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節小短篇 幼女和夢裡的空中城堡

　　她，有著一張稚嫩的小臉蛋。
　　「哼哼哼哼──」
　　哼著不著掉的旋律，用她那還不能很好發音的小嘴。
　　手裡握著蠟筆，沙沙地在紙上描繪著漂亮的空中城堡，用她那相較於其他同齡的孩童更加嫻熟的畫技。
　　「藍色。」
　　她伸著手，對著我這麼說。
　　「哪一種？」
　　端起蠟筆盒，我向眼前這位看上去大概４、５歲的小女孩請示著。
　　「天空的藍色，藍色。」
　　「所以是哪一種啊……」
　　雖說是蠟筆，但這孩子使用的卻是１２８色的蠟筆，光是我眼中所見適合天空的藍色，就有多達１０種左右。
　　「唔咕──」
　　她鼓起了腮幫子，像是在責備我的無能一般。
　　接著便從裡面挑出了五種藍色的蠟筆一起握在手中。
　　同時使用著這五種近似卻不相同的藍色，將天空繪製成具有層次感的色彩。
　　稍稍用力弄出較深的色彩，輕輕一撇弄出較淺的色彩，用這種看似簡單卻不好拿捏的小手法，五種藍色的天空看上去像是有幾十種漸層。
　　「綠……」
　　本來想開口和我說些什麼，卻在中途停了下來。
　　她將手裡的藍色蠟筆放回原本盒中的位置後，再從裡面拿出四種綠色的蠟筆。
　　過程中全靠她自己，她也沒打算再依賴我，我唯一的作用就是好好的幫她拿著蠟筆盒而已。
　　總覺得被她看不起了。
　　
　　說起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先說說現況吧。
　　我不認識這孩子，更正確來說，我可能認識她，但她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想必這種說法，會讓別人誤會我是神經病吧？
　　那我換個簡單一點的說法好了。
　　這孩子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她和那個人一樣有著一頭烏溜的黑色秀髮，炯炯有神的大眼總是注視著自己有興趣的東西，稍微有些任性妄為的地方也和那個人極為相似。
　　更重要的是……
　　「嗯……」
　　她拿起手裡正在圖繪的作品，像個專業人士一樣的端詳著，而她此時皺起的眉頭果然和我認識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雨琴。」
　　「誒？」
　　果然，姑且試著叫了那個人的名字後，眼前的這個孩子立刻就做出了回應。
　　水汪汪的大眼望著我，愣愣地像是在思索些什麼事情而呈現有些呆滯的表情。
　　「叔叔認識我嗎？」
　　「該怎麼說呢……大哥哥我認識十幾年後的妳。」
　　她歪著頭完全無法理解我在說些什麼。
　　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叔叔生病了？」
　　帶著些許困惑，又或者說是瞧扁小蟲子的態度。
　　絕對是她沒錯。
　　這種感覺就是她沒錯。
　　那個稍微有點自以為是的笨蛋學妹。
　　「不，生病的是妳吧，為什麼突然縮水了。」
　　不過，我也可能要去掛個精神科才行呢。
　　就算長得再相像，能夠立刻把眼前的這個小女生和已經是高中生的學妹做出連想，並得出兩人是同一人的猜測，怎麼想我都有病才是。
　　「縮水是什麼意思？叔叔在捉弄我嗎？」
　　嗯，我也希望是４／１號的愚人節玩笑呢，如果只是捉弄就好了。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囉，請叔叔不要把我當成笨蛋。」
　　插著腰，她試著擺出忿忿的態度以示自己現在的不悅。
　　但嬌小的她，做這些事情看上去與其說是讓人畏懼，不如說是讓人覺得可愛的成分更多。
　　不對，就是小孩子吧。
　　和高中生的妳相比，就是小孩子沒錯。
　　「首先，可以不要再叫我叔叔了嗎？我怎麼看都是大哥哥吧。」
　　她遲疑了一會。
　　「叔叔。」
　　「打死不改嗎......」
　　但，這種固執的地方的確是她的性格呢。
　　
　　「坎特爾城完成！」
　　她高舉著自己描繪完成的空中城堡，開心的展示著。
　　「好棒好棒。」
　　為了迎合她，我還特地拍著手。
　　雖說如此，現場只有我一名觀眾，她似乎對這點不是很滿意。
　　就算你擺出那種耍脾氣的樣子，我也沒辦法啊。
　　我們創作研究社本來就只有妳跟我了。
　　更正──「高中生版本的妳」跟我。
　　「不好玩。」
　　的確是呢。
　　她坐回位置上，繼續拿起蠟筆在上頭塗塗畫畫。
　　看著她的鬱悶的側臉，不知為何有種揪心的感覺。
　　她，該不會很寂寞吧？
　　「那個坎特爾城是飄在空中的嗎？」
　　「嗯。」
　　她專心的在繪畫著，絲毫沒有回頭看向我。
　　「住在裡面的人不會怕嗎？萬一不小心掉下去就糟糕了。」
　　「他們都有翅膀，拍拍拍就飛起來了！」
　　我繼續詢問著。
　　她非但沒有嫌我煩，反而拍動著兩隻手臂，試著對我表達用翅膀飛起來的樣子。
　　那個樣子看上去既天真又可愛。
　　「哦──好厲害啊。」
　　我刻意發出驚嘆的聲音。
　　「所以他們是天使？」
　　「天使是甚麼？」
　　「呃……天使就是有翅膀的人。」
　　「所以伊卡洛斯也是天使嗎？」
　　伊卡洛斯是那個希臘神話裡飛得太高結果被太陽高溫熔掉翅膀的人嗎？
　　不對、不對，這孩子不知道天使，居然知道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應該不是天使……吧？」
　　坦白說，我也不是很確定。
　　希臘神話當時有天使的概念存在嗎？
　　「天使除了要有翅膀，頭上還要有光環哦。」
　　「光環？」
　　「對對，光環。」
　　「那就不是……坎特爾城的人沒有光環，他們不是天使。」
　　「這樣啊……」
　　這設定還真講究呢。
　　「如果不是天使的話，叔叔就不喜歡了嗎？」
　　「不，不會啊。」
　　「那、那叔叔可以繼續和我聊坎特爾城的故事嗎？」
　　語氣上有些膽怯，應該是怕被我拒絕吧。
　　但，閃爍著的雙眼，卻又透露著她那份期待的心情。
　　「嗯，沒有問題哦。」
　　我帶著微笑如此回應著。
　　那之後，我們從坎特爾城建造的過程，一路說到坎特爾城經歷了幾百年的歲月，第一次和陸地上的人類們有所接觸的經過。
　　全都是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但我和她都度過了十分開心的時光，一點也不覺得膩。
　　幼稚？這才是孩子該有的模樣吧。
　　那種因為找不到知己和朋友而感到落寞的樣子，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身上。
　　「叔叔，謝謝你。」
　　沒錯，小孩子就該笑的這麼燦爛。
　　見到這孩子開心的模樣，我也不自覺地回以一樣的笑容。
　　
　　「吶，學長──」
　　誒？
　　她剛剛叫我什麼？
　　「學長──」
　　那孩子的樣子逐漸變得模糊，最後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學長！」
　　我睜開雙眼，見到了在我面前恢復成高中生模樣的學妹，還有她身後的整間社團教室。
　　意識回歸後，我才注意到自己雙頰傳來的火辣感。
　　「痛！」
　　嘶──
　　我撫摸著火辣辣的臉頰，一邊看著眼前正竊竊笑著的學妹。
　　「妳啊……」
　　「誰叫學長都叫不醒，我怕你睡到死翹翹，只能試著拍打看看你還有沒有活著啊。」
　　絕對只是妳自己想打吧。
　　「學長真是的，居然就這樣坐著睡著了。」
　　「抱歉，最近有點累。」
　　「會死掉哦。」
　　「是會著涼吧？你這根本錯得離譜。」
　　一邊吐槽著她的玩笑話，我一邊搖晃著有些昏沉的腦袋瓜。
　　原來剛剛的都是夢啊。
　　想想也是正常的，人類怎麼可能突然返老還童呢。
　　眼前的她，就跟平常一模一樣，還是那個漂亮的讓人移不開視線，擁有如同名畫般出色外貌的她。
　　這樣的她，正在對我表達著不滿。
　　「明明是學長自己先提議，想看看我用不同畫具繪畫，我才特地把以前用過的蠟筆帶來的說。」
　　「啊，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中途就睡著的你還真是好意思啊。」
　　拜託別這麼損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結果學長一點興趣都沒有，害我自己一個人像個笨蛋一樣……」
　　嘟噥著，她手裡緊捏著和夢裡一模一樣的那個蠟筆盒。
　　「１２８色……」
　　「學長知道這個嗎？它的色系很齊全哦，是小時候我媽媽買給我的。」
　　「這樣啊。」
　　我盯著學妹手裡的蠟筆盒遲遲無法回神。
　　「變態。」
　　「啥？」
　　「學長一直盯著人家的手有什麼目的，變態、色狼、思想不健全。」
　　「我只是在看蠟筆而已。」
　　「騙人，我感覺到了色色的視線。」
　　「你有被害妄想症，快去看醫生好嗎？」
　　「哼──」
　　使著性子，學妹將蠟筆盒塞到我懷中。
　　「拿著。」
　　「幹嘛？」
　　「沒有什麼，只是突然想讓學長幫我拿著。」
　　真是任性的傢伙啊。
　　這點跟在夢中那個小時後的模樣幾乎一模一樣。
　　「拿著東西就不會隨便睡著了吧。」
　　「妳打的是這個主意啊。」
　　倒也沒說錯啦……
　　
　　「藍色，天空的藍色。」
　　「是是是。」
　　有些敷衍的回應著，我按照當時夢裡所見，拿了和小小雨琴當時拿的那五種藍色的蠟筆一樣的蠟筆遞給學妹。
　　她接過手後，神色顯得有些詫異。
　　「謝、謝謝。」
　　道謝的有些憋扭。
　　看她的態度，原先大概是打算在我拿錯的時候好好損我一番吧。
　　「學長為什麼會知道是這幾枝呢？」
　　「為什麼呢……」
　　我看著學妹目前正在描繪的那幅空中城堡，語氣有些感概的回應著。
　　「大概是直覺吧。畢竟我們也相處一段時間了，對妳的習慣還是偏好也多少有點了解了。」
　　「區、區區學長。」
　　她語氣顯得不服，臉蛋卻漲成了和口氣完全不搭的紅色。
　　見到她這麼不坦率的模樣，我露出了和夢裡一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