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協（下）

　　「完了……」阿翰抹了把臉，抓著自己的手機喃喃自語，剛回來的小七問：「怎了？臉色這麼差？」阿燁回：「陳睿傳訊息給你了嗎？我想他應該把我們的都傳了一遍……」一旁的小何臉色慘白得像跳過河，魂也像不在這，滑開頁面丟出手機就不管了，直接窩沙發裡。

　　陳睿：妳不是說想和我在一起嗎？昨天阿翰的限時動態是怎麼回事！妳跟顏柒又是怎樣？你們一群人在浴室是怎樣！妳給我說清楚啊！

　　「很好，小何和陳睿這下真沒戲了……齁！我們怎麼這麼白痴啊……真不該喝酒的，哪個王八提要喝的，我打死他……」阿燁看著IG私訊哀號，將手機傳給小七，他學阿燁翻了白眼說：「關我屁事！被強吻的是我好嗎，我還有印象呢。再說那限時也沒怎樣，就當我們喜歡深夜在他家的游泳池游泳唄？這還能說啥？照片也沒拍到妳們倆全裸啊？大驚小怪。」

　　吃著早餐的三人不是拍桌就是擊掌，覺得這主意很好，再好不過了，但彼此都知道沒人會信，不然他們也不會看見阿翰那收穫一票朋友的限時動態留言：「我肏！你行啊！這同框的是全搞上了？」、「看不出來還搞轟趴，怎不叫上我，我喜歡左一那款的……」、「妹頭是你，還有沒有認識其他單身的，兄弟多久沒見，該聯誼了。」、「淫亂青年說的就是你，平日人模狗樣，沒想到你是這種……」以及安哥的訊息：「幹你的！你和他們怎了？我們電話都快被陳睿打到沒電了，睡沒？快解釋！」

　　小亮更不用說了，早把阿翰罵得個地球到火星的距離了，那些訊息量與陳睿相比可沒少多少；大夥交換完手機都沉默了，囫圇吞棗似吃淨早餐，四人窩在沙發裡看一部《索多瑪之夜》，貌似能回憶更多昨晚混沌的過程……

　　小何喝得太多，中途又推阿翰進浴室。小七和阿燁則在外頭打打鬧鬧，最後紛紛跌到床上，玩起誰能把對方用棉被纏得更像一隻毛毛蟲的無聊遊戲，最後等那對男女出來，又開啟迷樣的枕頭大戰，還全裸的……這友情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下輩子也不想再這麼好了。

　　「咳。我說吧，我先說。我早上買早餐，才看見小亮的訊息……現在還很受傷。」小七一個側身，縮進小何肩頸處，阿翰問：「他說啥了？」小七一激動抬起腦袋，直接撞上小何的下巴，後著痛得狂拍他的手臂、推開他，他揉揉腦袋說：「他罵我是不是在報復他……怎麼可能呢？他之前對我那麼壞，我要報復他，有一千種方法，才不會白痴選一個讓你們都受害的。我還講義氣呢！」

　　「義氣……我不拉著你一起來『義氣』，大概『他倆』還有戲。」阿燁看著天花板的吊燈，放棄看螢幕裡膚色交疊的畫面，小何靠向阿翰，後者大方貢獻肩膀給她，她說：「或許這就是人生吧。你想要的永遠得不到，你不曾想要的就會送上門，像他──」指著身旁的人：「逼你簽收還不能退貨。」

　　約莫是說得太有感觸，懷疑論者的阿燁竟未反駁，只有被點名的阿翰說：「我沒有不能退貨啊？怎麼這樣說？」小七一臉我什麼都看透的表情解釋：「因為人生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發生就不可抹滅啊。你看她和小何，不跟你吃飯前都還有戲，現在直接慕夏的悲劇了。喔。三人的戲劇，兩人的喜劇，一人的悲劇，那悲劇是誰呢？還不是我們可憐的陳睿。」

　　阿燁聽著、風風火火回廚房拿了四罐1664：「敬偉大的犧牲品陳睿，我們緬懷他，R.I.P.、乾了！」坐著的三人都看傻了眼，小七一臉肅穆地舉起一罐猛灌了幾口，阿翰原先還在觀望情況，未料小何一臉陳睿已死的表情，也接過一罐，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了500ml，他看傻了眼，接過，像看著陳睿的遺體那樣盯著手裡的酒，拉開了拉環，就著小圓口開始豪飲，像能揮別陳睿這位朋友……

　　可他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小何還是要面對，阿翰還是要和小亮、陳睿對峙，一個都跑不掉，現實是殘酷的，捉姦不成把自己賠進去，阿燁現在覺得自己的人生特別像一場肥皂劇，唯一不肥皂的地方是她家威爾壓根不會信那種一看就是喝多了才發的智障限時，也就只有正經的人，那些假超脫的，才會在感情上把自己賠個精光。

　　「小何先來說說自己打算怎辦吧？要我們陪妳錄自首影片嗎？」阿燁隨意坐到茶几前的地上，成功擋住電視上嗯嗯啊啊的畫面，他們幾人早就無心看索多瑪的肉體，阿翰打算關電視，小七不讓：「別，有點噪音好，不然太安靜了」用眼神示意一下小何是個怕寂寞的，對方就罷手不關了。

　　「我原本都想好了，昨天晚上我都想好的……我是真心想為了陳睿去美國找工作，就算家裡不接受我也會這麼做；我家結婚條款什麼的，也不打算遵守了……我原本真的都想好的嗚、嗚嗚。為、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嗚嗚嗚……」說著就哭起來，阿翰拍拍她的肩，她又朝胸膛的方向埋頭。

　　小七故作無辜相攤攤手讓阿燁繼續問，後者接到訊號說：「那現在呢？妳會想和阿翰在一起嗎？」阿翰聽了這話，那眼睛都快能放出射線了，還是阿燁狠狠瞪他才收斂的。

　　小何想了許久，眼淚終於指著才說：「如果我好好和陳睿說，他還是不要我，我就和阿翰在一起吧。妳們別這樣看我，和他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的啊……」她原本還想說：「他有房有車，絕對能滿足我家的結婚條件。」但又覺得說出來太傷感情，顯得物質了，最後就將話停在這，等阿燁繼續說。

　　「嗯……那給他打電話吧？他那邊應該晚上了。」阿燁揉揉眉心，見她聽話取出手機，又說：「記得，說清楚妳想和誰在一起，妳想怎麼和他在一起，還有就是，你們現在還沒在一起。他不能要求妳現在不和誰上床，他沒資格，懂？」說完，阿燁就鑽回小七身旁的沙發上窩著了。

　　「嗯……好。」小何開始打電話，不到幾秒，電話就通了：「妳是不怕死嗎！萬一阿翰把妳弄死了呢！妳知道他在我們國中那會兒瞞著你們混過幫派嗎，媽的！是知道我多擔心嗎！」第一次聽到陳睿這個語氣，小何直接僵住了，忽然就直起身，指著手機換個位置，進陽台才說：「什麼？你說他以前怎了？」

　　電話那端，陳睿接著罵，將以前阿翰幹過的垃圾事都抖出來了，好幾件還是他打掩護的，小何一下就想起自己昨晚身體不太正常的情況，下意識說出來又被罵個臭頭，最後就一句：「妳是不是被他下藥了啊！去和他當面質問，他這人什麼都爛，就是有種，有做一定會說的，別怕，回頭告死他！幹他的這種年紀還在當藥頭，肏──哐噹！」

　　大概是氣到摔手機，電話直接就掛斷了，小何還處在一種自己的經歷很不像現實的模樣，幾乎是飄著回客廳的，一回客廳就撲向離她最近的阿燁的懷裡，對方感受的胸前的濕潤，輕聲問話，她說：「陳睿說昨晚可能是阿翰給我下藥我才……」

　　這下換阿燁直接將小何安頓在小七懷裡，小七還搞不清楚狀況，阿燁說了句：「阿翰以前幹過的破爛事，只是是對小何，你懂的，我去行刑。」說著就用手捏著阿翰耳朵進臥室了，聽著「碰！」的一聲與阿翰的：「幹你娘！我沒、我、噢！好啦我承認我有，我有減少劑量了……我怎麼知道會這樣……沒！現在沒賣了！只是找我一個賣大麻的兄弟要了點，我最近只買這次，沒了，沒藏貨了。幹妳執法單位來的嗎！我們是不是兄弟、噢！痛！別打了痛！我哥都沒妳打得兇呢！誒！不可以……不可以打給我哥、誒誒誒幹幹幹！不要！我錯了我下跪道歉！別打給他！他會打死我的……」

　　小七聽著這一長串的悅耳驚呼打罵，是都想起來了，國中那會兒，明面上他還是成績普通的乖學生，私下大家都稱他「管事的」，和校內那幾個高年級混混的關係特別鐵，還有混混幫他打架說這個他罩了，私下也給他塞幾個別班的女生，說是這幾個想賣，先給他驗貨，用點藥等她們變蕩婦，之後就不會想著離開了……

　　那時小七可沒少聽這些有得沒得啊，雖然那時阿翰都是在s9說的，但那模樣可囂張了。後來也是他們幾個朋友看不慣和他哥說，他被打得半死不活才從良的……只是小七想不透，他怎麼現在又這副膜樣了？

　　「小七我們走吧？我和陳睿談好了，看。」小何拿著IG訊息給他看，上面寫著──

　　陳睿：「我們在一起吧？妳這事我都知道了，反正一定是阿翰那垃圾做的，妳放心，我不可能嫌妳髒。我之前也喜歡妳，只是不太敢說。妳別嫌我孬就好。哈哈。」

　　「可以啊。小何太幸運了。」小七簡直都不敢相信這兩個快上演虐戀情深的，居然能走到一起，還這麼順利，真是多虧某垃圾的垃圾過往啊……「果然打炮還是要看對象的，不是什麼人都能上、噢！我怎麼說出來了……沒事沒事，我就感慨一下、噢！我錯了、別打了，我送妳回去吧？」

　　送完小何，小七給阿燁發了訊息：「還沒回去？妳家妹子估計要想妳這媽了。威爾問的，他說妳午餐想吃什麼？傳訊息告訴他吧。孩子的爸都著急了，全天下就妳認為威爾不會急。」阿燁剛笑得快沒眼得把阿翰壓給B君就收到訊息，朝B君說：「他這回連我閨蜜都能下手，真的讓我很心寒，交給你我比較放心。」

　　B君剛剛匆忙趕來，明明神色疲憊，卻以一種又溫柔又歉疚的模樣輕拍她的肩：「小燁抱歉，沒教好我弟，小何她……她沒事吧？我也知道她的……唉，你們都同學，我也沒想過他會這樣，連同學都欺負。他也是越大越難教了。我會再『教育』他的，妳就先走吧？還有孩子要顧吧？」B君留下一袋嬰兒用品，說是上次忘記給的，這次補上，但其實阿燁一看就知道是伊森托他帶來的，畢竟誰都可能知道誰家生孩子了，但也只有上心的會知道幾歲。

　　「嗯。謝了。不會，好險小何和她的暗戀對象談開了，不然估計你這會兒見不到他了，我一定揍死他。先走啦。」阿燁揮揮手，剛轉身，B君就從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瞬間變臉，整張臉兇神惡煞的，舉起剛剛順路帶來的鋁製棒球棍，走進阿翰的屋內……

　　深夜，小何和陳睿視訊，她說出自己原本的打算：和阿翰在一起算了，以及被B君打完了阿翰忽然在剛剛傳訊息和自己告白……正在觀察陳睿的表情有無變化，畢竟今天的一切都太讓人膽顫心驚了，陳睿卻整個人聽得又生氣又難過，甲狀腺亢進病發，整個人紅撲撲的還還斷斷續續說出些能逼哭她的話：「我不想再忍耐了……何雯婷……我、我們就在一起好好過吧……回國就……就結婚吧？我們在一起夠久了……」看著陳睿這副模樣，急得她眼淚都飆出來……

　　當大夥收到紅色炸彈、在婚宴上回憶起這段過往時，都還覺得跟夢一樣呢……有些人有些事，再荒謬再可笑，再跌跌撞撞，都有那麼一天，能破滅，也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