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伐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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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5-21
<第五十章>

「小兄弟,要記得回來啊!」喬從文滿臉依依不捨。

「我盡量。」洛星垣一笑:「這位兄弟,我們走吧。」

洛星垣說完在自己身上拍了一張"初級風行符",那傳令衙役此刻終於回神,右手連忙舉起一面黃旗在前引路。

片刻後,兩人在北面城樓見到犁縣令。

犁縣令眉頭一皺:「小兄弟怎麼來了?戰況有變嗎?」

轟――!!

城牆一陣搖晃,防禦陣法黯淡不少。

那傳令的衙役穩定心神,將情況簡單說明,犁縣令聽的大吃一驚。

洛星垣將長弩拿出,一邊上弦一邊說:「大人,兵兇戰危,先幫我掩護,一箭之後,便知效果。」

犁縣令看著洛星垣手上的特製長弩隱隱散發靈力波動,雙眼圓睜,竟然真的是法寶?!

「犁大人?」

「喔?好!」犁縣令終於回神,連忙下去調度。

北面鎮門前,三陰門負責護陣的築基修士也是四位,洛星垣看對方防守嚴密,略一思索,便請犁縣令讓他移到城樓右側的箭塔,從側面尋找敵方破綻。

犁縣令當然點頭答應。

沒多久。

咻――。

尖利微小的破空聲響起,三陰門攻擊陣法內的一個築基修士腦部被貫穿,陣法中央的陰冷白光消散,一時間,三陰門陣地的人全部鴉雀無聲。

在城牆上主持戰局的犁縣令則深吸一口冷氣,竟然真的可行?!

犁縣令轉頭看向箭樓中的洛星垣,卻見洛星垣向他打手勢,要他繼續用弓箭牽制敵方,他猛然覺醒,立刻下令弓箭手集中攻擊敵方的四名護陣者。

箭雨落下,三陰門四個護陣者連忙揮動手上武器遮擋飛箭,此時四人手上拿的都是九尺長竹,長竹前端還有分出竹枝,竹枝末端尚有留存竹葉,四人一起揮舞長竹,遮掩範圍極大,飛箭盡皆被擋下。

咻――。

尖利微小的破空聲再度響起,一個護陣者的太陽穴被貫穿,噗的一聲,屍身倒落在地。

三陰門負責北鎮門戰場的結丹修士立刻下令放棄攻擊陣法,全面收縮防守,而此時,三陰門那個從南鎮門前來傳遞消息的修士才找到機會上前報告南鎮門的戰況。

洛星垣見狀連忙向犁縣令請命,趁對方做下決定前,讓他去另外的戰場尋機再解決幾個築基修士,以削弱敵人戰力,減輕防守壓力。

犁縣令想都沒想,拿出一面令牌交給之前那個傳令衙役:「你帶洛小兄弟前去西鎮門,傳我命令為洛小兄弟掩護。」

「領令!」

於是,不到一刻鐘後,西鎮門前倒下兩個三陰門的築基修士,攻擊停止。

再一刻鐘後,東鎮門前的攻勢也停止,三陰門四個結丹修士圍在一起,商量之後的計畫。

寧溪鎮這一方也沒有鬆懈,趁著這段時間,城牆上的衙役民壯輪番敷藥休息,負責補給的民壯開始補充箭矢符錄,那些擅長畫符的修士更是加緊腳步,專注畫符補充消耗。

北門城樓中,犁縣令、喬從文、樊縣丞、陸巡檢跟洛星垣正聚在一起,觀察敵方那四個正在商議的結丹修士,希望從對方的舉動中找出蛛絲馬跡。

犁縣令等四人興致勃勃,洛星垣卻覺得很冤枉,現場他年紀最小、見識最少、修為最低,找他來能商議出什麼鬼?

嗯…對面有很多鬼…

正當洛星垣神遊天外的時候,喬從文對他招手:「小兄弟快來,你看他們手裡拿的是不是你的箭?」

洛星垣看過去,然後嘆了一口氣:「前輩,現在是晚上,就算有月光,一百五十丈以外我還是看不清楚。」

「失禮了,我忘了。」喬從文呵呵一笑:「那箭是黑色的,有兩種外型,一種末端三羽,一種箭身跟末端各有雙羽,這是怎麼回事?」

「嗯,這是我故意做的,讓他們覺得有兩個人在射箭。」

「故佈疑陣?做得好!」犁縣令的語氣充滿讚賞。

陸巡檢突然一句話將原本輕鬆的氣氛打散:「他們拿出新東西了,好像在商量布置新陣法。」

「新陣法?」犁縣令跟喬從文眉頭一皺。他們倆人受過儒教繼往堂的正規教育,對陣法一道並不陌生,看到對方拿出的材料就知道這次對方下了重本。

洛星垣關注的重點不在陣法,而是對方兵力的安排,此時他若有所思:「前輩請注意,三陰門的鬼魂大軍在一百五十丈外排成一面牆,已經將北鎮門包圍了,這是要防止我們逃跑嗎?」

犁縣令、喬從文、樊縣丞與陸巡檢聞言皆是一驚,犁縣令吩咐幾個傳令衙役速往另外三個鎮門前查看,一刻鐘內回報。

陸巡檢看著敵方陣營:「看這陣勢,三陰門真的要將整個寧溪鎮消滅,他們是為了什麼原因要做這種事?難道他們不知半月法王事後一定會追查嗎?就算幽冥八宗真的聯盟,難道比得過五方陣主聯手?」

樊縣丞也是不解:「三陰門殺人抽魂煉為鬼奴我可以理解,為救同門闖入監牢救人我也可以理解,但為了兩個人賠上整個門派,我實在無法理解,監牢中的那兩個結丹修士身懷何種秘密?竟然會讓三陰門的人做這種事?」

犁縣令很沉默,與喬從文互望一眼,隨即裝作思考的樣子。

兩人的舉動皆在洛星垣的眼中,洛星垣想起犁縣令特別派人至哨塔守衛的舉動,心中靈光一閃,難道…關鍵在阿牛的身上?

沉思間,樊縣丞突然問犁縣令:「大人,下官想請問,鐘太守有迴音嗎?」

洛星垣不解,為何換到這個話題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犁縣令淡淡看了樊縣丞一眼:「鐘太守是明倫堂出身,我是繼往堂出身,在宗門內繼往堂勢力不如明倫堂,三陰門來犯又事出倉促,按慣例鐘太守最多受到申斥,對他官位無損,所以他可能暗中跟三陰門聯合,讓三陰門將寧溪鎮踏成平地之後再來收拾殘局,順便安插自己的心腹為新縣令,對吧?」

樊縣丞突然滿臉冷汗,連忙躬身一揖:「下官不敢。」

「你別怕。」犁縣令扶起樊縣丞:「明倫堂擅長爭功諉過黨同伐異,這是整個儒教都知道的事,兵兇戰危想求自保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樊縣丞渾身顫抖:「下官多謝大人體諒。」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犁縣令看著樊縣丞:「你雖不是儒教六堂之人,卻也是儒生,今日你之所懼,必須銘記於心,將來勿施於人。」

「下官承蒙大人教誨,不敢忘卻。」

「聽著,鐘太守身負護衛一州之責,我四日前已經發出急報請他派兵來援,兩日前已將情事再急報一次,照道理來說,昨日至少該有一位結丹修士前來視察坐鎮,如今連人影都沒看到,你心中恐懼我可以理解。」犁縣令深吸一口氣:「但你要記住,今年儒教大比在書香林崇文台舉行,不知多少前輩師長已經來到禁魔海大陸了,這個消息的份量,你明白嗎?」

樊縣丞恍然大悟:「大人是說…」

「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在平常時,他若坐視寧溪鎮被屠滅,是怠忽職守、失信於民,但若無人明察其奸,於他官位無損。」犁縣令冷冷一笑:「然而此刻,只要在我儒教前輩出手前不見援兵,他便失"信"於我儒教前輩了,失去我儒教前輩的信任與支持,你認為他還能在太守之位坐多久?」

樊縣丞再度躬身一揖:「多謝大人指點。」

喬從文對這類事情已經司空見慣,在旁邊的陸巡檢卻聽得腳冷手冷,心想,讀書人的心機還真深啊…

而洛星垣也是大開眼界,常聽師父說"那些人的嘴臉",如今他總算真的見識到了,竟然真的為了官位不擇手段!

說話間,三陰門的四個結丹修士已經將陣法布置完畢,坐在陣法內,另外有四名築基修士也進入陣法中就坐,隨後剩餘的八個築基修士排成防衛陣形為屏障,待一切安排已定,那四位結丹修士各抓起六隻鬼魂放入陣法中央,然後在淒厲痛苦的哀嚎聲中,熟悉的陰冷白光再度出現,而這次的白光大概是之前的三倍大。

此時洛星垣等人已經不再害怕三陰門的攻勢,反正有大人物會來收尾,小人物乖乖在旁邊等就好。

轟隆―――!!!

巨大的撞擊聲響起,寧溪鎮的城牆一陣晃動,防衛陣法時閃時滅,巨大的威力讓城牆上的衙役民壯再度陷入恐慌,犁縣令連忙下令執法隊彈壓,幾息後防禦陣法慢慢回復光亮,眾人的心情才慢慢回穩。

三陰門的人看到方才的一擊竟然沒有將寧溪鎮的防禦陣法打碎,心中大感意外,四個結丹修士用眼神交流一陣之後,再度抓起鬼魂放入陣法中。

犁縣令靜靜看著對方施為,然後抬頭看了看月亮的高度,默默在心中推測時間,心想,日落後一個時辰,應該差不多到了吧…

犁縣令思索間,白光被拋出,從三陰門的陣法中飛過一百多丈直向北鎮門而來,他左右手各拿出三張雷符,雙手舉起,就要將雷符擲出,以抵銷白光之力,然而,此刻卻有一隻手臂制止他的動作,同時,一道無力懶散的聲音傳來:「不用了,讓別人處理吧。」

犁縣令轉頭一看來人,立刻一臉便秘,完全沒有見到救兵的喜悅。

喬從文一聲哀嘆,左手撫額,好像眼前場面不堪入目。

正當洛星垣訝異的同時,城樓前出現兩個儒生打扮的人影浮在空中,右邊一人衣衫不整右手持劍,左手拿著一個酒壺正仰首大灌;左邊一人衣著端謹,右手持厚背短刀,左手摸著腹部,唉聲嘆氣。

白光飛至兩人前三丈之時,一刀一劍各自斬出,精純浩大的氣息充斥四周,瞬間將白光淹沒,一時之間,霹靂聲響,靈力波動亂竄,強風襲捲!

待強風平息之後,寧溪鎮一方發現,那白光竟然被兩個儒生打散了!

城牆上,驚呼聲此起彼伏,眾皆驚嘆。

喬從文看了看周圍一張張癡呆的臉,轉頭向那語氣無力的人影一拱手:「多謝勤學學長援手。」

犁縣令也拱手:「多謝勤學前輩義助,寧溪鎮上下同感大恩。」

「子曰:『色難』,真是至理名言。」勤學書生仍是懶散無力:「明明臉色難看,還要不失禮,唉…與人相處,真是處處學問,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我還要再努力一些,唉…好累啊…」

勤學書生話一說完,犁縣令跟喬從文的臉上表情立刻有如長期便秘,

而三陰門一方見到有對方有人支援,覺得情勢不妙,那為首的結丹修士立刻下令全軍撤退,而他自己也施展御空術,凌空飛起,竟是拋下同伴自己逃命去也!

另外三名結丹修士見狀,連忙使用御空術跟在其後!

這時,空中突然出現八個結丹修士將三陰門四個結丹修士包圍。

「你們走不了了。」一位身穿司法庭制服的結丹修士語氣冰冷:「乖乖束手就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