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睡者與夢扉少女》第一章:太陽底下沒有公平的事情之五
本章節 2233 字
更新於: 2019-04-15
「古擇善!」
轟然的拍桌聲將我震醒,張開濕潤的雙眼。
班導那張戴著粗框黑眼鏡的面容突然在眼前放大,我忍不住朝後縮了縮。
過了好半晌我才意識到現在是現在,而且,現正考試中。
「把考券放到講台上,去走廊罰站……」班導突然頓了頓,怒氣沖沖的表情因想到什麼而柔軟了下來,隨即改口道:「去走廊冷靜一下。還是妳想去保健室?」
眨眨眼,看了看四周的同學,意料中的恥笑和看好戲的表情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驚疑和好奇。
這反應和前幾次我上課睡著,被老師罵起來時不太一樣。
奇怪,雖然摸不著頭緒,知道老師仍在等待回答的我說道:「走廊就好。」走廊就能脫離被大家注視的窘境了,不用去保健室被保健老師問些有的沒的,超麻煩。
班導和全班同學一同目送我將考券放到講台上,剛要拉開教室門時,他補了句:「去洗把臉。」
什麼意思?
打開門,迎面襲來的風讓我的臉一陣冰涼,伸手觸摸,指尖濕潤。
原來,我哭了嗎?
好丟臉。
都是父親那個人害的!
火速用走廊上的洗手台洗完臉,眼睛也沖了好一會兒,免得紅太久,等我在走廊上站定時,距離下課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清風撫面,午後的日陽自走廊的長型窗射入,在格子狀的地磚留下斜斜的光柱,與種在一年級教學大樓花圃的緬梔樹的影子交織,形成了一幅方正又紛亂的構圖。
彷彿有誰不忍看我孤單一人佇立於此般,一朵雞蛋花輕輕地從窗外飛了進來,正巧落在光影互相嬉戲交疊處。
嫩白漸層至鵝黃的花瓣,因受到強烈的光影照射,而變得極其立體,像是大自然用專屬於它的畫筆,在校舍的地磚、牆壁以及雞蛋花上,畫上一道屬於光的白,以及數道屬於影的黑。
注視著這突如其來的恬靜美麗畫面,我偷覷了四週,確定沒人注意到這裡後,悄悄從裙子口袋取出隨身相機小O,輕輕的開機並調整拍照模式,將翻轉螢幕調整至相機不用拿至眼前就能看到拍攝畫面的角度,迅速構圖,按下快門,再收回口袋。
心情舒坦多了。
還是植物和建築物好,不像人那麼複雜麻煩。
或許是因為緊繃的心情放鬆了下來,一股睏倦湧上,我打了個哈欠,下課鐘也響了,眾人從教室內湧出,方才宛若魔法般的靜謐瞬間不再,變得吵雜又熱鬧。
回家洗完澡後先補個眠再吃飯吧。
我一面盤算著,一面趁沒人注意到,把地板上的雞蛋花撿了起來,放在手心仔細觀察。
「小善!」雷霆雨的呼喚突然在我身後響起。
慘了。
「妳怎麼站在這?」
都是雞蛋花太可愛害的,剛剛應該要先衝進去教室才對,才不會被在隔壁班的小霆發現。
「我,那個……」不想說謊,但我也不想讓他擔心。
好奇怪,明明以前的我是很獨立自主的啊。
仰頸注視著小霆清澈雙眸中的自己,果然,墨黑的眉皺了起來。
我該不會是想讓小霆擔心才做出這些事情的吧?
不,不可能,那些人或靈魂入夢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小善妳在搖什麼頭?」小霆伸出手,溫熱的掌心貼著我的額頭。「沒有發燒。」
「你才發燒哩!」我不好意思地揮開他的手。
「吼──你老婆哭了啦!」
和我同班的某位男同學大聲在走廊上對小霆說道,我這才注意到走廊上的大家都在看著我和小霆。
嗚哇!誰來挖個洞給我跳,我要躲起來,立馬躲起來!
像是想要看到我更羞窘似的,幾個和小霆有點交情的我的同班男同學,加油添醋的戲謔道:
「放閃光吼!等等罰你跑操場。」
「幹,跑操場算蝦米?要請客啦!」
「你們不要打擾人家……等等讓小霆自己一隊,對我們五人戰隊。」
「好主意!」
「一對五?你們好意思說,我還不好意思應。」小霆毫無芥蒂的笑罵,爽朗的面容上充滿無所畏懼的豪氣。
旁邊響起了女孩子的尖叫。
哀,這傢伙還是一樣引人注目。
小霆揚起一抹朗笑,清澈的俊眸被纖長的睫毛半掩,遮住了就要浮現的不耐,沒有以往我們絕交期間,在國中校園巧遇他與女孩子在一起時,所見到的張揚和得意。
他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但我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呢?我們之間可是絕交了將近五年啊,儘管已經恢復邦交好幾個月了,之間也熟捻的像是不曾分開過,但我總覺得這五年的隔閡依舊存在,所以自己老會退一步看待他的一舉一動,但也或許我只是害怕。
害怕再度被傷害。
因為友情有多廉價,多善變,我最清楚。
「怕了膩!場上等你啦!」
隨著圍觀的女學生越來越多,男學生們也鬧得更歡了,小霆眼中的忍耐也越來越深。
「小霆你怎麼啦?」我忍不住問出口。「誰惹你生氣?」你以前不是很喜歡這種被矚目的感覺嗎?
「啊?」小霆像是突然醒悟似地反問。「沒啊,誰生氣了?我才沒這麼小鼻子小眼睛。」隨即,他咧開了嘴。「妳關心我吼?」笑的一臉饜足,眼中的忍耐終於褪去。
又顧左右而言他,還笑得那麼陽光,算了。
「好啦!你們快去打球。」
我連忙趕他走,再被圍觀下去我就不用活了,真的。而且,那一群正在等小霆打籃球的男同學的後面,可是還有一群女孩子,等等肯定會和小霆他們一起走,我知道的,因為在國中時就是這樣,不過,那時我們還處於因誤會而絕交的狀況,我根本無所謂,現在嘛……
我又不想他走了。
「沒事怎麼會哭?」
他伸出手,正在遲疑要不要給他碰觸之際,修長的指節已然撫到,像是有電流通過般,我微微縮肩,隨即逼自己鎮定,很多人在看。
吼!很難呼弄欸。
「啊就,夢到……」可惡啊,為啥我就是沒辦法說謊?
「夢到?」
「我爸啦!」先略過那位女同學好了,反正我還不知道她是誰,知道身分後再告知也不遲。
「妳爸又跑到妳夢裡了?」知道我父親是第一位跑到我夢中托夢的人的小霆,立刻如臨大敵地豎起劍眉。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連忙解釋,卻覺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了。為什麼我的嘴巴總這麼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