沒有任何可以寄託的事物,內心自然是變得生怯了。

  只有一個人突然向一切都記不得的自己提出任務,再來就是沒有目的地進行著,當時因為沒有佳夢的出現,所以她可以像是機器人一樣只是重複著相同的行為,但正如一直以來所說的,就算是碎片也好,他們還是會有屬於自己的情感的。

  佳夢所做的行為宛如是啟動了讓韻思思考自己是誰的機關。本身就只是執行著任務的自己如今開始回想起自己一直不願面對的問題,精神上的透支基本上是肯定會出現的,所以一直以來清掃者的工作實然並非查案,而是先由分局的調查結果中得出任務的進行方式,再與相應的碎片接觸,減少他們的失控機率。

  例子的話就是今天的歆華先是從那個運動選手的資料中得到情報,然後再與之進行交涉,當中一直是避重就輕,只是因為那傢伙已經想起了自己的事情,所以沒有辦法像平時一樣解決問題。

  現在佳夢遇到的情況何謂最麻煩的情況。

  他既是想以達成願望的方式把她消除,但同時居然又因為自己的急躁而令她步入了精神崩潰之中,如果是一有閃失,那韻思便會出現變成空虛的情況了。

  原來自己是這麼的笨呀!都沒有想過她的感受,太過急功近利了嗎?佳夢是如此在心中批評自己的。

  因為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她的感受,最終就是使之痛苦。

  當務之急是不能讓她想起已經死了之類的事來,如此想著的佳夢唯有馬上放下心中的偵探心態,轉變為安慰的腔調。

  他一把抓緊韻思的雙肩,然後直視著她的雙眼,懇切地說:「你就是韻思!不是其他的哪個誰!相信我吧,我一定會幫你的!因為、因為我就是其中一個知道你是誰的人呀!」

  佳夢本身是想不把自己與她是認識的之類的話題在掛在嘴邊,但是如今的韻思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了,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安心下來。

  她失去的記憶太多了,而自己卻在這裡裝作是認錯人,這不就是把一切的負擔都壓在她身上了嗎?所以現在可以做的一個行為,就是與她共同承受不安感,減少她的悲傷。

  「我認識你。」這句話說來本身就是自己否定的,但現在就算多困難,也要讓她接受。

  「不、不是的吧?你剛剛不是說你認錯人了?」韻思覺得他只是在說謊,眼中的淚水依舊落下。

  「我剛剛是這麼說了……但是你不是說你忘了所有人嗎?所以我才這樣說而已啦!你看,我剛才一開始就是叫了你的名字吧?只是因為一些事而含糊帶過了為何我知道你名字之類的。」說來一開始他對著韻思喚了喚她的名字,後來確實是沒有解釋就轉成了其他話題了。

  「你不是有可能有其他的朋友叫同名字嗎?只是以為我是她而已吧?」韻思倒是不那麼容易就接受他的說辭。

  「哎!如果你是另外一個人的話,我叫錯你一次以後就不會再追問了吧?除非你是同名又同樣貌,不然不會發生這事了吧?雖然我是不知道你的朋友是誰啦,但是我可是你的青梅竹馬喔!你的性格我可是了解的!所以呢……我能寫包單的跟你說,你就是韻思。我一定會幫你的。」佳夢說著說著,眼睛也泛紅了。因為她的人格是韻思,但實際又不過是碎片罷了,而自己所謂的幫助,其結果是甚麼,佳夢還是已經了解得一清二楚。

  說出了真話的同時,自己又再說了一道謊言。

  「是嗎?你真的是我認識的人嗎?」可能是對青梅竹馬四字感到生疏,韻思並沒有刻意指明兩者關係,但她像是明白了一些事來,她看著佳夢的表情,內中既是安心些許,又是有些擔心,看來是了解到有關自己的事?不過也不全然,她安心而微笑的樣子並不像已經洞悉自己是甚麼。

  其實就現在的情況,與其說是相信,倒不如說是韻思在奢求著一根救命稻草。而其中佳夢所說的話也正好在合理的範圍內,所以韻思也就不疑有他的相信了他的話來。

  而且當時看到自己時所流下的眼淚,要說是找到顧客而高興也太牽強了,反而是因為自己認識的人失憶而感到哀痛更是正常。

  「是喔。」佳夢以平緩的語氣說著,當中他所展示出的真實和溫柔的態度都使韻思更加確定他話語中的虛假。

  「那你之前說我是客人之類的話呢?」韻思縱然已經相信他的話,但當初佳夢所說的話,可又是另一回事。

  「我確實是從事相關的工作喔!更何況你是我認識的人,我固然是一定要幫忙啦!只是我的工作還是能讓我好好地生活,不會使我哭泣呢。這應該就是我之前說的話中比較大的差別吧?」佳夢則是笑笑地回應道。

  韻思看來是相信了自己的話了,因此佳夢也放下了心頭大石,也感到疲累的襲來。

  「不過你也累啦!我們就先休息吧!明天我再幫你,好嗎?」佳夢一如以往地拍了拍韻思的頭,微笑的說道。不過那也是雙方認識良久才這樣做的,佳夢因為韻思露出不習慣的臉龐而驚愕,馬上又道了千遍的歉來。

  話是如此,但韻思的心還是因為這而高興起來,這親暱的行為,證明了自己確實與他是認識的,恰好再次令她感到無比安心,臉也起了絲絲的緋紅。

  「先幫你找個旅館之類的吧……」佳夢應該是想儘快找到能讓韻思休息的地方,開始看向街道左看一下右看一下的。

  就在此刻,佳夢感到衣缽被拉扯了一下,步伐驟然擱下。

  「我……沒有錢……」是走在佳夢身後的韻思拉著的。

  「哦……我有呀!我先付款吧,然後叫那人先還給我就行。」既然是認識的,那就算自己幫忙付錢也不是有任何問題,只是有人能作為擋箭牌,更容易讓韻思接受的話,佳夢就是妥妥地加以運用了。

  「不……我也不想總是要那個人付錢啦……而且,我怕……」韻思卻還是拒絕他,然後支支吾吾的,一段時間也未能把整句話說出來。

  「怕甚麼?」佳夢試著用強硬一點的語氣,希望能讓她把說下去。

  「怕我會找不到你,自己又再忘記一切,只能埋身於找東西這事裏…」她低著頭把話說完,擔心著一切都是假的,明天又會回到之前的行動模式。

  到底她已經這樣了幾天呢?為甚麼她是如此害怕?又為何自己沒有受到任何的通知?

  眼看著韻思很不願回到之前的生活的表情,佳夢明顯是了解到這已經不是一兩天之內的事了。

  看到她那鐵青的臉蛋,佳夢自然是忍不住心痛,讓她獨自居住怕是不可行,因此佳夢問道:「那你想怎樣?你之前都在哪兒休息的?」

  「我之前都只是坐在街道旁的長椅上休息。」韻思看向自己的衣物,看來是這幾天都沒有洗澡所以覺得不舒服了吧。

  長椅可不是個好的方法,佳夢又再次後悔自己的無能,早點找到她就好了、自己勇敢點呀!之類的,油然而生。

  「那好吧!你就到我家裏住吧!」佳夢一股幹勁,應該是想改變自己的懦弱的性格,做個真男人的緣故,他就這般的作出了邀請宣言。

  「誒……?」韻思先是措手不及地發出一疑問來,然後了解到佳夢的真正用意,呼了口氣回復平常心地說:「可以的話,還請務必這樣做……」她雖然是笑容可掬地說著,但是她那張紅殷殷的臉,倒是反映她心亂如麻。

  透過她的表情看出奇怪的佳夢,也意會了過來,跟著臉紅起來。

—————————————————————————————————————

  到了佳夢的家裏,兩人沒有說些甚麼,佳夢從家徒四壁的住所中找出了一個睡袋來,示意韻思睡床,也指示了浴室的位置。

  兩人各自完成了自己的事情,便到所屬位置休息去了——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回到去大概是十一點左右,完成一切事務大概就已經十二點左右了,所以佳夢便叫韻思休息,或許是之前休息的地方不舒適,疲勞感一下向韻思衝去,不過一會,她便酣睡去了。

  而佳夢則是站在一旁,看了看她的睡姿。

  「還真是一如以往的差呢,睡相。」自言自語地說著話,在確認她睡著的同時向家門走去。

  佳夢走出了自己的居所,一人漫步到住所附近的電話亭。

  透過電話亭的電話,撥打至另一人的家用電話中。

  「喂,是誰在這時候打來?」電話的另一個傳來了一男子的聲音,那正是前輩歆華的聲音,可以聽到他睡眼惺忪、沒甚麼精神。

  「我是佳夢,抱歉這麼晚了才打電話給你。我明天有事,麻煩你幫我向分局長請一天的假,我之後會再跟他當臉說明的。」佳夢則是不意為然,繼續說著他的要求。

  「是嗎?但我是建議你明天早上回來呢,因為你明天請病了,實際還是在工作喔?」歆華這句話卻令佳夢內心打顫。

  像是看穿佳夢的意圖,他的話語帶有點邪氣,剛才的疲態也消失了。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歆華的一句已經令佳夢迅速了解當中的含意。

  「……我明白。但是,我希望這件事令交給我自己來辦。」佳夢明白歆華的意思——那已經被列入工作名單之中了。但他還是希望由自己去完成。

  「不是說自己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嗎?怎自己一個人來幹呢?」歆華話中帶著今天佳夢自己說過的話。

  「沒有錯,我是一個這樣的人,所以最後、最後我會確實完成任務的!」佳夢知道今天才說自己循規蹈矩,接著又轉成自己一人完成工作明顯是一個大反差,也是私心的表現,但他並沒有逃避,只表明自己仍然會完成工作,以作為擔保。

  「好啦好啦!我就不玩了。我知道她是你認識的人啦!她的資料上就寫明了呢~~我是不介意你自己一個人去做的,這是人之常情呀。但你一定要完成才好呀?不要因為她是你認識的人就心軟了。就像你說的,碎片就是碎片呀……」歆華如此說道。

  就在回到分局,帶到了明天的工作名單時,他便感到了無比的驚訝,同時也已經預估到事情會這樣展開,所以接到佳夢的來電正是在他的掌握之中,而循規蹈矩就是用來揶揄佳夢的一句話來,實際若然佳夢最後都沒有任何行動,歆華才反而感到失望。

  「所以我建議你明天先回來吧,不然請病薪水會減少的,然後我把那份資料給你,你就自己去查個痛快好了。是我的話沒有資料都沒問題呢!你自己查的話大概是不行的,所以就用它來幫你一把,免得她失控。」歆華爽朗地說著,當中自誇著的話便是佳夢預想會出現的話。

  佳夢可算是安心了許多,一會不用說謊,二來就有了更有用的資料,一定會是自己的助力呢。

  「好的,謝謝你。再見。」佳夢把電話放回原位掛掉了線。

  佳夢從電話亭中走出來,看向彎曲的月亮,心裡百般愁雲。

—————————————————————————————————————

  佳夢今天上班比起平常的時間早上了一個小時,為的是在韻思醒來之前拿到資料。

  韻思現在是不知道佳夢真正是在做甚麼工作的——雖然是佳夢的家人還是韻思本身的記憶中都不知曉他的工作為何。

  但要是現在自己的職業被發現的話,可謂後患無窮,為了能安全地行動,他決定出此一策。

  明白佳夢的行動方式的歆華也比平時早上些許,在佳夢回來前他便組織好資料內容。

  佳夢就這樣得到了需要的資料後,便向分局長提出了單獨行動的要求。雖然在分局中是有人反對單獨行動的,但在一輪請求、且分局長和歆華都接受的立場下,最終都得以成功獲得機會。

  那麼之後需要去做的事可就簡單了許多,因為相關的資料已經順利從分局中取得。

  「只有一天……」佳夢在回程的路上低聲暗語著。

  只有一天,那是分局長在接受他的請求時所設的一個限制,由接到任務那段開始計時。

  佳夢平常於上午七點三十分到達分局,提早了一小時亦即六點三十分到達,計上請求所需時間,實際的接受時間是七點。

  他如此心裡仔細推論出來的結果是——直到明天的上午七點,也算是範圍內。

  已經晚睡的他明顯精神處於模糊的狀態,為此他先是到了便利商店,買了數罐咖啡灌向自己的胃子裏。

  只有一天。

  這一句在佳夢的心中反覆浮現。

  與她相處的日子已經是過去了,但儘管是現在的她,佳夢還是很想和她談起舊事。

  小事也好、大事也罷,只要是有關她的點點滴滴,佳夢都希望能詳細地向她娓娓道來。

  奈何一天的時間是不足夠的,還要找出與她有關的人物,並解決她的心願,根本是連對話的時間也來得不多。

  根本就不想工作,只想善用這個可以和她相處的最後一天。平常對工作懷有熱忱,從不把工作拋開的佳夢第一次如此想著。

  只是想再和她對話,就算她已經有男朋友也沒有問題,就只是想讓她回想起自己而已,也想在最後一同結束自己的心願——向她表白。

  縱然那是毫無意義的事,但一想到這一天是最後一次見到她,就算是如何都不想再後悔。

  那是他的私心,如果由歆華和自己一同行動的話,或者會簡單數倍,但同時自己和她相處的最後時光也會一同化為泡影。

  昐著自己能在珍視之人的記憶裏佔得一席之位,別忘掉自己。

  歆華就是知道他內心的小巧思才同意的吧?

  最後一日生命;與朋友最後一日的相處;與心愛的人最後的時刻。任誰也想把它包裝得好看一點、完美一點的吧?

  所以為了跟她多相處,佳夢就連明天也就是凌晨的時間也納入在期限之內。

  慢一點也沒有問題,讓我多享受這一天吧。

  佳夢如此想著,喝下第三罐咖啡,同時在口袋中放入至少四罐的咖啡。

  心中立下今天決不睡眠的誓言,慢慢從便利店走回家。

  回到居所,靜靜地看著韻思的睡顏。

  這次不是為了確認她是否睡著,而是想記住她的臉孔。

  想記住自己可以記錄的有關她的一切,不想在日後出現自己忘掉的她悲劇。

  就算她忘了自己,自己也想記著她,多渺小也好……多渺小也好……

  哭,欲哭無淚,就算是眼框感到無比溫熱,但淚水就是不願從眼簾中落下;笑,也不過是悲傷的微笑,反而為了堆砌出不可能會出現的笑臉而感到臉容扭曲。

  但還是得喚她醒來,佳夢強硬地呼出了在咽喉不願排出的空氣,在調適自己的呼吸一段時間後,他終於回到正常。

  「一定很辛苦吧?寧可信相我這個連工作都不肯說明的人……就只為了那一點的安心。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的。」佳夢輕輕掃開她的頭髮,用認真的語調說道。

  跌宕起伏的心意已然消散埋藏著,佳夢輕輕拍了拍韻思的臉,笑笑地說:「起床囉!我買了早餐,吃完就去找東西去吧。」

  「哦……」佳夢的聲音沒有奇怪的地方,使韻思不疑有他地睜開雙眼看著佳夢,睡眼惺忪地回應道。

  唯一奇怪的,是她所瞧見的、眼睛紅得離譜的佳夢正笑著和自己說話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