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免費buffet吃到飽

 「砰、砰砰！砰！」
藍天一回神，他和渚司已經雙雙撞破天花板，砸到桌子上，最後落在地面。
呃……完了，怎麼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藍天摀著總是遭殃的屁股抬頭一看，這一家人用著和不久前如出一轍的錯愕表情看著他們。
迷霧村。
他們又再次瞬間移動失誤掉進人家家裡。
仰頭看著破了個大洞的天花板，藍天忍不住直接下跪，發自內心充滿歉意的說：「真的非常抱歉……」
「咦？這裡是哪啊？第一次見識到人界樸素的居家風格，真是太讓人興奮了！」渚司毫無發覺現場氣氛詭異，還相當失禮地把貧窮誤以為是一種風格。
藍天額角冒青筋，直接按住他的腦袋，逼他一起下跪道歉。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掉到這裡？阿司先生，你不是相當擅長瞬間移動嗎？我以為只有魔王是路痴！」藍天壓低音量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天天，我沒去過人界，沒辦法定位，所以我施法時是用你的意念喔，這裡是你腦海中最近對『人界』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就說你應該先跟我說一聲啊啊啊！
藍天無言，那是因為他不久前才剛掉進迷霧村，所以才對這裡印象深刻，要是渚司先跟他商量的話，他就會在腦中回想從魔王谷前往人界的路線，也不用多此一舉了！
渚司問：「天天，你知道從這裡怎麼去人界嗎？」
藍天撫額，之前那份地圖在魔王身上，看來，又要再問一次路了。
藍天趕緊起身，向這家人說明情況，因為不久前才有前車之鑑，所以他們僅是驚訝一會，很快便理解，還是一樣慷慨熱情。
女主人笑道：「上次那份地圖給你們了，我們家已經沒有了，隔壁太太應該有，我去問問他們。」
兩個孩子看到藍天又回來了，非常開心，繞著他轉，還頻頻問另一位很高的大葛格呢？
藍天揉揉他們的腦袋，哄著他們，同時他發現地上有好幾台小型機器人、汽車和人偶正靠著魔法自動行走，宛若一座小小城市。
看來他們已經把黑修教的魔法學得相當好了，果然不管出身是在怎樣貧窮的村落，不管是如何不起眼的樸石，只要給他們機會學習，就可能磨出耀眼的鑽石──不知道他們長大會是什麼樣子呢？
行動不便的男主人端著茶水走向他們，藍天趕緊起身接過，頻頻點頭道歉，明明是擅闖民宅的不速之客卻能受到客人般的禮遇，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倒是渚司相當自然大方地接下茶，啜了一口，說道：「啊，原來這就是廉價的味道！太美味了！」
啪！藍天從後面用力巴了一下他的頭，渚司正面擊中桌子，差點昏過去。
男主人哈哈大笑，毫不介意，反而相當欣賞像這樣直率豪爽的年輕人，樂於交朋友的渚司很快和男主人聊了起來。兩個孩子圍繞在藍天身邊，藍天想起藍月也曾經如此嬌小，不自覺興起哥哥的照顧欲，從背包裡拚命翻找零食。
一群人和樂融融，女主人正好拿著地圖回來了。
她推開門，這時誰也沒想到──異變就在一瞬間。
一隻深灰色不明物體突然從後方竄上女主人的臉，咧開比人頭還大的嘴，咬住她的臉，一口氣撕了下來。
眨眼間，女主人溫柔的臉皮已被掀起，剩下血淋淋的白骨，兩顆眼球垂掛在臉上。
「呀啊啊啊啊啊！」淒厲的慘叫聲響起，女主人應聲倒地，斷了氣。
太過驚悚的畫面令藍天一時沒能做出任何反應，他只是瞠著眼看著那隻怪物，四腳駝背站立，周圍有無數隻觸手，頭部像一隻大型的蛆，只有滿口尖牙沒有眼睛。
怪物吞下女主人的臉皮後，頭部漸漸起了變化，長出一張人臉，是女主人蒼白死氣沉沉的臉。
怪物轉頭，看見藍天這方，下一秒展開尖牙朝他們撲了過來！
渚司反應極快地架開防護罩擋在怪物面前，但，竟然一點用也沒有，怪物一秒化成煙霧，穿過了防護罩，再次凝聚成噁心異形。
「該死、怎麼可能……是活魘……」渚司的語氣充滿著震愕和顫抖，藍天愣愣地回頭，看見渚司臉色發青。
他從沒想過，會從這個自信至極的人臉上看見發自內心的恐懼。
來不及思考這副表情所代表的意義，活魘的行動像狂風般迅速，拖著四肢快速竄了過來，藍天想也沒想便抽出劍，朝怪物奮力一砍！
沒想到，活魘在接近他時，快速轉移了方向，似乎打從一開始目標就不是他，而是──
活魘撲向藍天身邊的兩個孩子，藍天來不及反應，另一邊的男主人卻早已跳了過來，明明跛著腳，卻比誰都還要快，用身體擋在自己的孩子面前，顫抖的雙手拿著小刀發狂地朝怪物揮砍。
活魘一瞬間又化成煙霧，躲過了男主人的攻擊。
「走！快走！帶著他們走！」剛失去愛妻的男主人殺紅了眼，這個怪物甚至還長著他妻子的臉，不斷刺痛他的眼，布滿血絲的雙眼溢出淚水，朝著藍天嘶吼。
眼看活魘又要再次化為形體，下一次肯定逃不過攻擊。
藍天急喊：「不行！你……」
不等藍天說完，男主人大吼：「別管我！我逃不了、快走！求求你，保護他們！求求你！」
藍天知道，男主人的腳傷肯定無法逃命，可是他沒辦法、他不能丟下任何人……
這時，突然一個力道按住他的肩。
只見渚司臉色凝重，朝男主人敬禮，彎下了高傲的腰桿。
藍天咬緊牙關，死死抓住兩個孩子，渚司拖著猶豫不決的他往外跑，兩個孩子不斷哭泣尖叫：「不要！爸爸、爸爸！」「爸爸──！」
藍天鼻腔酸澀，緊閉上眼，抓緊了孩子。
當他們跑出門外時，才見識到真正的地獄。
街上滿是惶恐逃竄的人們，外頭到處都是活魘，而且數量正不斷持續增加，天空如傾盆大雨般落下一隻又一隻密密麻麻的怪物，宛若驚悚片真實上映在他們面前。
「啊啊啊──！」慘叫聲不絕，到處是支離破碎的屍體和散落一地的內臟，空氣裡瀰漫著濃厚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泥土被鮮血染成了紅褐色。
渚司立刻帶著他們移動到屋頂上。
「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活、活魘到底是什麼東西？」藍天無法克制地語無倫次，瞠大眼看著滿村腥風血雨。
「在造物主還沒創世前，就已存在的遠古怪物。超越一切魔法和種族的存在，形體不定，沒有頭腦不會思考，無法溝通，也幾乎無法消滅，只有一個本能……」渚司異常冷靜的解釋，無焦距望向遠方的眸色不見往常的光彩。
藍天身旁的孩子們害怕地大哭起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哇啊啊！嗚嗚嗚……」
藍天不捨地蹲下身，揉揉他們的腦袋，「別怕，哥哥我……」
但，話根本來不及說完，孩子身後突然出現兩隻長達數百公尺的觸手，同時捲住了他們的身體，將他們紛紛舉到高空中！
藍天大驚，跳起來就想抓住他們，卻被渚司一把扯住手臂！
「幹什麼？！別阻攔我！」藍天大吼，拚命掙扎，眼睜睜看著兩個孩子被高舉在半空。
渚司沉著臉，近乎冷酷地說：「沒用。」
「放開我！放開我！」
渚司厲聲喝道：「聽好！我說真的，沒用，救不了了。」
幾乎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瞬間，「噗吱！」半空中，兩具嬌小柔軟的小孩身體被觸手給捏得爛碎，如番茄般擠出腥紅的汁液，噴灑而出的鮮血如雨水般灑落。
周圍數十隻活魘像是見到飼料的魚兒，紛紛湧上去，分贓撕碎了那兩小塊爛肉。
「啊、啊啊啊……」驚恐的藍天話不成句，淚水不受控制地奪出了眼眶。
他想起那個父親不斷懇求，甚至為了保護兒子而死，但他的兒子還是沒了……他想起魔王當時蹲在門口溫柔教他們魔法的那一幕……他曾經想，這兩個孩子長大會是什麼樣子？但他們已經沒有未來了。
他的心臟劇烈絞痛，轉頭嘔吐，他想如果黑修知道了一定會和他一樣痛苦。
渚司從胸口掏出手帕遞給藍天，低聲接下剛才未完的話：「他們只有一個本能……就是聽從比自己強大的力量。所以他剛才沒有攻擊你……因為比起你，這個村子裡的其他人更弱小。」
藍天往下看，看著街道上成群的活魘四處流竄，把人的臉撕下，吸乾他們的身體，剝下他們的皮，殘酷地留下血淋淋的屍體。
眼見全村的人幾乎快被殺光，無一倖免──
「我要救他們！」藍天說完，舉起劍就要往屋頂下跳。
卻又再次被渚司一把逮住，「救不了的。」
「聽我說，四百年前那場世界大戰，不只是人魔兩界的戰爭，真正導致世界差點毀滅的……是牠們，是活魘。人魔兩族差點全滅，最大的敵人，是牠們。」
說著，渚司深深蹙起眉，彷彿自言自語般喃喃道：「不過，牠們應該只存在黑暗空間，四百年前陛下已經把通道關閉，而且權杖也已經毀了，通道不可能再打開，為什麼……現在突然出現？」
「而且……牠們會攻擊一定是有人下指示，是誰？他們只會順從比自己強大的力量，是誰在支配他們……」
藍天聽不懂渚司的喃喃自語，他只知道一件事，他用力扯開渚司的手，堅定地直視著他說道：「就算不可能，我也要去做！如果放棄了，就是真的沒救了！」
渚司微睜大眼，藍天以為他同意放手讓自己去做，正要往下跳時，「啪！」卻全身一陣麻痺，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渚司對他使出了禁錮魔法，讓他在短時間內都無法動彈。
「你、你……！」
藍天想罵他為什麼不讓自己去救人，卻看見渚司沉著臉，攅緊的拳頭一拳捶在牆上，手上頓時血跡斑斑，向來自戀的他竟然會傷害自己的身體。
他也很痛苦，痛苦無能為力。
藍天霎時怔住，所有憤慨、痛苦、悲傷等等激烈的情緒，突然就在瞬間沒了力氣。
因為他深刻明白了一件事──就連身為魔王谷大臣，僅次於魔王的渚司都有這種反應，代表活魘真的不是任何人的對手，他不只一個人都救不了，而且必死無疑。
就在藍天怔愣時，他沒察覺一隻觸手已經竄至自己身後，不到一秒的時間，整個人被捲至高空！
渚司大愕，驀地使出攻擊魔法想把觸手打下來，但活魘絲毫沒有要和渚司對戰的意思，甚至連碰都不碰他，只要要渚司一攻擊牠就會立刻化成煙霧閃避。
藍天在空中被拋上拋下，偏偏他身中禁錮魔法無法動彈，腦中暈眩不已，眼前視線幾乎發黑。
當他恍然回過神來時，已經來到一張血盆大口面前，染了鮮血的無數尖牙大張，對著他的臉皮，準備一口撕下──
正要碰到的那一刻，活魘突然觸電似的一顫，觸手猛地將他舉得老遠，彷彿碰到什麼難吃至極的食物，不僅如此，下一秒，觸手把他往天空用力一甩！
藍天整個人被扔飛出去，就像被打出去的棒球般，飛得又高又遠。
活魘的力氣相當大，他感覺自己宛如噴射機朝某個未知的方向飛去，而在這個過程中他早已被空氣阻力給震暈。
因此，他並不知道自己被甩飛了數公里遠，最後墜落在一條河裡，河水不斷灌入他的鼻腔、肺部，逐漸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