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與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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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5-26
弦與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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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眼前的男子,奏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或困惑,只是掩嘴輕笑說道:「這次婚宴主角的弟弟,柳生駒先生。竟然會邀請小女子共舞,惶恐之至。」

柳生駒,不是別人,正是這次新郎官的弟弟,同時也是但馬集團董事長的次子。年輕有為,雖然因為年紀的關係,暫定還是由哥哥做為接班人後補,但是已經被譽為是柳生家最有才華的一位,其才幹可見一般。

「請別這麼說,能有幸跟二階堂家的小姐搭上話,對我來說就是莫大的光榮了。」駒說著,笑容燦爛得像太陽。對此,奏也回以微笑,如月光般皎潔而又柔和:「雖然有些害羞,但跟柳生先生共舞的機會實在是千載難逢,那麼我就獻醜了。」

隨著音樂持續演奏,兩人也隨之翩翩起舞。既像是戀花的蝴蝶,也像是成雙入對的天鵝。一開始只是兩人普通的舞蹈著,但是不知何時,場內的眾人自動的空出舞廳的中心,讓兩人盡情的展現自我。賓客們這麼做,當然有一部份原因是考量到兩人的身分,但是更多是因為兩人實在是過於耀眼,任何打擾的行為都是對這幅光景的褻瀆。

「換句話說,我覺得今後但馬集團應該要走向多角化的經營方向。」在兩人共舞過後沒多久,駒就開始口若懸河的講著自己對於經商的理念。從人力的管理的到未來的走向,他總是有獨到的見解,對駒來說,他見到的一切似乎永遠都有改善的空間。

在這期間,奏津津有味地聽著對方的話語,偶爾還穿插著自己的經驗跟意見。也許聽到舞伴興致勃勃地講著商業的相關議題時,一般女孩早就白眼翻到天邊去了,然而再怎麼說也是商業巨擘之女,奏可沒有膚淺到這種地步。

「擅自發表這方面的言論可能有些失禮,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先在此致歉。」等到駒告一段落後,奏清清嗓子說道:「感覺柳生先生的想法都十分具體跟有效益,可是感覺實際上行動起來不會那麼順利呢。無論是財政上的開支或是反動勢力的干預,都會是棘手的問題。」

說到這邊,這個剛才還神采飛昂地描繪未來夢想的青年,表情立刻閃過一絲失落,「是阿,正如同二階堂小姐所說,我所前行的道路充滿了荊棘。明明是正確的方向,卻完全沒人願意跟自己同行。」說到辛酸處,駒不禁停下舞步。

「在堅持自己的理想上,我從來沒有一絲懷疑,但正是因為這樣,真理無法聲張的挫折感,反而讓我感到更加無力,有時候覺得自己跟唐吉軻德一樣荒唐。這種感覺,二階堂小姐應該也能體會吧?」

「我嗎?」奏有些不知所措,她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見此,駒握起了奏的雙手,兩眼中燃燒著鬥志與希望:「沒錯!雖然跟二階堂小姐只是初次見面,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二階堂的眼神當中,閃耀著跟我一樣的光芒。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今後我們應該多多交流。這孤獨的奮鬥當中,有個像二階堂小姐一樣出色的人同行的話,對我而言是莫大的鼓舞!」

「就算你突然這樣說,我也...」奏扭過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見狀,駒趕忙鬆開雙手苦笑著:「抱歉阿,初次見面就說這種話,想必給二階堂小姐帶來困擾了吧,但是我剛剛的每個字都是真心誠意的,還請你考慮一下,那麼我先失禮了,做為新郎的家屬,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駒對奏簡單的致意之後,就消失在人群的另一邊了。

「怎麼回事阿那傢伙,一見面就跟人講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奏小聲地嘟嚷著,然而,她心底很清楚駒的意思。若是就「對現況不滿」這件事上,她跟駒說不定真的意氣相投也說不定。正當她想東想西時,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她:「大小姐,這邊請。」回首一看,恭候多時的那人,正是弦。

「大小姐,請問剛才的對話還愉快嗎?」「還行吧,不過比起這個,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問你。」奏隨口說道,隨即話鋒一轉:「剛才你應該隨時待在看的到我的地方對吧?那麼你覺得柳生駒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

弦沉思了半響:「我覺得他是一位十分傑出的男性,年輕有為、富有遠見。是值得大小姐深交的對象。」弦不慍不火的說著,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完美與瀟灑,一時間竟有一位老練管家的味道。

然而,看到這樣的弦,奏卻是柳眉緊鎖,死命地盯著弦的表情,好像這樣做就能從他的臉中看出字似的。時不時還能從她口中聽到一絲呢喃:「不明白......應該沒錯......不太對......」過了良久,奏才放棄般地嘆了口氣:「我想也是,我去摘個花,先失陪了。」語畢,端著貓步消失在人群當中。

直到確定奏離開了自己的視野,弦方長長抒了一口氣:「真不愧是大小姐,真是犀利。」說霸,擦了擦額頭上隱隱流出的冷汗。如果視線有熱度的話,剛才弦的臉應該已經被奏燒出一個洞了。

等到情緒稍加平復後,弦的思緒繼續運轉著:「但是我並沒有說謊,柳生先生的確是值得深交的對象,大小姐可是擁有遠大夢想跟亮眼才幹的人,不能在以我為中心打轉了。如果大小姐能把握這次機會的話,那她的夢想應該也不再是遙不可及才是。」一邊暗忖著,弦的嘴角也不禁上揚起來,然而,再怎麼燦爛的笑容,也無法掩飾他濕潤的眼角:「明明是美事一樁的,但是現在從我心中內湧出的情緒......到底是什麼?」

另一方面,奏已經解決了自己的生理需求,正在鏡子前面整理儀容,口紅擦亮了她艷麗的嘴唇,卻擦不亮她烏雲籠罩的內心,柳生駒為什麼會找上自己?真的只是想交個朋友還是另有圖謀?還有剛才弦的表情是什麼含意?跟他一同長大,卻是頭一次看到弦露出那種表情。那個既像是用名為笑容的面具遮住淚眼、又像是在淚水澆灌後,綻放名為釋懷的花朵一般,那到底是......

縱使有著千頭萬緒,奏還是保持著優雅、落落大方、無懈可擊,至少她本人是這麼覺得......「那個......小奏?小奏?」這樣叫住她的,是在一旁看著她至少十分鐘有餘,擔心之色溢於言表的有馬祥子。

「怎麼了?祥子?」奏轉過身去,臉上仍然掛著招牌的微笑,只是有馬的心情卻絲毫不見半分放鬆,就好像奏已經高燒到四十度一般:「還說怎麼了,明明擦了那條口紅已經足足擦了十分鐘了,小奏,妳有什麼煩心事嗎?」

原來自己的失態已經這麼嚴重了嗎?看來自己還遠遠不成熟呢。當然這句話奏沒有說出口:「嘛,雖然說參加這種場合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一想到邀請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就不禁開始擔心起以往不曾考慮過的事情了。讓妳掛心在不必要的地方,在此至上萬分的歉意。」

聽完,有馬抓了抓臉,笑容似乎有些靦腆:「別這麼說啦,小奏。要說緊張的話其實我也是一樣的呢。」「原來祥子也會緊張嗎?真是讓我有點意外呢。」奏說道,她認識的那位如同善意製造機的有馬,並不是會因為陌生人而感到緊張的類型。

「不,就像小奏想的,讓我緊張的並不是婚禮。」有馬的聲音稍微頓了一下,稍加思索之後,才怯生生地說:「我比較擔心我姊姊。」「令姊嗎?」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奏愣了一下,她想過無數種可能性,但是這個答案從來沒有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是阿,一想到姊姊嫁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那邊會不會寂寞啦,會不會不適應啦,就忍不住捏了把冷汗......但是不要誤會喔,柳生家的人都是很好的人,我不是擔心姊姊會被欺負才這麼說的。」有馬那可愛的臉龐本來還因為苦惱而糾結在一塊,但是話講到一半,連忙脹紅著臉,手忙腳亂的解釋著。

那純真無邪的樣子不禁讓奏會心一笑,但同時也讓她深深的理解到,自己跟她果然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如果有馬是頭頂光圈的天使的話,自己大概是頂著甜美外貌的小惡魔吧。看著胸無城府的有馬,奏總是對工於心計的自己感到愧疚,那聖母般的光輝並不是她這樣的人可以直視的。然而奏也很清楚,她那無垢的身姿可望而不可及,在以勾心鬥角當飯吃的二階堂家中,天真終究是如泡沫般的夢。

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候了,奏告訴自己,一邊想著,她再度戴上了迷人的笑容:「話說回來啊,祥子,其實我也很在意柳生家的情況,如果妳願意跟我分享一些所見所聞的話,我會很高興的。」請稍微再幫個忙吧,我的摯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