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鹿亂撞的女王蜂與義神星的觀測者(3)

　　雙手壓在鋼琴椅，身軀向前傾，他說道：「學弟你看起來有很多想問我的問題，全都問了也沒關係，我都會回答。」

　　「你的腿不要緊嗎？」

　　「嗯、別誤會，這可不是癌症的後遺症，自己摔的。」

　　「什麼時候受的傷？」

　　「大約一個月以前受的傷，幾乎已經可以自由行走。」

　　「為什麼摔倒？」

　　「下樓梯時沒踩好，因為忽然下雨了，當時正趕著要去收衣服，啊、還有！」

　　「怎、怎麼了。」

　　「問些更重要的問題如何。」他眼睛瞇成一條線，口罩輕微動了一些，嘴巴上大概帶著笑容吧。

　　點了點頭，我把左手放到脖子後方，壓著後頸思考。

　　行雲流水的回答，他對於再瑣碎的問題都絲毫沒有遲疑。

　　果然還是該從重點下手。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哥哈？」

　　「前學生會副會長，和你的哥哥處理過哥哈引發的事件，題外話，我個人是比較喜歡直接叫盒子。」

　　「既然如此，主動引發事件又是怎麼回事？」

　　毫無疑問，就是他唆使班長去使用哥哈，完全理解不了他的目的，造成敬仰他的後輩受傷，還能不當一回事，厚著臉皮地跑過來找她。

　　究竟是抱有怎樣的心態才能如此隨便，在他告訴過我哥哈是什麼後更是讓我討厭他，哥以前和這種傢伙相處過？無法想像。

　　「嗯、你問到好問題了，簡單來說，因為盒子造成的事件不全然是壞事。」

　　嘻皮笑臉。

　　搞什麼啊你，喂。

　　你就是那種人嗎？見到因死掉的人剛好是個犯罪者能笑著說反正他活著也不會帶來益處的傢伙，更何況今天受苦的是平常處事及對人態度都保持良好的班長。

　　「有人被霸凌了啊！若無其事地說什麼不全然是壞事！哪裡不是……壞事了……」我情緒失控地吼出聲而差點吵醒班長，見她翻了個身，我馬上降低了音量。

　　「學弟，冷靜一點。」

　　冷靜一點？罪魁禍首的你是在說笑吧。

　　「呼……」我彷彿要將怨氣吐出地吐了口氣。

　　「我不是壞人啦，別用那種恐怖的眼神瞪著我，總之你聽我解釋。」

　　雖然我不覺得聽他解釋能讓我釋懷或冷靜，但這時似乎沒別的選擇。

　　拉下口罩，他咳兩下後戴了回去。

　　「當患者因病而日復一日都在與精神與心靈上的疼痛奮鬥時，身為家人的你會支持選擇安樂死的人嗎？還是說你會選擇事後和醫生抱怨？」

　　「如果你是在隱喻我的話，我不覺得許願能和安樂死相提並論，是兩件不同的事，你做的根本不是治療，僅僅是讓狀況惡化。」

　　「但是有人得利了，不是嗎？」

　　「哪裡有人得利，別開玩笑了！」前所未有的憤怒情緒湧出，我尋求平息的方法而來回原地走動。

　　「有的吧，我現在就看著其中一個人。」

　　不放過我的視線，潘青心追逐著我眼球的動靜，持續盯著我。

　　「我怎麼得利了？」

　　「她直接修復你在學校破裂地悽慘人際關係，又怎麼會不是得利了？」

　　「我的人際關係我會自己解決，班長只是──」

　　「『班長只是擅自插手進來』，你要是打算這樣說可就差勁透頂了。」

　　「我……捂……就算真是如此，你又有什麼資格站在批判我的立場。」

　　說錯話了，我有自知之明，但不論如何都想反駁潘青心的生氣情緒將其蓋了過去。

　　「搞錯立場的是你，持續一個月、甚至從一年前起就以休學逃避而放棄治療的患者是劉安裕，主治醫師是莊語婕，對此不滿的家人是伽羅，而我只是提供解藥的藥劑師。」

　　「我哪裡搞錯了！現在、此時、此刻，把什麼哥哈提供給他人導致成這個亂象的人還有臉胡說。」

　　「劉安裕──在這所學校最先發現盒子的人是你的哥哥劉向傾，我僅僅是從他那繼承並保管盒子。」

　　「那你為什麼要把它給人用，明明是保管而已。」

　　「卡爾·路德維希·亨克發現了以阿斯特蕾亞命名的義神星，不過小行星不會因此變成他的東西，誰都有權利能去觀測它，我只是想理解盒子究竟是怎麼運作，試圖用它把無差別淘汰解決。」

　　「直接許願不行嗎？」

　　「試過了喔，抱著接受懲罰的決心，結果沒有成功，什麼事都沒發生。」

　　「證明給我看。」

　　「傑佛遜曾說：『使一個人值得信任的唯一方法，就是信任他』，你不信任我嗎？」

　　「證明，然後我就會相信你。」

　　「還真是頑固，我知道喔，你所懷疑的事。」

　　「說說看。」

　　「假設許願後會忘記許願的方法，那為什麼學長能夠保有記憶。」他見我點了下頭，淺淺一笑繼續說：「因為我沒許過願，只是在一旁看過別人許。」

　　「我不相信你。」

　　「真傷心啊──被學弟討厭了。」

　　「請學長離開。」

　　「是是，等學妹醒來幫我跟她問個好。」

　　「我拒絕。」

　　「討人厭的學弟。」

　　他雙手靠在後腦勺，起身後筆直地朝出口離開。

　　「拐杖帶走。」

　　「羊皮紙就留給你，我不需要了，你的哥哥的筆記有一個地方記錯，能改變型態的可不是哥哈。」他接著喊道：「Que viene el lobo.」

　　拐杖在聽到他說的話後彷彿洩了氣的皮球，瞬間壓縮成一本咖啡色外皮的羊皮紙日記。

　　「對了，我下午要翹課，你們不用過來找我。」

　　摸不透的男人──潘青心。

　　Que viene el lobo，西班牙文，意思是「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