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44 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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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4-18
NO 44 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
「靖澤,我想見你,我在小公園等你。如果你不想見我,也沒關係。我會等。等到下午六點。」
蘇靖澤緊緊握著手機,盯著屏幕。唐元瑜發來的訊息像催命符一樣,令人坐立難安。
元瑜要說些什麼呢?
是不是要說什麼訣別的話?
還是,要和我重新開始?
無論是什麼,蘇靖澤還是去了。這一星期,除了上共同課,或在宿舍、音樂大樓的走道寥寥幾次偶遇外,幾乎沒看見唐元瑜,心裡很苦又不能直闖他的房間,因為已經弄丟了鑰匙。心意相通的鑰匙,被自己遺失了,現在和元瑜兩個人隔著一道門鎖,再也進不去元瑜的心中。
站在小公園入口,遙遙望著朝思暮想的身影,霎時,激動得整個身子狂顫不停。
元瑜!元瑜!我真的好想你!
唐元瑜坐在鞦韆上,轉頭看著另一架鞦韆上盪得老高的小孩,淡淡地露出溫柔迷人的笑容,眼中閃爍著寵溺的喜悅。
這就是元瑜的笑容嗎?跟以往好像不太一樣了。
蘇靖澤一步一步走近,看見元瑜發現他走來,對著他展現出更為絢爛開懷的笑靨。午後的陽光似乎都因為這一笑而失去了照耀的優勢,只能臣服、只能作墊襯,成為可有可無的背景。
這是元瑜的笑!不同於仲瑜的單純好奇,元瑜的是純美又寬容,明亮又柔和,令人心疼又令人愛憐。
「靖澤!你來了!」
蘇靖澤不語,只是仔細地逡巡的他久違而想念的臉龐。
唐元瑜沒有避開,目光一樣深深流連在蘇靖澤那一張上帝細心雕琢出的俊臉上,似乎正專注諦視世界上最奪人眼目的鑽石。
「哥哥!給我坐好不好?你都不盪高高。我等很久了耶!」一個約莫五歲的小女孩拉著鞦韆的鍊子,抬頭問唐元瑜,大大的黑眼珠中閃爍著期盼。
「喔!好啊!對不起啊!」唐元瑜溫柔地摸摸小女孩的頭,帶著薄薄的歉意與笑意起身讓座。
兩人並肩走到對面的長椅上坐下來。那是上次唐元瑜彈了很久很久的吉他的長椅。
「這裡是你和仲瑜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吧!也是我和弘釗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唐元瑜幽幽地說。
「小學一年級,我和仲瑜一起來盪鞦韆,後來弘釗和幾個高年級的學生過來搶奪。把我跟仲瑜從鞦韆上拉下來,還推倒在地上。那時候仲瑜哭了,我本來也是想哭的,可是看到仲瑜哭了,我就沒有辦法哭了,必須勇敢起來保護他,我爬起來不顧一切地跟這些壞孩子扭打起來。後來大人來了,壞孩子都跑掉了,只剩被我扭住壓在地上的弘釗。弘釗的媽媽聽說弘釗打架了,就跑來了解原因。她把我們分開,訓斥了弘釗一番,要弘釗跟我們道歉,後來不知怎麼的,我就和弘釗成為好朋友。」
蘇靖澤沒有搭話,這些話,第一次聽,直覺元瑜還有好多話要說,這些並不是重點,像是開場白。
「如果後來沒有和弘釗成為好朋友,我可能到現在還是很討厭他。第一眼的他看起來就是個小混混,後來相處後才發現,他雖然表現得玩世不恭,其實是個講義氣、心很軟的傻小子。」
唐元瑜轉頭凝視蘇靖澤,眼底是一池寧靜無波的碧潭。「我想要跟你道歉。我和仲瑜互換制服欺騙了你,讓你為此痛苦。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我們不知道我們換制服的事會造成這樣大的遺憾。我講過去與弘釗相遇的事,是要告訴你,第一眼的印象和往後的相處感覺,有可能是不相同的,這很正常。錯認我與仲瑜,這並不是你的錯,是我和仲瑜造成的。後來更讓你愛錯了人,在你心裡造成傷痕,真的很對不起!我……」
蘇靖澤截斷他的話:「不!我沒有愛錯人,我愛的一直是你。」
唐元瑜眼底一陣灼熱,拚命壓抑,雙眼眨了又眨,硬是將淚水逼回。「我真的覺得對你很抱歉,如果不是我們互換制服,就不會……」還是哽咽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收拾好情緒,才繼續說:「其實本來就很難能分辨得出我們兩個的差別。除了我們刻意模仿對方的原因之外,我們只要換上對方的制服,就會自然地表現出對方的特質。或者更準確來說,不是學,而是本來就有那樣的一面,藉由換制服的機會更加鮮明的展現出來。你一直覺得我很愛笑,很開朗吧!你其實不知道,我為什麼愛笑。……我不能哭是因為仲瑜先哭了,我不敢哭是因為我得保護仲瑜,我不要哭是因為哭了也不能得到媽媽的安慰。所以我只有笑了。我心思單純嗎?不!那是我不願意去多想,多想就會傷心。小時候,不能理解媽媽為什麼討厭我,想也沒有用,就不去想。遇到不能釐清的事也不去想。後來發現只要笑的話,就能讓別人喜歡我,所以我就一直笑一直笑,媽媽不喜歡我沒關係,還有別人會喜歡我。靖澤!我的這一面,你不知道吧!你一直以為我是單純的、樂觀的,對不對?所以一直覺得我變了,變得像仲瑜?」
唐元瑜看到蘇靖澤略顯驚愕的神情,酸楚地笑了笑。繼續說:「被我說中了?……其實不是我像仲瑜,是我也有你不知道的這一面。」
蘇靖澤覺得自己以往對元瑜的認識,被這一番話顛覆了。的確,最初,當作朋友相處時,只看見表面上愛笑又爽朗的元瑜,後來與元瑜相愛後,沉溺親密關係中,也沒有機會瞭解到這一面。原來這陣子呈現在自己眼前的,其實不是仲瑜獨有的特質,而是元瑜隱藏住的原本性格。此時,突然顫慄不已、難過不已,原來自己好像根本不瞭解真正的元瑜,嘴裡說是愛他,卻對真實的他一無所知……
「元瑜……我……」伸手抓住唐元瑜放在膝上的手,萬分愧疚地凝望著他。
「靖澤,不是你錯。」唐元瑜溫潤如珠的話語,神奇地給予蘇靖澤心安的撫慰。「包括仲瑜的死,都不是你的錯。」
蘇靖澤不知道該如何訴說,本欲搖頭否認,卻見唐元瑜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
「你看看!就會知道仲瑜的死,真的與你無關。」輕輕地、溫柔地像在哄著執拗的孩子一樣。
蘇靖澤攤開信紙,越看眉頭擰得越是深緊,看完再抬頭眼中已經隱約泛著淚光。「元瑜……你……」
原來唐仲瑜是因為元瑜而自殺的。跟自己毫無關係,甚至仲瑜也不愛自己,他愛的人是元瑜。如此強烈且獨占的一份愛,讓唐仲瑜只有走向死亡才能解脫。
信紙裡透露的訊息,讓蘇靖澤放下了梗在心中多時的悔恨自責,鬆了一口氣。隨後再細想,突然擔心起元瑜現在的心情。
如此痛苦難當的真相,得知實情的元瑜怎麼能夠承受?
元瑜該怎麼去面對這個殘酷事實?
我一開始的指控,如果不曾對元瑜說出來就好了。
也許元瑜會一直在心裡拿那些話來折磨自己?
元瑜會不會受不了又輕生?
想到此,不覺一股冷意竄上心頭。
「誠如你看見的,仲瑜不是因為向你告白被拒絕而去自殺的。仲瑜是因為我而去死的。」唐元瑜蒼白如紙的臉上,露出一絲絲哀戚,卻又勉強地笑了。嘆了口氣,聲如蚊鳴:「不是只有仲瑜,認真說來,爸爸媽媽也是因為我而過世的。現在我很害怕,接下來會失去你。」字字沉痛。
雖然看起來的神情似乎是堅強無傷的,但是蘇靖澤感覺,現在元瑜的保護層像極一片薄薄的玻璃罩,只要一敲就會整片碎裂。蘇靖澤不敢碰觸他,就算此刻真的很想將元瑜擁入懷中,好好安慰,也無法伸出雙手。
「元瑜啊!你很難受吧!」蘇靖澤最後只能感同身受地說了句明知不能安慰到元瑜的廢話。
「是啊!很難受。真的很難受……可是仲瑜說要把他的幸福給我。讓我一直幸福過下去。我不能難過,我得振作起來。」唐元瑜滿身憂傷卻又笑著深情地凝視他。「所以,靖澤,我必須離開這裡了。」
蘇靖澤聞言,心一慌。「為什麼?不要!」
你說的離開是什麼意思?
「不要離開我!」蘇靖澤嘶喊。斗大的眼淚啪搭掉落,一顆接一顆。
「靖澤,如果我繼續留在這裡,只會不斷想起這些傷心的往事,自責也會越來越深,也許根本好不起來。而你,你不覺得,你也被我拖累了嗎?我怕我最後也像我媽媽罹患了憂鬱症。我不願意見到你像我爸爸一樣承受無力照料愛人的心理折磨。你自己也很明白,你有恐慌症的徵狀了吧!這陣子和我分開的日子,是不是減輕許多?如果繼續跟我在一起,也許將會發生不可挽回的事情。為我跳樓的事情就是一個嚴重的警訊,我不能再讓你為我做這樣衝動的事。我們不應該繼續強要在一起,那是有可能會發生悲劇的。所以放我離開吧!靖澤!只要你過得好,我就會好過一些。」唐元瑜伸手替蘇靖澤抹去臉上的淚跡,自己的眼淚卻也撲簌簌掉個不停,但是嘴角還是彎起,給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讓我陪你!讓我陪你好嗎?」蘇靖澤抓住他為自己拭淚的手掌,貼在自己臉頰上。焦急地哀求著。「拜託,不要離開!你該怎麼撐過去?」
「不!靖澤,我得自己好起來,不能再依靠你了。我要替仲瑜去看看世界,為自己,也為仲瑜,幸福度過每一天。你放心。我會先去荷蘭和叔叔住一段時間,然後再作打算。靖澤!你也要好起來,朝自己的理想努力,努力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請求,答應我!好嗎?答應我!」
蘇靖澤盯住他的眼眸,想要找到絲毫能夠動搖的破綻,無奈,元瑜的眸中只有無法撼動分毫的堅定。終於明白,這次元瑜是真的要走出他的生命了,再無辦法挽留了。
蘇靖澤蒼白的嘴唇顫抖著,終究是開口問了:「元瑜……你會回來我身邊嗎?」
唐元瑜粲然一笑,笑中帶淚:「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如果我有自信好起來的時候,回到你身邊不會造成你的負擔,不會帶給你困擾。我就會回來。」
「元瑜!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我會在這裡等你,一直等,一直等。你不要忘記,我在等你。一定要回來。」蘇靖澤抓住他的雙手,懇求地說。
「傻子!不要!你不要等我。」唐元瑜閉上眼,緩緩搖頭。「我無法承諾!」
「不!我一定會等你回來。元瑜!你一定要回來!」蘇靖澤堅定的宣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