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兵與技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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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昏地暗的街口，各種磁浮車在路口中等待綠燈的放行，在這麼晚的時間裡，依舊還有大半的人沒有睡覺。
　　在這個資源逐漸匱乏的社會裡，每個人為了爭奪所剩不多的資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努力著，就怕落後了他人，然而，至少在這一層的人還願意竭盡所能的去爭取，更下層的區域幾乎大半都成了死城，可是連一點生氣都沒有，完完全全的落後地區。
　　再這樣下去，這裡遲早有一天也會變成死城，最終整個地下社會的結構都會完全崩塌，全部的人類將無一倖免於死亡的末路，但現在的他們還在掙扎著，在這看不到未來的地洞裡苟延殘喘的活著。
　　「馬先生，這次委託的部分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
　　在等待紅燈路口的同時，巴蘭首先開口打破這份寂靜。
　　說也奇怪，明明街上的人車並沒有少到用手指也算的出來，但是除了腳步聲外，真的聽不到其他人交談的聲音，每個人都板著一張臉，彷彿行屍走肉一般。
　　「沒有，也不需要妳來跟我講。」
　　「這樣真的好嗎？議員大人可還沒將委託證明交給您呢。」
　　「今天我已經很累了，我想先回家。」
　　「我知道了，那麼還請麻煩馬先生您帶路。」
　　「聽妳這句話，該不會妳也要跟過來？」
　　「正解，適時的休息也是戰鬥的一環。」
　　「妳難道不能去睡旅館嗎，妳應該有錢吧。」
　　「很抱歉，我身上並沒有帶錢的習慣。」
　　「是喔。」
　　這時綠燈亮了，行人們開始流動了起來，當然他們也不例外，人工夜幕下的社會看不到未來，所有人都只為了自己努力活下去，而這所有的一切又無法輕易打破，沒人願意去理解周遭的人，也不願意顧暇與自己無關的人，這個社會病了，完完全全的病了。
　　「是的，因為——」
　　在這一瞬間，馬宗源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面帶遺憾的巴蘭，以及數不清的人潮。

　　如往常一般孤獨的想著一些瑣事，馬宗源表情沉重的回到了自家的公寓，一座隨處可見，制式化的公寓，外觀簡約不傷眼，也是通常一般民間的住所。
　　然而，正當他步上四樓平台，準備拿出磁卡鑰匙時，遠遠看過去卻發現早已有人在自己家的門前等候了。
　　此一人物自然就是剛才被甩開的巴蘭，只見她一發現馬宗源現身，背部便離開牆上，默默的舉手向此房房主打招呼。
　　馬宗源露出一副自己早該知道的臉，同時一隻手蓋住臉頰仰天長嘆，心裡滿是髒話。
　　明明沒有同意，對方卻執意登門拜訪的感覺差勁透了，但兩人目前還算是合作夥伴關係，想想利弊與面子，馬宗源乾脆用拋射的動作把磁卡鑰匙丟過去，只見巴蘭輕鬆的用兩隻手指便接住卡片，其反應速度精確又流暢，絲毫沒有猶豫。
　　沒有提出疑問，沒有質疑此一舉動，巴蘭拿到了磁卡鑰匙後的第一動作就是開鎖，雖然的確是馬宗源把鑰匙丟給她的，但一般普通人的話，都會再次詢問並確認對方的意見才是，這種我行我素的態度讓馬宗源有點不是很喜歡，不過現在計較這些實在有點小題大作，就算有點看不慣的地方也得忍住。

　　「那麼事不宜遲，馬先生，趕快來進行作戰會議吧。」
　　「不要，我二十分鐘前應該就說過我累了。」
　　「作戰會議是為了讓行動有個規劃，以便任務順遂，這樣可以讓計畫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過程與阻礙，還請您理解。」
　　「唉……我就直說了吧，請妳離開我家。」
　　此時的巴蘭正守在馬宗源家的浴室門前，而馬宗源本人現在則在裡面泡澡，此刻兩人的處境正處在一個很尷尬的情況上。
　　一進門後，馬宗源當然是二話不說的看也不看巴蘭一眼就準備些換洗衣物，直接逃進浴室盥洗，而誰知道巴蘭在關上玄關的門後就直接守在浴室的門外，明明就是協助人的關係，卻被搞得像是監視與被監視的關係一樣，一直以來都是獨居的馬宗源頓時感到渾身不自在。
　　「沒關係，身為一名戰士，對於身體的清潔也是很重要的，我能理解，所以我會耐心的等馬先生您洗完的。」
　　「那妳也不應該給我站在門外！」
　　「我知道，我是在防範馬先生又擅自離開我的視線範圍，為此，我沒跟進去已經是最大限度的退讓了。」
　　「妳難道打算在任務結束前都維持這樣的關係嗎？別這樣，我會有壓力的，而且如果我現在無聲無息的直接從窗口逃掉，妳又打算怎麼辦？」
　　「請不要擔心，對我來說，現在這個室內發生了什麼，我都看的一清二楚，馬先生一有任何奇怪的舉動我都會在第一時間發現的。」
　　「照妳這樣講，難道妳有透視眼嗎！？」
　　「到底有沒有呢，就請馬先生自由心證了。」
　　馬宗源嚇的直接跳進浴缸裡，剛剛巴蘭的發言怪可怕的，因為腦中一直被那白髮少女的身影佔據，差點忘記了現在站在浴室門外的這個人可是那個王瑋信親自挑選的傭兵呢。
　　是說雖然有些晚了，但馬宗源現在才發覺自己對於這位傭兵的了解甚少，雖說委託一但結束後便可散了，但如果能互相了解的話，自己應該也不會對其這麼排斥。
　　「喂，我問妳，妳肩上那個臂章是哪個所屬？我可不記得傭兵公會有過這麼一個組織。」
　　「關於這類的情報我恕無法透露，還請見諒。」
　　「搞什麼的，這麼神秘。」
　　「很快馬先生就會知道的。」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話又說回來，為什麼巴蘭妳要接受那傢伙的委託啊，難道不覺得很可疑嗎？」
　　「那傢伙……？難道是指議員大人嗎？這樣啊，馬先生是在擔心我嗎？」
　　「才不是，只是想找個話題聊聊天罷了。」
　　「原來如此。那麼關於剛剛的提問，我只能稍微透露說，因為我自己這邊也有一些緣由，所以這個委託是我方主動聯繫的。」
　　「怎麼？難道說第七層有妳要找的人嗎？」
　　「不，並沒有。」
　　「喔，那還真是無聊。好吧，反正我也沒心情洗澡了，接下來就來開妳提議的作戰會議吧。」
　　「感激不盡。」
　　才剛說完，浴室的玻璃霧面滑門馬上被拉開，大量蒸氣也因為這一開門而大量竄出，在裡面的是才剛一腳踏出浴缸，還沒有穿上衣物的馬宗源。
　　「非常抱歉。」
　　隨著簡短的道歉，浴室門被巴蘭用力關上，只留下一臉羞恥到快氣哭的馬宗源。
　　不過這不經大腦的舉動至少證實了巴蘭並不會透視眼，最起碼最低限度的隱私有了保障，咦？馬宗源好像真的哭了……

　　「那個……馬先生，剛才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放心，我已經把剛才的事全部忘掉了，還請別介意。」
　　「妳這女人……」
　　「那麼這些小事等下再說，來開作戰會議吧，作戰會議。」
　　巴蘭自說自話的從櫃內一角拉出了一張小摺疊桌並攤開，接著又從行李箱裡拿出了一張紙與筆，一本正經的開始會議。
　　「其實不瞞馬先生您說，這裡姑且已經有個方向了，但再怎麼說都還是要跟您談過再決定，畢竟馬先生是隊長嘛。」
　　「最後那句是多餘的。」
　　「不過今天先主要討論個重點就可以了，一來配合馬先生的身體狀況，二來雙方的情報量現階段嚴重性的不足，為此，從我這邊先開始吧。」
　　巴蘭首先先在紙張寫下了兩個字，馬宗源把紙轉了過來依舊看不懂對方寫了什麼。
　　「不好意思……我看不懂妳寫的字。」
　　「如果馬先生想說字很醜就直接說，我不會在意的，常常有人這麼說，另外我在紙上寫的是『地外』。」
　　「地外？地表上怎麼了嗎？」
　　「很簡單，請問馬先生對地表的情報有多少？隨便說說也好，講點無關的東西也沒關係。」
　　「嗯……地上的情報我這邊也是壓到性的少，只是天使很多倒是真的，偶爾我也會收到委託，並穿著隔離衣到地表上的廢墟探索，運氣好的話可以找到些值錢的東西，就這樣。」
　　「那有沒有什麼感想，或是遇見甚麼人？」
　　這時巴蘭在「地外」的旁邊加了一個「人」字，馬宗源碰巧瞥見巴蘭的眼神中似乎又更銳利了一些。
　　「感想……第一次到地上的時候第一次看到了天空，那時剛好是個大晴天，真的非常漂亮，街景甚麼的也幾乎保存的很完好，比起地下社會好上太多了，不過倒是一次也沒遇到『地上人』，但照一般常識來講不穿隔離衣的話，只要到了地表上一般正常人類勢必連十分鐘都撐不過，再說歷史上記載，我們人類的生活範圍也就只剩這個地下空間了，這樣更別說還有人在地上生活。」
　　「嗯，您說的都是正確的情報，但並不完全。」
　　「並不完全是什麼意思，難道妳想說現在還有人生活在地表上？」
　　「不，也不是這個意思。那麼換個說法，在這裡我們先設個假說，今天就這麼剛好有一個人類可以適應地表上的環境，並且還對這個地下社會心懷不軌，那麼不管是對於電梯的使用，以及前兩次天使災害的規模來說，都有一定的合理性，而且要是以對方是『外出者』的身分來設為目標，相信我們將會節省很多時間。」
　　「那個外出者的設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吧？」
　　馬宗源立即在紙上的一側寫上了「外出者」，並且圈了起來，這不外乎就是在指政府組織所建立的「地表探搜隊」，亦又或是由各區議長私下核定的「回收者們」，馬宗源就是屬於後者。
　　雖然這樣的方向簡單明瞭，但依然還是有個致命性的問題。
　　「再怎麼說，要到地表上面去勢必要穿防護服，而且因為外頭環境的關係，這也是不可能長留久待的，更別說還能長時間躲過政府的地表進出紀錄。」
　　「當然這麼說也有一定道理，而那個地表的進出記錄基本上都是公開的，一有問題都會是大事件，所以目前先排除在搜索範圍外……那這樣好了，作為一些任務上的順遂目的，我已經先請議長開放了些機密權限下來，作為找尋線索的一環，還請馬先生過目。」
　　說完，巴蘭便把平板拿了出來，隨手打開了幾個資料備份後，直接轉交到馬宗源手上。
　　「上面的是政府機關十二年前對地特殊處理部隊的秘密報告，第一次的天使災害，是被人為爆破的方式從外面打通一個出口，進而引發的災害，慶幸的是被打通的開口不在人口密集區，所以目擊者較少，看到的倖存居民估計也應該都被滅口了。」
　　馬宗源冒著冷汗的盯著平板，對於第一次天使災害的印象，他只記得政府公布的是當年地表探搜隊要回歸的時候，在返回地下時被遭受襲擊，而天使們則順著通道溜了進來才是。
　　而這份報告，除了災害的嚴重程度上跟實際公布的消息一樣之外，所有的事實都與對外公布的情報不相符，明顯政府就是要隱瞞外頭的隱患這一事實。
　　不過最令人在意的果然還是後面的這一項敘述，「有關協助清理天使的組織依舊下落不明」。
　　這裡應該是指民間相傳的那個地下組織——「岔路」，僅僅只在天使災害出現時才出現負責擊退的一群人，然而即便是這樣的一個傳說，依舊連政府都不能無視。
　　「好吧，敵人能在地表上自由活動這一事實我就接受了，不過我懷疑的點還是跟剛才一樣，那個進出紀錄到底是怎麼躲過的？」
　　「這你就不懂了馬先生，既然對方有著能把這個地下結構炸出一個洞的能耐，想必一定是集團以上的規模，擁有同夥是必定的，再來現今要在地表上找到火藥的原料應該是屈指可數，那麼如果是在這裡呢？」
　　巴蘭將手指指向了地面，意即著這個地下社會，換句話說對方已經將手伸向了這個地下深處的各個角落了。
　　「先不管這些恐怖份子是否為政府內部的人，可是只要隱藏在市場之中的話，就能悄然的實行這種大規模計劃。」
　　「這……」
　　的確，就同巴蘭所說，只要隱身在市場裏頭行事，自然就不會被上頭注意到，以現在手頭的情報來說，這樣的結論實屬優秀，作為一個傭兵，巴蘭真的優秀過頭了，甚至讓馬宗源稍微對其產生了點敬意。
　　不過頭緒是有了，但在此之前還有一個小小問題，馬宗源對這地下社會的市場機制完全不熟悉，根本不知從何開始找起。
　　「馬先生怎麼看？」
　　「我覺得挺不錯的，但再怎麼說，那些市場依舊也有政府插手的餘地吧？這些人又到底是怎麼躲過的？」
　　「很簡單，只要遠離政府的法眼就好啦。」
　　「什——！妳該不會是想說……」
　　「沒錯，只要到了下層區域，幾乎就沒有政府可以管的地方了。」
　　巴蘭一臉平淡的說道，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也是眾所皆知的問題。
　　這樣就說得通為什麼那台電梯會由地表直達第七層了，關鍵問題也慢慢的浮了出來，馬宗源逐漸意識到這是一項超級重大的任務，心中不免有些退縮，可是對方都已經鑽研到這個份上了，事到如今要逃走大概也不會被允許吧。
　　而所謂的下層區域，就是指已經喪失基本的社會運作功能之區域，且越深處居住的人越少，雖說到第七層都還有「議員」在管理著，但是否真的管理妥善，這又是一回事了。
　　「嗯，老實說這個結論真的超乎我的預期，反正從明天開始我們就要優先前往最下層，一顆顆石頭掀過來尋探線索就是了，我這麼理解沒錯吧？」
　　「感覺馬先生的理解有點粗暴，但總結來講是對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有辦法。」
　　「馬先生有頭緒嗎？」
　　「算是吧，剛剛才想起來我有個認識的友人專門在做情報販賣的差事，論地下情報的各方資訊，都無人能出其右，所以偶爾會去找他喝個幾杯。」
　　「那還真是幫大忙了，馬先生，非常感謝您。」
　　「不，提出市場問題的可是妳，這都是妳的功勞。」
　　「可是馬先生接受了我的意見，說實話這讓我有點意外，我還以為您是更難溝通的那種人呢。啊，抱歉，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平常身邊的人都是無法溝通的類型——啊啊啊，這件事就請馬先生忘掉吧。那麼目標差不多定下來了，剩下的計畫與備案就由我這邊擬定吧，馬先生可以休息了。」
　　「嗯，妳也不要太晚睡啊。」
　　「好的，謝謝馬先生關心。」
　　巴蘭開始拿出自己的記事本，並且在上面開始規畫著明天的行程，從馬宗源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自己有了祕書一樣。
　　見馬宗源躺回了床上，巴蘭關掉寢室電燈後便退出房間，緊接著從玄關出去，來到公寓的走廊上。
　　她靠在欄桿上拿出了末世前的通訊裝置，輕輕的靠在耳朵，小聲向著另一端通聯著。
　　「是我，巴蘭。」
　　『是小巴啊，怎麼樣了？接觸到目標了嗎？』
　　「『聖天使』如預期般接觸成功，隊長請下指示。」
　　『明天預計下午一點前，5-095區的南方壁外梯口匯合，以上。還有其他問題嗎？』
　　「任務已收到，對任務沒有疑問。」
　　『那麼，祝好運。』
　　喀——
　　沒有遲疑，通訊裝置的另一端傳來了掛斷的聲響，可不知為何，巴蘭卻沒有想放下手的意思，只是呆呆的，注視著天上的人造夜空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