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回教室的路上，我腦子裡都是剛剛的事。
在鄰近門口的那一刻，一道猛烈的撞擊力道襲來，我跌坐在地上，濃烈的泡菜香傳進鼻腔內，伴隨一道男生的低罵聲。
我不禁皺了皺眉。誰撞到人怎麼這麼沒禮貌？
抬起頭想看始作俑者是誰時，卻恰好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
「妳有怎樣嗎？」他一手捧著泡麵的碗，胸前的襯衫被湯汁撒到，染上了一抹褐色汙跡。
看到他衣服上的污跡，我連忙低下頭確認，果然看見接近胸口的位置也被潑到湯汁。
「算、有吧？」我指了指痕跡的位置。
他皺起眉頭，轉過身。他一轉身我才看見他身後站著兩個人，兩人臉上有震驚、模樣忐忑。
「不用道歉？」
那倆人回過神，先是和他道歉，又急著看向我，「包租婆妳沒事吧？」　
後方傳來徐葶和穆嵐的驚呼聲，「喬穎，我們只不過出去一下妳怎麼？」　　
穆嵐和徐葶一人扶住我一隻手，在她們的協助下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妳衣服沾到了耶，怎麼辦？」穆嵐一臉苦惱的指了指我的制服。
徐葶接口，「我朋友熱舞社的，都會帶替換衣服，我去幫妳問問看。」
我還反應不過來，只顧著點頭，「好，謝謝。」
「我跟妳去。」穆嵐離開前不忘叮嚀，「喬穎妳趕快去洗一下，不然晚了洗不掉。」
在倆人轉身後，我拉了拉制服，苦惱的看著上頭的污跡。
倒也不是特別在意這塊汙跡，只是感覺自己身上好像能聞到泡麵味道。而且如果我沒看錯，好像還是泡菜臭臭鍋口味的……思及此，我餘光偷瞄肇事者一眼，卻恰好看見他離開的背影。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公然肇事逃逸的兇手。就這樣走了？連一句道歉都沒有？
頓時一股悶氣竄起，這人也太沒禮貌了。
剛剛那兩個人也怔愣地站在原處，目光隨著他身影移動，似乎也不敢相信他就這麼走了。
沒一會，他又走回來。手上已經沒有泡麵的碗了，但一隻手像是握著什麼似的。他走近我，朝我攤開手，我才看見他掌心放著一團白色物體。
是沾了水的衛生紙。
「擦一下。」
他剛剛是要弄這給我？
詫異之餘，我正想接過的時，發現倆人有點距離，正想邁前一步，就在那一瞬間，腳底一滑，我下意識地想伸出手，新同學卻先我一步伸出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腕。我低頭看了下地面，發現自己踩到灑到地面的湯汁。
這皮鞋一點都不止滑……。
「痛。」他皺著眉頭，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握太緊，連忙鬆開手。
等等，我為什麼要這麼戰戰兢兢？明明是他有錯在先啊！
「包租婆，妳這什麼姿勢啊？」教室後方的同學忽然喊出口，伴隨著明顯的笑意，他話一出口，幾個人也開始摀嘴竊笑。
我狐疑地低下頭，這才發現此刻自己呈現了一個詭異的姿勢，腳張很開不說，還弓箭步。
注意到這醜態，我連忙收起雙腳正站。
方才撞到新同學的兩個人看起來也維持著想笑又不敢笑的狀態。
「想笑就笑啊。」我鄙視的看了倆人一眼，哼了一口氣。
「我說妳，」新同學忽然出聲，我望向他，他吐了一口氣，問：「除了制服，我有撒到妳身上嗎？」
「沒有啊。」
「抱歉。」
　聽到他的道歉，我不禁愣住，他接著說：「妳還是去廁所稍微洗一下好了。」
「你也是吧。」我指著他胸前，想起剛好像瞥見他手上有撒到湯汁，我不確定的問：「你的手是不是有被灑到？」
「一點點。」
「那你還站在這幹麼？」
就算沒有怎樣，還是應該沖一下冷水吧？這人還這麼蘑蘑菇菇的。
他輕吐了一口氣，回頭看了那倆人，「地板麻煩你們清一下。」
倆人怔怔的點頭，連忙應諾。
「走吧。」
我怔了下，對於他自然脫口而出的話感到詫異，但想想這好像也沒什麼，隨即邁開腳步。
他走在我身後，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遵循著平常的步伐，但想想一前一後的走著還是有點奇怪，便稍微放慢腳步。不知不覺，他走到了我身旁，但我們仍保持著一段距離。
抵達走到末端時，我恰好靠近左邊的男廁，而他靠近右邊的女廁。我轉過身走向女廁的位置，進去前，我停下腳步，禮貌性的和他說：「我先進去了。」
正當我前腳才剛踏進的時候，他卻突然喚道，「開心果。」
我循著他的聲音回過頭，再次對上了他的眼。
「抱歉。」語落，他轉過身，走向男廁，我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
剛剛才以為他沒禮貌，但現在突然覺得新同學好像比我想像的還要有禮貌。
剛想到這，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站在廁所門口，沒再往前一步。我看著他轉過身，心裡疑惑著。
他微微皺起了眉，神情染上了一絲不解，「但我覺得妳有點奇怪。」
「什麼？」
「剛剛他們笑妳，我覺得妳的反應很奇怪。」他頓了一下，「妳不覺得自己很像被當笑話看嗎？」
我怔愣的看著他，腦袋忽然一片空白。
他的表情不帶嘲諷，只有顯而易見的疑惑。
見我遲遲未開口，他聳了聳肩，「當我沒說。」
呆望著他的背影，他的話語仍然在我耳邊徘徊不去。
此刻我才認真思考起他的話。
一直以來我總是習慣扮醜、甚至是習慣出醜。
因為這樣娛樂到他人，似乎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只是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