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今天會發生五星災厄。」
「什麼？」我的語氣似乎有些發顫。
我記得四星災厄可能會斷手斷腳重傷住院，那麼五星呢？
幼女異常的沉默，於是我再問：「會怎麼樣？」
這次幼女開口了，「今天不能出門。」
「也就是說，這次災厄會發生在外面？」
幼女點頭。
我立刻拿出手機，打給凡姐。不過響了幾聲，她便接了起來。
「今天我不能去了。」
『不行！』凡姐這聲大吼接在我的句尾，讓我嚇得手微微一抖。
「我今天真的不行，真的⋯⋯不行⋯⋯」
我不知該如何對凡姐說，畢竟這種事情，說出來她也不會信。
我突然想起，之前她答應過我的三次命令還剩一次。
但我並不想用，我想認真的和她道歉。
「對不起，今天真的不行。」
對面沉默了一陣，『好吧⋯⋯既然妳都這麼說了。』
我稍稍鬆了口氣，凡姐卻又說：『只要妳下次讓我盡情的拍照就行了！』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可為了躲避災厄，還是⋯⋯只能答應了。
「我可以答應，但是你們今天也別出門了。」
『為什麼？』凡姐困惑的語氣在耳邊響起。
這時幼女突然跳過來，在我耳邊喊：「因為我是神明！」
電話另一頭的凡姐似乎也被嚇得不輕，好一陣子才又有回應：『為什麼珊珊會在妳那？』
正當我想著該怎麼解釋時，凡姐突然說：『我懂了！』
⋯⋯妳到底懂了什麼？
『妳肯定是要對珊珊做這樣那樣的事。』說完，還竊笑了幾聲。
這樣那樣⋯⋯這是什麼東西啊？！
結果幼女竟然迅速退離我，雙手交叉擺出防禦姿勢。
她臉色有些古怪，眼神裡也帶著一絲警惕，「放、放下妳手中的膠帶！」
膠帶？為何會突然提到膠帶？
我低頭一望，手裡還真的有膠帶！
可是我並不記得自己有拿出它啊，難不成隨身帶著它已經成為我的習慣了？
這時，凡姐說：『祝你們玩得高興～』
「⋯⋯才不是這樣啊！」
結果在我說出這話前，電話已經掛斷了。
⋯⋯到底為何每次都會變成這樣啊！
我嘆了口氣，望向在一旁滑著手機的幼女，卻見她有些呆楞的看著手機，唇角邊掛起一道細微的弧度。
「妳怎麼了？」
幼女緩緩挪動著粉櫻色的唇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突然衝過來拉著我的手臂，將我往門邊拖去。
「妳在幹嘛啊？妳不是說今天不能出門嗎？」
「不行！」我感覺幼女拖著我的力道更大了，「不能待在這裡。」
「為什麼？」
「變了。」
「什麼變了？」
「災厄內容變了。」
「災厄內容是會改變的嗎？」這是要將我逼到死的節奏？！
「一般是不會的，可這是五星災厄。反正妳先和我出門，現在不能待在這裡了。」幼女拉著我的手掌一緊。
我隨手抓起鑰匙錢包，身軀隨著幼女的力道離開家門。
「那我們要去哪？」我看著依然拉著我的嬌小身影。
與手上力道不符，幼女的語調卻是有些輕快，「只要不在這裡，哪裡都行。」
後來我們在附近亂走亂晃，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只能一直走著，等待災厄結束的那刻。
忽然「叮」的一聲，將我緊懸的那顆心勾的更高了。
我望向幼女，卻見她一臉平淡，甚至可說是悠閒的看著手機。
「上面寫了什麼？」
幼女不答，只是加快腳下速度，我一回頭，這才發覺剛剛站在一間正在施工的屋前。
突然又是清脆的提示聲響起，我不禁在心中咒罵幾聲，到底為何會有這麼多災厄啊？！
我吞了下口水，「又是什麼？」
幼女雙眼圓睜，像是看見一位氣質絕塵的仙人坐在幽浮上一樣，神情驚恐莫名。
她低聲罵了句「該死」，才一字一字咬出來：「我忘記吃麵包了！」
「⋯⋯⋯⋯」我伸手摸上嘴角，可以感受到微微抽動的觸感，隨即又高高上揚。
「我說，」我臉上掛著十分和藹的笑容，「為何會突然扯到麵包？」
幼女目光隨意瞥過我臉上，嘴裡咀嚼著一口剛咬下的麵包，說：「妳不要這樣笑，真的很恐怖欸！」
「那麼——」我將語尾拉的極長，「妳可以不要連這種小事都要設提醒嗎？」
自從出了家門，那災厄更改的提示音像瘋了一樣不斷響起，每一次都嚇的我不輕，心臟都快躍出胸腔了⋯⋯
幼女一臉事不關己，又咬了一口麵包：「再不吃就要過期了。」
妳不是很自豪能夠吃過期麵包嗎？真不知有沒有麵包中毒這種症狀⋯⋯
「我們要在外面晃到什麼時候？」
「災厄結束。」
我就是想知道，災厄什麼時候會結束啊！
「反正——」幼女將下巴抬的很高，細眉挑起一抹驕色，只是嘴角沾上一點麵包屑，看起來特別好笑，「我可是神明喔！怎麼可能會有事呢。」
「是嗎？」我刻意將語尾拉長，臉上勾勒出疑惑的神色。
「哼哼哼——妳就放心吧！」幼女拍了下平坦的胸口，「只要有我在，妳一定會沒事的。」
說完，她又咬了一口麵包。
她知道自己這樣看起來超級沒有說服力嗎？
我仰頭一望，湛藍的天空被綠枝剪成無數碎塊，風乘著繁茂青葉，一波又一波的蕩進耳裡。

髮絲微揚，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天空塗上一抹豔麗的紅，耳邊卻沒有幼女嚼著麵包的聲音了。
啪——！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我抓了抓手臂，上面浮起一顆小小的粉色。
「癢死了！什麼時候能回家。」
「看起來好像是可以了吧，也沒再出現什麼災厄通知了。」幼女盯著手機，眉頭微擰。
「那就走吧。」
我踏開癢的受不了的雙腳，朝前走去。轉頭看見身邊的人潮，又將步伐邁得更加大了。我只想盡快回家，再抱怨一下幼女。
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我轉頭一瞧，腦袋瞬間空白。

——果然災厄，是無法迴避的嗎？

眼前是一輛無限放大的貨車車頭，過於明亮的車燈照的我有些發暈。我連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一台貨車，為何會撞向我都不清楚，就要從這世界登出了嗎？
下一刻，眼前場景陡然一變，被強烈的光照的有些模糊的視線裡，一輛貨車撞上了一道嬌小的人影。
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
耳邊沒有出現任何的撞擊聲，那台貨車若無其事的行駛而去，幼女就倒在一來一往的行人間，沒有人注意到她，彷彿那裡什麼都沒有一樣。
有些後知後覺，我的腳步一下沉似一下的走向幼女。
「這⋯⋯是怎麼回事？」
我能感覺自己的聲音有點發顫，視線忽然模糊起來。我蹲下身，雙臂無力的抱起幼女。
很輕，簡直像是沒有重量一樣。
我低頭湊近她，想要更加看清手中身影，卻發現她的輪廓有點淡過了頭。
一滴又一滴，眼眶不受控制的發酸，點點水珠不斷落在變得更加透明的幼女身上，粒粒白光從她的身上逸散出來，她朝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厲害吧！我就說了，我可是神明，只要有我在，妳一定會沒事的。」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說什麼啊⋯⋯
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卻有更多潮溼的觸感溢滿眼眶。
「白癡⋯⋯」
既然是神明，既然很厲害，就不要做出這麼笨的事啊！
就在這時，幼女的輪廓消失在暖暖的白光中，一個東西落到我的手裡，那是我之前送她的紅色領結。
我握緊雙手，手中傳來真實的觸感，心卻空了一塊。

— —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只是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在家門口了。
我花了一點時間才終於將鑰匙對準鎖孔，開門進去。
我呆楞的走近客廳，將身子壓進沙發，深深的陷進去柔軟的墊子裡。
家裡似乎很安靜⋯⋯安靜嗎？
我平日總是嫌她吵，但這時卻又有點懷念那樣的吵雜。
好安靜⋯⋯太安靜了⋯⋯
彷彿聽見我心中的呢喃，一個叩叩的聲音自陽台前的落地窗傳來。
我走過去一看，發現是望晨，便開了窗，讓她進來了。
「吾是受編號六百五十三所託而來的。」
聽見這話，心口微微緊縮。
望晨看著我，蹙起眉頭，喃喃道：「或許⋯⋯真的和她說的一樣，這麼做比較好。」
我沒有聽清望晨說了什麼，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望晨繼續說：「雖然汝應該等下就不會記得了，但吾還是要和汝說⋯⋯」
在我還沒來得及思考望晨的話，她便將她的食指抵在我的額上，這時我有種靈魂被撕了一塊的感覺，和幼女相處的回憶逐漸變得模糊。
不是說神明不能隨便更改他人記憶嗎？
幼女妳這個騙子！

我眨了眨眼，身前的落地窗不知為何是開著的。我起身想關窗，卻發覺自己的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的領結。
這是誰的呢？
雖然不知道這是哪來的，但不知為何，看著它時，我的心裡似乎有股極淡極淡，若是沒有仔細注意便會忽略的哀傷。
我望著前方，映入眼簾的是自己在落地窗中的身影。
彷彿在呼應心中那股無法成形的悲傷，我的雙眼微微紅腫。
頰上乾掉的淚痕，讓我的皮膚有些緊繃。
但我總覺得，淚痕拉扯的不是我的臉頰，而是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