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言醉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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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06
普萊德瑪公曆 36393年5月14日
地球曆 4551年12月20日
第七象限『普萊德』中樞 『法拉爾星』
因為眾多外殼遭到穿透,我們不得不離開航道,緊急迫降在鄰近『普萊迪亞』的法拉爾星一處小山丘上。成功降落雖然解除了一個危機,但在指揮艙內的狀況,依舊沒有解除。
站在眾人面前,這個舉手投足都充滿自信的克雷歐多星人,是星際聯盟的總指揮官『羅華伐克』。利用液態偵察機入侵凱德尼斯的,竟然是星際聯盟!
所有在場的船員,包括艦長,全都用著彷彿有深仇大恨般的表情,狠瞪著羅華伐克,而且全員都拿著武器指向他。
凱德尼斯號和星際聯盟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我好希望有人能解釋給我聽。
『真的是很久不見了啊。』
羅華伐克那高傲的語氣,令我不寒而慄。
『這艘船的船員們,看起來真是一點也沒變,跟三百年前一模一樣。』
他說得好像這艘船的人都活了數個世紀一樣。
羅華伐克的出現,不僅讓現場的氣氛幾乎爆發,更讓我的腦袋混亂至極。絕大多數船員所屬的種族,甚至五十歲就已經是極限了,怎麼可能活到三百歲。
『哦?這不是以第一名成績從宇宙商事學校畢業的妮娜.普雷斯特.奇登斯嗎?妳的畢業演說實在振奮人心啊!沒想到妳加入這艘船了。』
被大人物記住名字,本該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但我現在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倒有種厭惡感。他的稱讚中,充滿著虛偽。
『妮娜小姐,妳知道這艘船…』
「閉嘴!」
羅華伐克話還沒說完,艦長憤怒地朝他開了數槍,脈衝光束穿透他的身體,在他後方的牆上開了一個洞。
眼前的羅華伐克不過是液態偵察機所擬態出來的替身,脈衝槍對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想說的是什麼?為什麼艦長要阻止他?再加上惑星14上所發生的事,一大堆問題壓的我喘不過氣。
『對地球人來說,三百年的時光是不是太長了?當初的冷靜跑哪去了?』
羅華伐克大笑,他的言語中充滿了嘲諷意味。
『閒聊就到這裡結束吧。』
他收起笑容,冷冷的說。
『為了永恆礦脈,我忍辱負重了三百年,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雖然你毀了挖掘場,還殺了監視官,但那些不過是隨時都能夠拋棄的垃圾罷了,就像過去的你一樣。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讓你干擾我的計劃。』
說完,他的身形逐漸消失,變回金屬色球狀的液態偵察機。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彷彿對於那場屠殺毫不在意似的。還有他所說的『永恆礦脈』,那不是傳說中的珍貴能源嗎?就像血天號一樣,不過是人們口耳相傳,存在與否仍是無解之謎。計劃又是什麼?跟辛西雅的死有關係嗎?
我…需要有人替我解答。
「警告,偵測到,高強度能量,45秒後,達到臨界點。」
液態偵察機忽然間閃爍著強光,同時凱妮發出全艦警報。
『差點忘了,這是特別為你準備的禮物,好好收下吧,瓦卡馬。』
羅華伐克的聲音再次從偵察機上傳來。
「能量衝擊造成的,損害,無法估計,建議,全員進行,迴避。」
凱妮再次發出警報。
「破爛機器人!不是說無武裝嗎!」
菲拉邊破口大罵,邊衝向指揮艙大門。
慌亂之下,全體船員以最快的速度逃到艦外。
「碰!碰!」
以指揮艙為起點,在接連不斷的爆炸中,凱德尼斯號燃起熊熊火焰,結構逐漸崩壞。
不出片刻,整艘船隻剩破碎的殘骸。
「可惡啊!羅華伐克那個雜碎!」
菲拉看著殘骸怒罵著。
所有船員聚集在一起。哀嚎聲此起彼落,醫療班不斷在人群中穿梭,無數在爆炸中受傷的人倒臥在地上。我將視線從人群中移開,這樣的光景,我無法承受。
我默默離開人群,朝山丘邊走去。短時間內發生了這麼多事,就連凱德尼斯號都被破壞,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凱德尼斯這個商隊有著太多謎團,而且因為這些謎團,我被捲入了與星際聯盟的紛爭之中,我甚或不知道究竟誰才是對的一方。
看著山丘下完全自動化的大型都市,這與惑星14截然不同的景色,不虧是科技極端發達的法拉爾星。
本以為搭上凱德尼斯號之後,可以實現遊歷整個宇宙的夢想。但與全宇宙規模最大的商團聯合『星際聯盟』為敵,不要說是在宇宙行商了,搞不好就連出航都有問題,現在還遭遇最糟糕的狀況-失去賴以為生的船艦。
如果我還想實現夢想,或許只能離開凱德尼斯,在法拉爾星上尋找願意收留我的商船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無須擔心,妮娜副艦長。」
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樣,凱妮走到我身邊說。
「凱德尼斯號的,完整設計藍圖,儲存於本機之,資料庫中。這裡是,法拉爾星。將,凱德尼斯號,100%重現,只需要,地球時間,13天7小時。」
我以微笑回應她的話。
「對了,凱妮,為什麼妳會叫我副艦長?」
趁著凱妮和我單獨相處,我試著了解目前對我來說或許最不複雜的問題。
「好的。根據,地球曆,4251年11月2日,所訂定之,天堂號權限記錄,當『凱德尼斯之心』,再次,與其本體,接觸,立即將其對於,本機之,命令權限,提升至,最高層級,並將其之,位階,更動為,副艦長。」
看來這個問題一樣很複雜,凱妮所說的我完全聽不懂。
「可以說得更容易了解一點嗎?」
「好的……」
「凱妮,這些以後再說,去幫葛林。」
艦長突然打斷了凱妮的話。
「好的。」
她轉身往凱德尼斯號的殘骸走去。果然艦長的命令是最優先執行。
艦長不發一語地站在我身邊,雙眼直盯著前方。不知道為什麼他不讓凱妮回答我的問題,難道這個問題也跟目前所遇到的一切有關?我好想向艦長提出我心中的所有疑問,但一股莫名恐懼壓迫著我,令我開不了口,總有種如果我知道了所有答案,那我至今的人生將會就此崩壞的感覺。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站了許久,什麼話也沒有說,氣氛變得越來越沉重。
「那女孩…」
艦長首先打破沉默。
「那個艾席雷女孩,她如此悲慘的人生,令人惋惜。」
「不是你親手殺了她嗎!」
他的話讓我不自覺吼了出來。
我從艦長身邊退開,看著他毫無表情的面容,怒氣不斷湧上來。
明明親手殺了一個無辜的人,現在卻像這樣不帶感情地試圖悼念她,著實令我感到作嘔。
「理由……妳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現在,妳只需要緊跟著我的腳步就夠了。」
說完,他轉身走回臨時搭起的休息區。
我掩著面,眼淚不斷滑過我的臉龐。
因為辛西雅,悲傷佔據了我的內心,令我無法停止哭泣。
因為突如其來的改變,原本風平浪靜的平淡人生,突然捲起了充滿未知的驚濤駭浪,我不知道能不能像過去一樣站穩腳步,沉重的壓力,令我的淚水潰堤。
因為許許多多的未解之謎,我看不見前方的道路,彷彿隨時都會踩空一樣,此刻所踏出的每一步都顫抖著,對於無法衡量的未來,恐懼感侵蝕著我,令我嚎啕大哭。
在臨時休息區裡,所有的船員們,包括那些受傷的人,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將先前的戰鬥以及凱德尼斯的毀壞全都拋諸腦後,恢復往常的悠閒。而我獨自一人待在山丘邊哭泣著,直到夜裡。
像地球一樣,法拉爾星的天空並非真正的天空,那片閃爍的繁星,劃過天際的流星,還有明亮的月光,全都是由機械所投影出來的假象。
深夜,全部人在地上雜亂地躺成一片,絲毫不在乎地枕著石塊呼呼大睡。而我,看著那虛假得很美麗的天空,試著讓自己平靜,但太多太多的複雜情緒充斥在心裡,揮之不去,令我久久無法入眠。
「血色天堂號、永恆礦脈,另外三個是什麼?」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是漢米爾先生。
他逕自走到我身邊坐下,然後大口喝起手中那瓶古魯托尼伏特加。他所說的,是流傳在宇宙中,五個傳說裡的其中兩個。
「星之守護者、行星生命體,還有繁星之心……」
我輕聲地說出另外三個。
「為什麼要提這個?難道你又要告訴我凱德尼斯號和血天號有什麼關係嗎?」
我嘟著嘴以示不滿。
「啊哈哈哈!」
他突然狂笑不已,帶著酒氣的笑聲,看來他醉了。
我轉過身背對著他,向他表達我的抗議,酒的味道我永遠也無法忍受。
「看來威爾什麼都沒告訴你。」
他又喝了一大口伏特加後接著說。
「嘛…血天號的傳說我已經聽到爛了。另外四個我從來沒聽過傳說的內容,說來聽聽,嗝……」
我捏著鼻子,酒氣沖天的嗝實在是臭的噁心。
永恆礦脈,是從黑市所流出來的傳說。是一種不管怎麼使用,不論經過多久,都完全不會有任何消耗的能源。擁有這種礦的船艦,永遠不需要補充燃料,只要船身沒有瑕疵,就算全速航行數萬年都不是問題。而且這種礦脈轉換出來的能量遠遠超過宇宙中所有的已知能源,如果運用在各種工業上,尤其是軍事工業,將會大大改變全宇宙的勢力競賽,甚至有可能掀起全面的宇宙戰爭。
即便有為數不少的集團試圖尋找這種礦,但至今仍沒有任何人找到永恆礦脈真正存在的證據。
星之守護者,據說他們用永恆的生命,守護著某個特別的星球。曾有人表示,其實星之守護者就是隸屬於星際聯盟的『光核部隊』,這個說法受到非常多人的支持,因為光核部隊的成員全都是由克雷歐多星人所組成,雖然不到永恆,但他們的年齡確實最接近這個傳說,而他們負責護衛的星際聯盟總部『惑星7:普萊迪亞』,也十分符合『特別的星球』這樣的描述。但終究只是個推測出來的說法。
除了血色天堂號以外,這是最可能真實存在的傳說。但沒有人知道星之守護者究竟是誰,在哪裡守護著哪個星球。
行星生命體,傳說在宇宙之中,有一種如行星般巨大的生物四處漂泊,牠們孕育出眾多星體,是整個宇宙的生命之源。雖然不知道方法,但據說有少部分人能夠聽到牠們所唱的歌。有人相信地球就是行星生命體的其中一個,這樣的說法是根據兩千多年前曾在地球上流傳的『天啟之音』,當時的地球人中,有極少數人聽見了低沉的『嗡嗡』聲,這聲音被認為是地球所發出來的。不過這樣的說法其實在當時就已經被推翻,星體和生命誕生的方式也是數千年前就已經知道。
這個傳說,全宇宙僅有不到千人相信,而且都是些信仰十分虔誠、科技較落後的種族。
繁星之心是根據行星生命體所衍伸出來的傳說,同樣幾乎不可信。謠傳行星生命體終其一生在宇宙中尋找同伴,但牠們無法逃離星體間的引力,因此將自己的心,化做某種生物,代替牠們遊歷整個宇宙,尋找著幾乎永遠見不到面的同伴。
有些人認為,這個傳說不過是某個熱愛自己星球的種族所散佈的無稽之談。但在所有傳說中,這確實是最美麗、最浪漫的故事。
漢米爾先生抬頭望向天空,靜靜聽著我的話,表情若有所思。接著他轉頭看向我。
「……啊哈哈哈!」
沉默了一下,他又張開那臭氣薰天的嘴大笑。
「丫頭,你知道這些傳說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嗎?」
他表情興奮的看著我說。
「呃…一千年前?」
其實我並不知道。
「啊哈哈哈!」
他突然不停槌著地面狂笑著。
「三百年啊!這些傳說是從三百年前開始流傳的啊!」
他伸手朝向天空手比了個三。
「是真的啊!傳說全都是真的啊!」
接著他激動的站起身並朝向天空大喊。
突如其來的誇張行徑令我不知所措,而且他的瘋狂還沒結束
「我們就是血色天堂!我們會永遠航行在宇宙裡!凱德尼斯!我們是你的守護者!我們會永遠守護你!連同你的心!直到宇宙的終焉!」
「吵死了!漢米爾!想發酒瘋去別處發!別在這裡搗亂!」
「威爾!如何?像我一樣大聲說出來會比較快活喔!啊哈哈哈!」
漢米爾先生說完,倒在地上鼾聲大作。
「這些不過是他的醉言醉語,不需要在意。」
艦長臨走前對著我說,然後一臉不悅地扛著漢米爾先生走回休息區。
雖然艦長這麼說,但……似乎有句話叫『酒後吐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