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誓言

（阿妮雅‧古羅的視角）

『關於把第二王子徹底葬送到地獄這個目標，最快可以何時達成？』

並非『要不要去做』、也不是『這樣做會有甚麼後果』。『怎樣做才是最快』，看來這次，安娜塔莎是鐵了心決不回頭了。

莎凡妮亞張嘴似乎想要說些甚麼，但是最後還是放棄了似的垂下頭。就連她這個老好人也找不到理由替第二王子開脫的話，那麼此事已經成定局了。

「這個嘛，第二王子今晚所作的暴行、再加上自從揭發他欺瞞瑪麗‧安托菲恩同學後，我也搜集到不少他私下幹的一些陰險勾當的證據。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足以作為彈劾奧路夫‧克羅霍恩的第一步了。如果安娜塔莎能提出廢棄婚約並斷絕關系，這一擊的效力會更大。」

「當然，我原本就打算這麼做。不過，阿妮雅妳說的那些『陰險勾當的證據』是甚麼意思？關於這件事情我之前一直也沒有聽妳報告過啊？」

明明早已習慣了被安娜塔莎以銳利的眼神瞪著，此刻我的心臟卻狂跳不止。這感覺……啊啊，就是發現艾可身受重傷後，一直蠶食著我的內心、讓我的思考變得遲鈍不已的罪疚感吧。即使到了現在，我仍然對自己所做的的事即將被揭露感到恐懼，實在是可笑。

「這半年來我和艾可一直在調查著第二王子有甚麼把柄可尋，然後發現他很頻繁地跟許多平民學生來往並且贈送禮物予他們。艾可以為第二王子單純是又在拈花惹草就沒有再追查下去了，但是我再深入跟他們接觸就發現並非這一回事。」

其餘三人聞言均露出驚訝的神色，我壓下越發膨脹起來的緊張感、淡然地繼續解釋。

「奧路夫‧克羅霍恩籠絡那些學生的目的，是為了調查艾可，還有找他們去散佈謠言、抹黑她無德無能、不配待在冰之薔薇。」

「太可惡了！就憑他那種爛人也配對艾可說三道四、還妄圖把艾可從我們身邊驅逐嗎？！」

莉莉亞憤慨地大喊道，而莎凡妮亞那打轉的眼珠則顯示出她變得越發混亂起來。

「不，給我等一下。那為甚麼我們都沒有聽過類似的謠言？在艾可贏下那場決鬥後，不是應該沒人再敢質疑她作為冰之薔薇一員的資格了嗎？！」

「我向那些學生稍微施加點壓力就讓他們全部噤聲了。在暑假前第二王子公開地拋棄了瑪麗‧安托菲恩同學實在是一大敗筆，那些學生全都覺得自己只是被當成棄子、寡恩薄義的第二王子肯定不會挺身保護自己的，所以說服他們保持沉默並不困難。」

「真是出色的應對，不愧是冰之薔薇的首席參謀。然後呢？妳派艾可調查第二王子不可告人的劣跡、還有第二王子企圖對艾可不利，這些事情為甚麼會對我隱瞞？妳不覺得，如果早一些告知我、不就有機會防範今次的事件發生嗎？」

此刻從安娜塔莎身上散發出的威壓不亞於在天台上跟第二王子對峙時的那股、讓人幾近窒息。我咬著嘴唇，即使身體已經開始微微顫抖著，仍然強逼自己繼續說話。

「……我和艾可商量過，即使安娜塔莎大約半年前似乎和第二王子拉開了距離、但是態度不見得很決絕、從妳身上也感覺不到對他的厭惡。所以暗中調查的一切事情都暫不公開，如果安娜塔莎妳最後決定和第二王子復合、那我們就隱秘地處理掉調查結果，以免造成阻礙——」

「我才是團長！！對這些事情下判斷的應該是我、不是妳！！！」

雖然以往惹安娜塔莎生氣的次數多得我自己也數不清，可是這次大概不行了。她說得沒錯，因為我的獨斷，差點讓安娜塔莎最珍視的人送命。

「然而妳卻跟我說，因為覺得我的戀情比起團員的安危更重要、因為我可能想跟企圖加害團員的人復合，所以才導致今次的事件嗎？！」

「別這樣安娜塔莎！沒人希望事態演變成這樣，就算是阿妮雅也——額，安娜塔莎妳怎麼了？！」

正低頭默默地承受著安娜塔莎怒火的我，疑惑地抬起頭想要知道莎凡妮亞驚聲尖叫的原因，赫然發現斗大的淚珠不斷地從安娜塔莎的雙眼中湧出。

「吶，告訴我啊！妳一直都是這樣看待我的嗎？在過去那些日子裡，我就是一個自私刻薄、不顧其他成員生死的差勁團長嗎？」

明明這時候隨便敷衍幾句才是最明智的選項，也許這一晚實在過於累人了、我選擇了把以往一直埋藏在心裡的感受毫無掩飾地說出來。反正在害得艾可變成如今這副慘狀，安娜塔莎已經不會原諒我了。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一開始妳決定創立冰之薔薇就是為了利用我、莎凡妮亞和其他團員去提高自己的名聲，讓周圍的人認同妳『第二王子婚約者』的身份。妳甚麼時候有在意過我們了？嘛，反正我也是貪圖這裡似乎挺好玩的才留下來，算是半斤八兩吧？」

聽到我冷酷的告白以後，莎凡妮亞和莉莉亞的眼睛及嘴巴都撐得老大、似乎已經完全嚇呆了。安娜塔莎的表情則完全消失，變得活像一副面具似的。

啊，久違的不考慮計策後果、把心中的感受一鼓腦吐出來，感覺就是清爽舒暢。連同對第二王子瞄著艾可這件事知情不報在內，終於不用提心吊膽的隱瞞著。

接下來就等安娜塔莎衝過來把我胖揍一頓、然後將我踢出冰之薔薇，這段孽緣就到此為止了。

「嗯、嗯……到了最、最近才產生自覺，開始反、反省的我，在妳眼裏，大概一直都是愚蠢得不、不可救藥吧……」

為甚麼，要帶著顫音說這些話？為甚麼，不變回往常那樣、站在高處對我頤氣指使？

「托艾可的福，我開、開始了改變……會更重視團員，為了彌補過去的冷、冷漠，我會加倍努力的……所以，能、能原諒我嗎？」

愚蠢，這簡直蠢死了！甚麼『會更重視團員』，這件事在妳親自給我們所有人烤鬆餅、還真切地道出感謝的言詞那天我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了！為甚麼要說得好像之前都沒有重視過似的？

在這之後妳替全員召開了學習會、還特意把考試前的周末撥出來幫助莉莉亞，這不是已經相當努力了嗎？！妳把我當瞎子不成！為甚麼要說得好像之前都沒有努力過那樣？

是我的過失害得艾可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遭受襲擊、現在也是我揪著陳年舊事朝妳冷嘲熱諷亂發脾氣，為甚麼是妳在道歉、由妳向我請求原諒，彷彿一切過錯都在妳身上？

為甚麼……我會跪在地上，視野被淚水染成模糊一片？

在我面前有甚麼落在地上了，我感覺自己的袖子被輕輕扯著。

「吶……我知道現在的冰之薔薇對阿妮雅來說可能已經不怎麼有趣了。但是，我們很喜歡阿妮雅呢。可以，繼續陪著我們嗎？」

廢話，在團長變得這麼穩重靠譜的現在，可以耍耍陰謀詭計、在其他人身上尋樂子的機會已經減少了許多。當初我可是為了好玩才加入這裡的！

「哼，真拿妳沒辦法。就稍微多待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