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之三

然而虹翼還是忍不住想再逗逗他。

「可是你是杮子，杮子就應該穿紅衣呀。」

果然，「青芒果杮子」氣得直跳腳。

「不要叫我杮子，我是噹噹！妳以前都這樣叫我啊！」

還真是有理說不清……

「好吧，既然你堅持我是你那位龍眼，那麼請問我跟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呢？」

噹噹偏著頭，很努力地想了一下。

「大概……一百年以前？」

「喂……」虹翼差點笑出來。「那時候連我爸媽都還沒出生啊，這位少爺！」

噹噹嘴唇顫抖了兩下，放聲大哭。

「哇啊！龍眼好過份，不但忘了我還笑我！好過份，好過份！嗚嗚……」

虹翼嘖了一聲。

講不贏就大哭耍賴，簡直像小孩子——本來就是小孩子啊！

不過，他的哭聲可比普通小孩恐怖三倍，簡直就像超音波，都快要震破玻璃了。連剛剛追殺他的那隻狗，也在自己家仰天長嘯和音了起來。

「啊嗚—汪汪！」

「啊啊—好過份——」

「汪汪汪！」

來自地獄的鈴聲也不過如此。

虹翼只好設法彌補，「好好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但是魔神仔應該要待在山上，你跑下來做什麼？你不是首領嗎，首領不在同伴會擔心的。」

本想轉移話題，誰知這話一出，噹噹哭得更淒慘。

「誰知道啊！我一覺醒來，樹都倒了，山坡也垮掉了，大家……大家都不見了……」

是土石流吧？鳶鳴山最近幾年常常發生土石流，昨晚雨那麼大，八成山上又坍方了。

虹翼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接受了「噹噹是魔神仔」的說法，只知道有一句話狠狠刺中了她。
——大家都不見了。

虹翼覺得喉嚨發乾。

「我也一樣啊，一覺醒來爸媽都不見了，只留下一張紙條還有一堆債務，但我可沒有哭哦！」——雖然很想這麼說，雙唇卻像黏住一樣，怎麼也張不開。

太陽好大，烤得她連嘴砲的力氣都沒了，只知道必須趕快停止噹噹的哭聲，否則待會可能會有一大群人聚集過來對她指指點點。

「我說噹噹，你家被沖走了該怎麼辦？還要回去山上嗎？」

「不要……」噹噹抽泣著。

虹翼說出連五分鐘前的自己都無法想像的話。

「那麼，要不要住我家？我家不大，你這麼小隻，應該塞得下。」

她知道自己瘋了。自身難保靠親戚接濟，居然還想撿個來歷不明的魔神仔回家？

但是，光是想像噹噹孤伶伶在街上流浪的景象，就讓她無法忍受。

噹噹也為她的提議吃了一驚，停止哭泣瞪大了眼看她，隨即又板起臉來。

「才不要！我最討厭龍眼了，再也不要理妳！」

「是嗎，那就隨便你了。先跟你說，我們鎮上有很多狗，而且都很兇很愛追人哦。不過你是堂堂的青芒果杮子，一
定不會怕牠們的。就算屁股被咬掉一塊肉，或臉上被咬出四個大洞，對你來說絕對也只是小事！」

「嗚……」

噹噹被她唬得全身發抖，大顆的眼淚在眼眶裡滾來滾去。

「那，那麼……既然妳這麼想要我去住妳家，我我，我就再給妳一次面子，去妳的窩陪妳住好了……」

虹翼努力忍著笑，免得他又惱羞成怒。

「哦，那真是太感謝了。我家往這邊，走吧。」

她走了幾步，噹噹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你怎麼了，腳痛嗎？」被狗追又從高處跳下，可能已經受傷了。

噹噹抬高了下巴。

「是妳拜託我去妳家，妳應該抱我去才對啊！」

呵呵，這位魔神仔記性不怎麼樣，擺架子的功力倒是很深厚。

虹翼聳肩，再次抱起那輕得不可思議的身體，走了幾步又開始鬼扯。

「啊，忘記跟你說，我家也有養狗，比剛剛追你那隻還大。不過你放心，我家小黑很乖不會咬人的，只是可能會把你當成毛球追來追去，或是一腳踩在你頭上……」

「哇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