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惡意如發情的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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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4-18
第二章:惡意如發情的狗
走入位於我家隔壁的隔壁的紅色大鐵門入口。
沿著遍佈菸蒂、小傳單、如毛團般的灰塵散落的洗石子階梯,一層層的走上去,經過一扇扇獨具風格的木門、鐵門或竹簾?貝殼居就在最高的四樓。
在此之前,迎接客人的是引人垂涎的高湯香氣。
每每我都會站在繡有當季蔬果花卉的布簾前,深深吸一口氣後,才踏入這間沒有名字,因為垂掛在陽台外的攬客燈是用貝殼做的,而被客人稱為《貝殼居》的小食堂。
我是在父親過世後沒多久才知道這間店。
爺爺常說:「人是鐵,飯是鋼。」
人的身體真的很奇妙,不管有多悲傷、多絕望,還是會餓。
每每餓到覺得身體肯定是故意和我作對,吵得我一定要吃飯才甘願安靜的程度時,我才會從繁瑣的喪禮等事務中抬起頭,拖著兩腳去貝殼居吃飯,這間店拯救了當時因父親驟逝而身心俱疲的我。
尤其貝殼居有一個非常與眾不同的賣點,那就是店內的菜單日日更換,端看老闆當日的收穫為何便依其做料理,所以也不用費神想要吃什麼,也不會吃膩,中式日式西式皆有可能出現。
直到今年的暑假,我和小霆因著幫忙老闆,漸漸與他熟識。
或許他是憐憫我們這兩個老是只有自己在家,總往他店裡跑的小鬼,也可能是因為老闆喜歡小霆;從小就是人氣王的他,很少有人討厭他,店內這才出現唯一一道常備的料理,就是小霆最愛吃的咖哩。
或許是因為越來越覺得貝殼居像另一個家,近來那股聞習慣的高湯香,總混了一絲香料特有的溫暖香氣,令人懷念。
掀開布簾,走入狹長的陽台,拉開隔開陽台和客廳的玻璃拉門,我踏進店內,環繞L型櫃檯的圓凳上空無一人,太好了!
「晚上好。」我朝櫃台內,背對著我披散著一頭如瀑銀髮的老闆打招呼。
他聞聲轉了過來,俊美的面容上湧現溫文儒雅的笑,隨即,捲起襯衫袖子的手臂優雅地指向牆壁上的菜單,行雲流水般的毛筆字寫著:山藥泥麥飯、義大利丸子菜絲湯、炸蚵嗲。常備料理:咖哩七穀飯〈附味增湯〉。
看著這又日又西又中式的料理,我有點想笑,但隨即忍住,這太不禮貌了,東西好吃比較重要。
「咖哩飯和味增湯。」我說。
老闆含笑點頭,又轉過身去,舉臂打開釘在牆上的櫥櫃,拿出盤子,銀色的長髮就這樣跟隨著他的動作搖曳著,美麗異常。
要是第一次踏入貝殼居的客人看到此景,一定會誤會老闆的性別,其實這怪不了任何人,是老闆的面容和頭髮太美了,並且他的身材偏瘦長,若非合身的白襯衫以及黑色的圍裙,將他的上半身包裹得恰到好處,一眼即知老闆的胸前平坦如平原,並且他那精緻的五官美的極其中性,眉眼間隱隱有一股非常人能有的戾氣,再再皆顯示他絕對是男子,否則,貝殼居的客人恐怕都會叫他老闆娘了。
不過,在這裡待久了,就知道絕對沒有誰有這個狗膽子,因為老闆雖然看起來脾氣很好,笑起來又溫柔,實際上卻是個氣場強大的人。
幾次有人喝醉酒大鬧,老闆目光凌厲的一掃,全場便安靜了下來,總之,我猜他是個來歷不明,不可小覷的人。
而這些都和我無關。
走至L的起筆處,我的老位置坐下,將書包放入櫃台桌子的抽屜裡,取出手機,打算等等拍下料理的照片傳給小霆解饞。
一想到他肯定會回些:「看起來好好吃!」或「可惡,我餓了,等等要怒吃三大盤。」之類的話,我忍不住低笑了起來。
嗤嗤油炸聲想起,這令人總會回想到家的溫馨聲音,令我漸漸放鬆了下來,方才無辜被威脅的忐忑感頓消,疲倦湧現。
「哈……」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泛淚。
「沒睡好?」裝置在客人面對櫃檯的檯面上有一排跑馬燈,老闆說的話皆從其上顯示。
「嗯。又有人跑到我的夢裡來了。」我萬般無奈地坦承道。
「乳牛貓呢?」
「貓老大牠安息了。」一想到昨晚看到的景象,我的心便猛地一沉,彷彿就要落入深深海底。
「節哀。」
「我沒事啦!真正有事的不是我,是貓老大。希望方警員願意讓我安葬貓老大,再怎麼樣我也不想讓牠就那樣……」被人開腸剖肚。「……的走了。」
可是,一想到湧泉鎮的警察在懷疑我可能是兇手,我便食慾全消,覺得既委屈又無奈。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的惡意這麼多?
為什麼每次受傷的都是最弱小的生命?
或許我們沒一人是無辜的,因為沒有誰能獨自一人存活於世,但只要誕生於此,就有活下去的權利,沒有誰可以任意妄為的欺侮,甚至剝奪。
貓老大是做了什麼才會遭遇這般惡毒的對待?
我是做了什麼才讓這些根本與我無關的人頻頻託夢?
為什麼世界上有這麼多不公平的事情?
好可怕,這個一點都不講道理的世界。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惡意,總是四處流竄,像是發情的狗,見腳就撲。
我只想活的簡單,平平凡凡,誰都不要靠近,誰都不要試圖侵犯。
為什麼這小小的願望越來越像是痴人作夢了?
是我變了?還是我太天真?
「擇善,妳現在的表情也曾出現在妳父親的臉上。」
我這才想起父親身前也是貝殼居的常客,他這位號稱剝皮作者的作家,也沒放過這間店,特地以此店為背景寫了一本名為《我愛食堂》的書,是窗系列的第二集。
而貝殼居老闆,正是父親留給我的有益遺產之一,自從認識老闆之後,他對我的幫助非常大,光是不用煩惱晚餐吃什麼就很棒了;雖然很不想感謝父親,但也只能謝謝他了。
「阿耀、妳父親,偶爾也會像妳現在這樣,像是在煩惱人生重大課題似的擰眉,然後,問一些怪問題。」
「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