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現像抑制器(Angel phenomenon suppressor)✵

　　◎◎◎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緊張的情緒一分一秒都在希達堤娜心中蔓延著，直到白色的伸縮門伴著機械音效滑開，第一時間衝出去的剪影拎起拳頭，二話不說就是往希達堤拉的臉部猛力揍過去。
　　那速度快到就連希達堤拉都沒能完全避開，直接從耳際邊猛烈擦過，呼嘯而過的喧囂聲在這無風的地下空間特別響亮，同時也彰顯著揮拳者的怒氣。
　　「妳在跟我開什麼玩笑！」
　　「原型機，妳過於衝動了。」
　　「妳手上的那把刀……迦邇菈，妳對迦邇菈做了什麼！」
　　揮拳落空後，希達堤娜提起了希達堤拉的衣領拉至自己面前，猛力的將額頭撞了過去，臉貼臉的瞪視對方。
　　「我砍了那天使——」
　　「妳這傢伙！！！」
　　看準希達堤娜又要揮出下一拳的時機，希達堤拉按照危機判斷馬上抓住那隻手，並且打算反折過去，但論打架希達堤娜也不是省油的燈，它先拌開對方一隻腳，並且順著這個姿勢往前撞過去，重心突然失衡的希達堤拉一下就被撲倒在地。

　　「原型機，先聽我把話說完。」
　　可就算被壓制在地，希達堤拉依然眉毛動也不動一下的應對著希達堤娜，試圖繼續接續話題，現在在它眼裡，可能無法理解希達堤娜為何會這麼憤怒吧。
　　「妳覺得我們之間還有話能說嗎？」
　　「那名人型天使爆走了，所有聖天使計劃的樣本資料庫裡都沒有那種生物資料，原型機妳知道些什麼嗎？」
　　「知道個鬼啊！還有暴走是怎麼回事？給我說清楚來！」
　　「妳自己去看過就明白了。」
　　「迦邇菈人呢？」
　　「目標未死亡，傷口一瞬間就再生了。」
　　「嘖……！」
　　聽到迦邇菈身上這不可思議的天使現象，希達堤娜停了半拍後，馬上起身拋下希達堤拉，直直奔往迦邇菈的所在房間。
　　同時心中也暗自提防希達堤拉口中所說的「暴走」。

　　正當希達堤娜快接近迦邇菈所在的臥室時，它緩下了步伐，並用異常兇狠的眼神直視著走廊前方，好像恨不得身上有刀就馬上撲過去。
　　「這到底又是什麼！」
　　「不知道，所以妳打算如何處理？原型機。」
　　跟在希達堤娜後頭的希達堤拉，臉上不僅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甚至還意圖要求希達堤娜負責解決善後，完全是一個卸責的典範。
　　現在阻擋在它們面前的是一大團噁心的綠色植物肉壁，而這肉壁還有著心跳般的跳動，好似活著的生物一樣令人從視覺上萌生厭惡感。
　　「給我說明一下經過，馬上。」
　　希達堤娜刻意用嚴肅的語氣威壓站在身後的希達堤拉，仰壓怒意的氣韻不允許它不吐實或說謊，然而希達堤拉似乎也沒有要隱瞞的理由，不出一秒就吐實了。
　　「了解了。約十五分鐘前，我拿了這把開山刀刺入天使的心臟，但不管怎麼攻擊，牠的傷口一瞬間就癒合了，就在我要考慮割開喉嚨的時候，位於前頭栽培室的實驗物突然失控增長，不到三分鐘就把主要通道都給堵住了。」
　　「連同迦邇菈，對吧？」
　　「是的。雖然原理不明，但就時間上的差值，我合理認為是那名天使的天使現象所致。」
　　「總感覺聽完後更讓人火大。總之，先給我把刀拿來。」
　　希達堤拉一把搶過希達堤拉手上的黑色開山刀，上面黏糊的手感更是讓它感到不悅，二話不說的就往綠色肉壁砍了下去。
　　隨著堅硬的手感，希達堤娜的雙手被強烈的反作用力震飛，握住的開山刀應聲飛了出去，直直插進希達堤拉右邊的地面，要是再偏一點，可能希達堤拉就會受傷了。
　　這團綠色肉壁的堅硬度超出希達堤娜的想像，但剛剛那一下也不是完全沒有造成傷害，仔細看過去的話，上頭還殘留著長二十公分，深度最深達三公分左右的刀痕，儘管看起來還有希望，但希達堤娜可能辦法一直維持這個狀態一路砍進去，更不要說那把開山刀的刀刃已經出現缺口了
　　一旁的希達堤拉冷冷地看著，一點也沒有打算出手協助的樣子，希達堤娜則從它腳邊取回開山刀繼續對著綠色肉團胡砍亂砍，動作也越來越粗暴。
　　等好不容易挖開了將近半公尺的深度時，綠色肉團瞬間就又填滿了方才挖的洞，不只如此，還更進一步的持續增大，往兩名機械體靠近。
　　「這到底是什麼鬼……太過噁心了吧！喂，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此為天使的遺骸所進行的第三階段變體，不過被狂暴化成這樣，現在的我沒有手段可以抵禦。」
　　聽到了那關鍵的字眼，希達堤娜停下了揮刀的姿勢。
　　是的，剛剛希達堤拉確實說了「天使的遺骸」。
　　所謂的「天使的遺骸」指的就是天使屍體的一部分，不過更多的時候是指天使體內的「天使之晶石」，天使體內的晶石與一般的天使之晶石差異最大的部分在於揮發性，以及輻射性跟變異性，而且一但取出後就很容易消失。但現在不管是哪種，希達堤拉拿走天使的一部份來研究都是不爭的事實。
　　「妳該不會……在對天使進行研究？」
　　希達堤娜轉過身來，兇狠的盯著自己的姊妹機。
　　在這安全的基地裡實驗天使這一事本身就是個危險行為，無異於在此地埋了一顆未爆彈一樣，哪天可能就會引爆了也說不定。
　　就算知道有這樣的風險，希達堤拉依舊在這裡實驗了天使的一部分，換個角度想，現在站在這裡的希達堤拉或許是敵人也並非不可能。
　　「是的，我有在研究著天使。」
　　就在希達堤拉承認的那一刻，希達堤娜提著刀往它的面前衝了過去，正當刀口要接觸到脖子時，希達堤拉用手背一拳往希達堤娜的側腦轟了過去，這一下的力道不小，儘管希達堤娜防住了，整個人也是飛出去撞上牆面，而刀子脫手後直接掉在地面。
　　「妳這傢伙……為什麼妳沒事偏偏要找上天使——為什麼！」
　　重新爬起來的希達堤娜咆哮著，現在它的眼裡充滿了不解與憤怒，它發現自己完全不了解這位繼承了自身記憶的姊妹機，不了解它到底在想什麼。
　　「原型機，妳的舉動對現在的事態沒有幫助，請謹慎思考。」
　　「造成現在這種狀況的人不就是妳嗎！」
　　「是的。但比起互相責難，現在最該做的不是優先解決困難嗎？」
　　沒有一絲罪惡感的理性發言，一棒打醒了希達堤娜。
　　就算是好是壞它都沒關係，對它來講不管是研究天使，又或是處理天使，這些都只是任務上的一部分，同時也是八重坦當初給它，也是最後的任務。
　　僅此而已。
　　再怎麼說那個八重坦可是個出了名的怪人，其熱愛天使現象的熱情比誰都還要旺盛，希達堤拉會維持這個傳統也並不奇怪，然而八重坦這麼一個天使狂熱者，卻不打算擔當研發聖天使的領導階層。
　　「嘖……拿下那硬碟的妳，正經到令人厭惡。」
　　就在兩人吵到一半時，綠色肉牆又更進一步的增長，再差幾公分就要碰到了希達堤娜。
　　如果以這速度來看的話，大概再十來分就可以塞滿這個通道，然而不知道何時才會停下來，但是再這樣放任下去不用想也知道，絕對會很不妙。
　　「現今實驗室的AGPS還聯繫不上訊號，這部分的期待值逐漸低迷，可是如果原型機願意協助我的話，那麼還是有機會打破現狀。」
　　「AGPS？那個『天使現象抑制器』妳成功製做出來了？」
　　「是的。」
　　AGPS，全稱為Angel phenomenon suppressor，譯為「天使現象抑制器」，專為對付天使而開發的專案。
　　雖然這東西也是當時聖天使計劃的其中一環，但事實上一直到世界終焉來臨前都沒有成功開發出來，所以當時處理天使的方法一向都是以物理的方式處理。
　　不過當時至少還有兩大理論是比較廣為人信的，第一個理論是以「直接分解體內天使現象」來達到目的，第二個則是以「強制移除天使現象」為核心的理論，但不管為何，這對於天使來說就好比安樂死一樣的概念。
　　怪不得迦邇菈人一走進那間有著白色棚頂的房間時會四肢無力，大概也就是因為AGPS對其產生影響，希達堤拉才會對迦邇菈的身分抱有遲疑。
　　雖然不清楚希達堤拉所製作的AGPS運用了什麼原理，但不至於使天使當場斃命，當然這也有可能是為了實驗才將功效調弱的關係。
　　「那麼那些AGPS在哪裡？趕快拿出來啊。」
　　「很可惜，現在我手頭上一臺都沒有。」
　　「那麼就給我炸藥吧，至少我還能想點辦法炸出一條路。」
　　「我不同意。因為很有可能造成坍方，以至造成更嚴重的事態。」
　　希達堤拉搖搖頭，對於以爆破的方式開路表示無法贊同，畢竟是在地下，而且還是在沒有出口的空間裡，一但對基地造成了大範圍的損害，那麼甚至還有受困的危險。
　　雖然希達堤娜不是沒有想過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但現在為了救出迦邇菈，希達堤娜已經只能不擇手段了。
　　「不過只要原型機願意，倒是還有一個辦法。」
　　「給我說。」
　　「那就是直接在這裡做一臺AGPS。」
　　「做得到嗎？」
　　「做得到，只是必須要由原型機妳當作載體。」
　　「……」
　　「請問原型機妳是否同意？」
　　所謂對應天使現象，那勢必也必須為天使之晶石來對應，這個晶石的構造相異於這顆星球上的任何一種元素，然而卻擁有將手伸向任何一個元素的能力，這是前所未見的系統。
　　然而從天使身上觀察到的天使現象，那又是另一種無形的能量，那是足以被堪稱為魔法也不為過的力量，所以為了能總有一天完全控制住天使現象，才會又額外啟動了AGPS研發案，儘管最終是以失敗告終，但至少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天使之晶石能在無生物體內的狀態時，採取某種手段有效的控制天使現象，然而觀察的週期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變數，沒人能確實抓到它的規律，完全就像一個生物一樣擁有著個性。
　　總歸而言，現在在場的希達堤娜體內擁有著天使之晶石的電能結構，而這基地還留存有一顆「最初的天使之晶石」，只要再動點手腳，希達堤娜就能成為會走動的AGPS了。
　　「妳這傢伙……算了，我同意了，快走吧。」
　　如果說這是被命運設計好的話，那希達堤娜也只能認栽。
　　但如果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希達堤拉所設計的話，那它到底又打算幹什麼？一想到這裡，希達堤娜整個人都不好了
　　「了解了。那麼跟上我。」
　　接著兩機一發不語的回到了十幾分鐘前還在打架的那間供電室，希達堤娜眼睜睜的看著希達堤拉破壞天使之晶石的供電臺座，而自己則褪去上半身的衣物，並帶了些抗拒的心情打開自己胸前那毫無女性特徵的胸腔。
　　「原型機，我要放進去了，請再打開一點。」
　　「嘖，磨蹭什麼，我自己來。」
　　取出晶石的希達堤拉來到希達堤娜面前，急躁的它突然一把搶過去，看也不看的憑感覺安裝上去後就關上胸腔，才過沒幾秒，它立刻就感覺到了來自晶石的力量。
　　一般來講這種電能結構體對於希達堤娜此類家用型機器人來說勢必會產生電荷量過大，最終導致晶體區產生爆炸的風險，不過現在的希達堤娜並沒有產生以上的問題，不只如此，狀況還好的不得了。
　　而且在能量注入全身之餘，希達堤娜還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自己身體裡似乎還有另一個存在，只希望那只是錯覺。
　　「這顆破石頭……不得了啊。」
　　「原型機，是什麼不得了？」
　　「有股無法言喻的東西在我身體裡流動，就像魔法一樣。」
　　「三——八重坦也說過類似的話。」
　　「嗯……？看來那個怪老頭或許曾是最靠近天使真相的人類呢。」
　　「我不知道，但這個力量僅為世界帶來救贖，但願原型機能將其使用在正確的用途上。」
　　希達堤拉這段話讓希達堤娜產生了一個疑問，從希達堤拉的談吐與行動來看，它是真的想把身為原型機的自己送出去拯救人類，儘管表面上是這樣沒錯，但它又是打從心底真的希望將世界拉回正軌嗎？那就要親自問它的「自我」了
　　或許現在做出提問，大概也只能得到模稜兩可的答案，所以希達堤娜便將這個問題吞回肚子裡，可是不管是八重坦，還是希達堤拉，都不像是那種會想要拯救世界的聖人。
　　當然，希達堤娜也是一樣的，它只不過是一如既往的閒閒沒事找事做，唯獨這次剛好接了一件比較大的任務而已，而且它也看不下去了，被天使佔領的這個世界。
　　儘管它曾允諾過自己不會推辭拯救人類的任務，但它心裡其實也沒個底，但是就它的個性，大概再過不久就會想到方法吧？因為它總是滿懷著自信，並抱著自己的信條一路走了過來，身為這裡最年長的機器人，它總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區區一個機器人，少把「救贖」兩字掛在嘴邊了。不過算了，備用能源應該確實啟動了吧？」
　　「是的。依照妳的需求，除了地下三到五層、七到十二層，其餘樓層的備用電源管路都確實開啟了。」
　　「很好，那麼現在教我如何使用AGPS的功能。」
　　希達堤娜撿起衣服，重新將上衣穿上，現在最首要的任務就是打倒那頭堵住通道的綠色天使，但如果連自己的武器都不會使用，那就歪談該如何打倒對方了。
　　「原型機直接下達命令就可以了。」
　　「這是哪門子的抽象解說？給我說仔細一點。」
　　「了解了。那麼在這裡我必須給出一個由八重坦提出的觀念，『天使現象是一種負能量結構的集合體』，換句話說就是一個類黑洞的存在。」
　　「喂，妳到底在說什麼啊，天使之晶石可是創造的象徵，為什麼會是負能量結構？妳確定那老頭的話能信？」
　　「是的，如原型機妳所言，天使之晶石大致上都是為生產做出貢獻的存在，可是同時，天使之晶石似乎又再吞蝕著世界的某處，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已經可以發現了一個缺口了，以上這段為八重坦的手抄本轉述。所以這裡我們能得知天使現象就是將天使之晶石連通這個世界的通道，而晶石本身就是一個無限迴圈的裝置——」
　　看著希達堤拉天花亂墜的筆劃著，希達堤娜還是完全無法理解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不過從中它得知了一個最根本的概念，那就是天使之晶石就是「生與死的具現化象徵」。
　　「夠了。感覺會講很久，說明到這就好了，直接說結論。」
　　「了解了。那麼就以上推論及其他沒補充的重點，這裡我要提出一個假說，『天使現象會依照使用者的意志給與其力量』，其喰食的動力源就是生物的內心體現，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何天使現象幾乎都只能操控現有的元素了。說果真的要打個比方的話，那麼天使之晶石就像是讀的懂人心的萬能AI。」
　　希達堤娜眉毛微微皺了起來，因為就連它也都沒想過要把天使之晶石稱做AI，但是經過長年研究的希達堤拉總是比起完全沒直接參與過聖天使計畫的希達堤娜來的更有說服力。
　　「另外一提，如果按這假說去思考，當原型機妳成功駕馭天使現象的那一刻，就能證明『希達堤娜』這具機體確切的擁有著自我意識。」
　　「所以我說AGPS到底要怎麼使用啊？我才不是要妳講一堆駕馭不駕馭的屁話。我要的是能夠確切操作的流程！」
　　「上面的對話已經說過了，原型機必須要親自對天使之晶石下達命令才行，這就是過程。」
　　「這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操作流程啊，妳是不是在看不起我？」
　　「原型機，妳誤會了，我是看不起妳，但天使之晶石的本質就是如此單純。」
　　「妳可別跟我說天使現象就像是魔法一樣，說用就——」
　　突然右手感到一股震動，希達堤娜看著自己的手，那裡隱隱約約的飄散著彷彿隨時都會消失的菱形碎片，眨個眼，那些碎片就又消失了。
　　「是的，天使現象就是魔法。」
　　天使現象剛被發現的時候，似乎也曾經被稱為「人類的現代魔法」好一段時間，但真正的研究員是從來不會這麼稱呼的。
　　可是如此不相信機器人擁有自我的它，卻如此坦白的告訴希達堤娜天使現象就是魔法一事，這讓希達堤娜差點懷疑自己的姊妹機肯定是腦袋進水了。
　　可是現在它選擇了相信，只因為剛剛的手掌心的確出現了什麼東西，身為機器人的自己是不會出現幻覺的，也因為這點，它姑且接受希達堤拉的說詞，不過單用命令來使用AGPS總還是沒有個底，希達堤娜決定先來實際應用，這樣才是它的思考方式。
　　「……算了。我沒打算跟妳爭，反正如果還是不行的話，我就要直接就地製作炸藥來開路了。」
　　「該走了原型機，時間差不多了。」
　　就在兩人在這邊閒話家談的時候，那些綠色肉團早就不知道增長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得在造成更大的危機之前趕回去才行。
　　「嗯。」
　　儘管未知的力量令人不安，但這一天總有一天還是會來的，希達堤娜已經晚了兩百多年，這命運看樣子是甩也甩不掉，自它有自我意識起就該知道了。
　　既然現在已經再度拿起了天使之晶石，那麼就必須成功駕馭住它才行，這不是做不做的到的問題，而是非得要做到的問題。
　　只准成功，不許失敗。
　　重整自己的衣領，希達堤娜再次，也是最後一次踏出這間供電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