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盛大的晚會和天大的誤會

柴火劈哩啪啦地響，藍天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篝火，赤紅的火焰在黑夜中特別醒目。
數十名部落人圍著篝火跳舞，場面相當熱鬧，他們一面打著響鼓一面高唱當地的民謠，來回踏著鏗鏘有力的舞步，宏亮的樂曲相當震撼人心。
這是慶祝狩獵成功的豐收舞，每當冬季即將來臨前，長老率領戰士們回來時，眾人都會這樣慶賀和慰勞辛苦的戰士們，並感謝造物主賜予他們豐盛的食物。
藍天坐在竹編的椅子上欣賞慶典，沒想過不久前還是這部落人人排斥的敵人，不知為何一下子變成了嘉賓，身旁還有好幾個人替他搧風，還不容他拒絕。
自從長老回來並公開發言後，所有人對他的態度一夕之間轉變，因為有長老的擔保，他們對他的猜疑瞬間轉為信任，甚至還有人向他下跪道歉，可見單純直率。
藍天知道他們本來便不是壞人，只是對未知的生物充滿恐懼和攻擊性是人的本性，就像今天如果有隻厲鬼出現在他面前，他可能也會嚇得和他拚命。
豐收舞跳完後，篝火上的烤野豬也差不多熟透了，外皮香酥，肉質鮮嫩，當他們用刀子將焦色均勻的豬皮劃開時，還能聽見清脆的聲響，肉汁四溢。
他們將第一盤最大塊的腹肉獻給長老，然後再照地位依序分配給戰士們，最後是其他人們圍上前分食。
長老把自己的肉分成兩半，招手叫部落的小孩們過來，他耐心地分成好幾塊，一個個餵了他們滿滿一大口，孩子們面對敬仰的長老雖然態度尊敬，卻一點也不生疏和害怕，相處起來彷彿家人般自然。
而同時另一邊也在分食，主角是小幼龍。
小幼龍簡直過得如魚得水，牠已經成為整個部落最受歡迎的人物，尤其是女性們一下子便被牠天真可愛的模樣俘虜。好比現在這樣，她們難得能吃到美食，卻毫不心疼的餵給牠，東餵一口西餵一口，吃貨小幼龍來者不拒，吃得肚皮脹脹的躺在地上，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長老端著剩下的半盤肉朝藍天走來，周圍服侍藍天的人一見到長老過來，便自動鞠躬退開。
「來，給你。」長老將全部遞給他，自己一口也沒吃，只是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希望他吃下去。
藍天已經好幾個小時沒進食，早已飢腸轆轆，現在又看見一盤熱騰騰香氣十足的烤肉在他面前，實在很難忍住誘惑，但他沒那個臉皮吃掉人家長老的食物啊！
看見藍天無比掙扎的表情，長老笑道：「別客氣，給我機會賠罪，抱歉，誤會你是女孩子。」
沒錯，不久前長老誤以為他是女孩子，還當眾向他求婚，他簡直不能更尷尬。
因為長老給了台階，藍天才終於收下，立刻忍不住把肉大口塞進嘴裡，長老撐著臉目光溫柔地看他。
「……」藍天覺得有點毛毛的，同時想起一個相當在意的問題，於是邊嚼邊打破這異常粉紅的氣氛：「咳、那個，我看起來那麼像女孩子嗎？」
聽見這個問題，長老頓時雙眸一亮，彷彿回想起當時的畫面，再次露出熱情的表情說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很特別！溫柔體貼，卻又堅強，而且──還穿著護士服，簡直是男人的夢想！」
「……」他要殺了黑修。
長老說完，似乎察覺自己的失態，他害羞地脹紅了臉，「啊，抱歉，我沒有要貶低你身為男人的尊嚴，只是忍不住……」
氣氛又再次冒出粉色泡泡，藍天趕緊轉移話題。
「對了，你這麼年輕，為什麼叫長老？」他以為長老是指部落裡年紀最大的掌權者，還是說，他是初代長老的子孫？不過叫長老還是怪怪的，就像是看見米老鼠要叫他爺爺……
聽出藍天語氣中帶了點懷疑，長老問道：「你不喜歡？」
「呃，談不上喜好啦，只是覺得很容易讓人誤解……」
長老突然轉頭，對眾人喊道：「聽見沒？以後你們通通叫我族長！」
「是！」
「……」我的媽呀，不要這麼輕易改變規矩啊！我壓力好大啊！
藍天拚命擺手正想阻止時，剛才已果斷更名為族長的長老卻先開口了：「不過，雖然長這樣，其實我已經活四百年了。」
「……啊？」等等，他有聽錯嗎？「所以，你不是人類？」
族長搖頭，「不，我是。」
藍天滿臉問號，「那為什麼活得這麼久，外貌卻沒改變？不是只有魔族才會這樣？」
族長撓撓後腦，「當年在戰場上時，某種不明的魔法救了我，後來不知為何就一直維持著這個模樣，也死不了了。」
藍天心想，這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啊。
「對了，長、呃，族長……」
族長打斷他的話，「叫我金就好。」
好吧，這樣也好，起碼他比較不會有罪惡感不小心改變了人家的習俗。
「金，抱歉，我無意打擾你們寧靜的生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掉進這裡來……」儘管族長相信他，藍天依然覺得自己有必要向他解釋和致歉。
但族長似乎沒聽見他說了什麼話，因為打從一開始藍天喊出他的名字時，他便不知為何滿臉通紅，立刻低下頭想掩飾，但不知所措的模樣實在太過明顯，讓藍天想不注意到也難。
「……」怎麼了？！
感覺氣氛又再度陷入粉紅色的氛圍，藍天再次打岔，趕緊開啟新話題。
「總之，我雖然是人類，但和你們一樣與勇者軍為敵，而且坦白說，我已經移居到魔王谷，現在是在替魔王工作。」
他知道人類對魔王並不友好，但為了避免再次被誤會，藍天選擇一開始就坦蕩蕩說清楚，他相信這個族長會願意聽聽看他的說法的，不論他對魔族的印象如何。
不過，族長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他意料──
「什麼？你說你是魔王谷的人？」金立刻抬頭，表情充滿驚訝，看不出好惡，「現在的魔王，還是黑修嗎？」
這回換藍天驚訝不已，「咦？你認識魔王陛下？」
聽見近乎肯定的答案，金拍了下手掌，大笑道：「那傢伙還沒死啊，哈！」語氣說得像是可惜，表情卻笑得十分燦爛。
這口吻，難道他們是朋友？說的也是，他都活四百年了，當年也有參與大戰，認識魔王也不奇怪……
看得出金打從心裡感到高興，藍天不由得也覺得喜悅，但他突然想起黑修還被關在勇者軍那裡，這件事該告訴他嗎？但他們似乎無法輕易離開這裡，說了也是徒增煩惱……
「怎麼了？」金察覺他的表情不對，問道。
「呃……沒事，咳、咳咳，只是有點渴。」藍天實在不擅長說謊，找個理由還差點被自己嗆到。
金卻毫不懷疑他的話，甚至下一秒，「來。」不知從哪端出一杯水。
藍天被他的神速嚇了一跳，接過水，趕緊裝作口渴似的灌一大口，沒想到因為太急還真的被嗆著了，「咳！」
他才剛咳一聲，金立刻遞出面紙，反應不超過三秒。
藍天抹抹嘴，正要說：「謝謝，垃圾……」
話還沒說完，裝著垃圾的麻布袋已經出現在他面前，有求必應，動作俐落無比。
你是哆啦Ｏ夢嗎？！
藍天怔愣地看著金，金則是睜著琥珀色眼睛，天真無邪地看著他。
不知怎麼他總有種感覺，如果現在說要月亮他也會變出來給他……對了，說到變──
「巫女大人呢？」藍天左顧右盼，沒看到巫女出現和部落人一起慶祝。
金說道：「巫女大人不會隨意離開帳篷，減少刺激，避免使用到預言能力。」
藍天訝然，這麼說來，巫女大人很少踏出帳篷嗎？
他想起巫女向他說自己只有二十歲時，笑容裡帶著淡淡的無奈，他不禁嘆道：「她的能力幫助了人，卻幫不了自己。」
金看著他，說道：「你真善良。」
「啊？」突然被這麼說，藍天總覺得發毛，「這是人之常情吧？誰都會這樣想啦。」
金搖頭，「優點就是優點，不能當作理所當然，我認為懂得體貼別人，是很值得尊敬的。」
從沒有人這麼對他說過。
應該說，他極少得到肯定，突然被這麼慎重一說，連他都覺得這個優點似乎真的不錯，儘管他依然認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因為金的這句話，剩下那一點埋藏在心底的低潮全掃空了。
藍天莞爾，發自內心說道：「謝謝你。」
金又低下頭，臉色微紅，藍天覺得氣氛不對勁，正想再轉移話題時，金突然抬頭再次緊握住他的手，「對不起！不管你是男是女，我果然還是喜歡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