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症（四）

　　
　　下午，瓦利安別館後方的花園涼亭，長桌上放置著許多精巧的各國小點心，正中央擺置一盞精美瓷花茶壺與成套的小茶杯七隻。穿著私服的貝爾、瑪蒙、列維已就座，在斯庫瓦羅走來俐落地拉開一張雕花白木椅坐下時，早就開始自行倒茶吃喝起來。
　　
　　斯庫瓦羅一手拄在桌上，隨意掃了一眼：「今天的甜點有點多啊。路斯利亞人呢？」
　　
　　「嘻嘻嘻……去抓人。」貝爾抬頭張口，伸長舌頭將一塊小餅乾勾入嘴裡。
　　
　　瑪蒙咬了小口的粉色羊羹，便立刻飲口紅茶：「日本的甜點好甜啊。」
　　
　　「羊羹、生八橋、櫻餅之類的是之前讓隼醬從日本捎回來的唷！」路斯利亞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上一路被公主抱抱來的獄寺扔在列維旁邊：「來！隼醬請就座！」
　　
　　那副戴著眼鏡手上還提著鋼筆的模樣一看就是從辦公室裡直接抓出來的。獄寺取下眼鏡，依舊不耐煩的表情：「這不是你們瓦利安內部的茶會嗎？」
　　
　　「別這麼說嘛！姐姐我很歡迎隼醬來唷！」
　　
　　列維死死瞪著旁邊一比就明顯嬌小多了的獄寺，一副想殺人的模樣。獄寺回瞪回去：「怎樣？想開幹嗎？」
　　
　　「要開幹的話我先來，嘻嘻嘻！」貝爾叼著生八橋一手擲著小刀玩。
　　
　　「不行！不可以吵架！茶會是用來開心聊八卦的活動唷！」路斯利亞確認所有人都得到一杯茶後，才坐到獄寺旁邊，推了推墨鏡：「而且呢，首領最近對隼醬異常有興趣，所以我們要對他好一點唷。」
　　
　　「不需要。」冷冷回應，獄寺執起造型精美的歐式古典茶杯，啜了口紅茶，不禁想起雲雀而皺眉。
　　
　　「怎麼不需要呢？昨天明明讓我們隊長工作開天窗了。」路斯利亞說著時，一直沉默看著獄寺的斯庫瓦羅像回過神來一樣：「喂！不許再提這件事！」
　　
　　「我說真的呀～斯庫醬一個人應付首領太累了，要是隼醬能幫忙分攤一點就不用總是累到下不了床。」
　　
　　「明明還有列維在。」獄寺挑著眉，手上的銀叉斜向列維方向。列維忍不住紅著臉嘟起嘴：「如、如果是為了首領的話！」
　　
　　在場其他人表情有些尷尬。路斯利亞雙手交疊，手背靠在下巴拄著，看不到眼睛的視線盯著獄寺：「隼醬一定不知道自己最近越來越可愛的吧？剛剛抱你過來的路上，我也有點想把你直接抱回房間好好疼愛一番……可惜比起疼愛人，姐姐我還是更想被疼愛，所以好好把你帶過來唷。」
　　
　　「這種玩笑讓人發冷。」獄寺手中銀叉叉起切了一半的馬卡龍，含進嘴裡。路斯利亞欣賞著他品嘗甜點的模樣，笑答：「不，不是說笑唷。隼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泰國？變成女孩子一定很可愛、很受歡迎！」
　　
　　嚥下後，獄寺冷淡回問：「姑且不提我的事，斯庫瓦羅和XANXUS不是一對嗎？隨便插人進去不好吧？」
　　
　　「我就說過不是那種關係了！」斯庫瓦羅生氣地後仰著身子、雙手空撓著吼：「昨天我還想著終於可以破處了！那個混帳首領！」
　　
　　「……」「原來你還是處的啊？」「突然覺得有點可憐你。」
　　
　　「等等，你們都預設我是最下面的嗎？」獄寺額上暴了條青筋：「不能因為我比較矮就這樣預設，這是歧視！」
　　
　　「如果是別人的話很難說，你的話，各種原因啦。」斯庫瓦羅回復一手撐臉的姿勢冷笑舔唇：「要不我們約今晚？雖然我沒在上面過，讓你爽翻天也辦得到。」
　　
　　「不要。」獄寺冷回。
　　
　　黑色極富迫力的身影走來，颯爽地坐在最末於正中央的主位置上，精實雙腿朝桌上一擱一疊，桌上所有東西都抖動一下。
　　
　　「特別把我喊出來，就只是這種軟趴趴的茶會？」
　　
　　「首領！」幾乎同時所有人都出聲。路斯利亞立刻嬌喊起部下：「首領來了！快！備酒備肉！」
　　
　　「意外，首領居然來了。」瑪蒙和貝爾竊竊私語。路斯利亞回答：「不只是茶會，也是送行會唷～今晚隼醬就要去別的國家出差，接下來好一段時間看不到隼醬了呢～」
　　
　　「什麼嘛，終於要走了，嘻嘻嘻！」
　　
　　路斯利亞一手掩嘴，笑嘻嘻地：「七個位子，終於坐滿了。」
　　
　　全場靜默。
　　
　　「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獄寺起身，一點也不想加入這個怪人集團呢。
　　
　　「等等，交換位子。」XANXUS出聲，路斯利亞立刻起來進行位置調配，把斯庫瓦羅和獄寺安置到首領左右。XANXUS雙手一展，扶著這兩人的肩膀，仰頭吐了口氣，感覺很滿意。
　　
　　「混帳首領！左擁右抱是怎樣？老子不是女人啊！」斯庫瓦羅生氣地捶桌子。
　　
　　「話先說在前頭，我是已婚身份，請放尊重一點。」終於被逼到要提起這件事，獄寺一臉生無可戀地一手拍開XANXUS的手，低頭喝起紅茶來。
　　
　　「安靜點，渣滓們。」並沒有因為一個吵鬧一個拒絕而發怒，XANXUS被獄寺拍開的手轉移到椅背上。
　　
　　位置在最遠的列維一臉嫉妒：「坐滿也沒用，屬性重覆了。」
　　
　　坐他對面的貝爾在桌下猛踢一下他的小腿，頓時痛到低頭流淚。貝爾嘻笑著：「閉嘴，不要仗著屬性沒重覆就亂講話，明明是我們之中最弱的傢伙。嘻嘻嘻……」
　　
　　瑪蒙啾著小嘴：「就當他是接替莫斯卡的位置，這麼一來就無話可說了吧？」
　　
　　「為什麼你們全幫著那傢伙？」列維噙著淚，不解地瞪著坐他對面的兩人。貝爾手中小刀轉圈，依舊咧嘴笑：「才沒幫他，是你說了不該說的話。」
　　
　　「還是安靜吃點心吧，和果子跟蛋糕都好好吃。」瑪蒙嘴角有點奶油，被貝爾拭了去：「小不點，吃到臉上了。」
　　
　　「謝謝。」
　　
　　看著眼前兩人和末端三人，列維一臉羨慕嫉妒恨，被坐旁邊的路斯利亞拍肩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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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雲雀出現在彭格列總部的大廳，身後是大群安保人員傷者成山，草壁在主子身後慘白著臉到處道歉。
　　
　　「這不是雲雀恭彌嗎？現在這裡沒任何人歡迎你，來這裡幹嘛？」因為騷動而出來迎戰的斯庫瓦羅一揚白刃。
　　
　　「獄寺隼人在哪裡？」雲雀殺氣騰騰地問。
　　
　　「昨晚就夾著尾巴逃了，八成料到今天會來個大魔王吧？」貝爾冒著冷汗嘻笑回答：「先是炸彈然後是狙殺令，這家暴的範圍不對勁啊。」
　　
　　「隼醬什麼都不說，姐姐我好擔心啊。」路斯利亞對雲雀推了推墨鏡：「就連去哪裡也不說，是真的唷～」
　　
　　「那我就親自進去找！」
　　
　　當纏繞上雲焰的鎖鍊繞出大範圍狙殺領域時，因結凍而碎裂。九代首領不知何時站在雲雀面前，對著雲雀微笑：「隼人出去工作，真的不在這裡，我以前代首領身份保證。」
　　
　　「去哪裡？」雲雀戰意燃得更旺。
　　
　　「最近這裡也發生許多事，很抱歉我不能相信你，關於他的情報自然不能雙手奉上。」
　　
　　「那我只好憑武力讓你招！」
　　
　　一發子彈打在正朝九代首領揮去的浮萍拐上，那方站著身著黑西裝的孩童，壓低著帽簷：「住手吧，你當九代首領是吃素的嗎？」
　　
　　九代首領對著里包恩微笑：「好友，你來得比預期的要晚啊。」
　　
　　「在那之前，有必要先搞清楚發生什麼事。」里包恩看向雲雀和草壁：「你們誰能先說明最近針對獄寺發動的攻擊是怎麼回事嗎？」
　　
　　雲雀冷哼一聲收起拐子，走到一旁倚牆閉目養神。草壁只得出面把自己知道的事交待完畢，包括雲雀弄丟一個月份的記憶這件事。
　　
　　聽完後里包恩看向雲雀：「你能想起來再去找他，何況你並沒處理好你自家的事，去找他可能只是害他陷入險境。」
　　
　　然後看向九代首領：「獄寺在這裡應該是最安全的，為何不待在這裡？」
　　
　　「他說待在這兒會給大家添麻煩，正好有個情報單位推展一直不順利，便去那裡協助了。」
　　
　　里包恩收了槍：「真是有獄寺風格的作法，淨添麻煩。」
　　
　　草壁問：「那麼現在呢？」
　　
　　「我回日本去，好好整頓一下背後的老人家。」雲雀睜眼起身，朝大門外走去，草壁急忙跟上。
　　
　　在他們離開後，里包恩抬頭看向老者：「方便私下說幾句話嗎？」
　　
　　「到我辦公室吧。」九代首領轉身，領著里包恩離開。
　　
　　被留下的人開始七嘴八舌。路斯利亞捧著臉搖：「唉呀！發生這麼嚴重的事，隼醬怎麼都不說？早知道昨天應該直接把他帶去我房間好好疼愛一番啊！堅強的孩子最惹人疼了！」
　　
　　「不，你會讓他身心受創更嚴重，嘻嘻嘻。」
　　
　　「如果雲雀一直想不起來，我們是不是有機會？」斯庫瓦羅有點壞心地笑：「能收編進來就好了，我可以不用那麼累，還可以偶爾在上面。」
　　
　　「對斯庫醬真是好消息吶！」
　　
　　貝爾咧嘴一笑：「嘻嘻嘻！別作夢了，那隻野貓又不靠雲雀過活，沒雲雀也不需要臭鯊魚或首領過日子。」
　　
　　「哎唷！王子殿下該不會也挺中意他的吧？」
　　
　　「哈？說什麼傻話？別把本王子跟你們這種死老百姓混為一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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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理由是那個，我不認為你就這樣讓他離開這裡，還有別的原因吧？」
　　
　　在會客用沙發上坐下，里包恩看向對面的九代首領。
　　
　　「啊，其實他一開始就告知我雲雀的事，包括來自雲雀家的狙殺令。」九代首領給里包恩斟滿一杯柳橙汁：「他說他不想成為雲雀的束縛，在他喪失記憶這段時間裡希望儘量避免和他見面，所以恢復之前的調職申請，到英國去了。」
　　
　　「因為雲是自由的。但是他太天真了，雲雀恢復記憶時他打算怎麼辦？」
　　
　　「給雲雀自己決定，他說，這麼一來雲雀應該會知道哪條路適合自己，到時候聽他決定。」
　　
　　「但是這種看起來像主動離開的作法很難回到雲雀身邊，他的本意就是要離開雲雀了吧？」
　　
　　九代首領微笑：「那樣更好，不是很好的避開鎖住雲守護者的道路嗎？」
　　
　　里包恩眉頭一皺：「九代首領，您有其他想法對吧？」
　　
　　「我希望能連繫上他和XANXUS。」
　　
　　「原來如此，這才是分開獄寺和雲雀的真正理由。」
　　
　　「是啊，我認為他是連繫瓦利安和十代間最好的橋樑，這麼一來我也能安心的走了。」
　　
　　里包恩低下的帽簷遮去他的表情：「就利益上的確如此，但是人的心又豈是如此容易預料的？」
　　
　　九代首領面帶笑容低頭品酒：「好友啊，你說的我都明白，所以他去的地方我讓你知道了。那麼，如果是你，聽完獄寺的請求後，你打算怎麼做呢？」
　　
　　「我不打算做任何事，不過不是同意獄寺的想法，而是現在的雲雀必須先處理好自己的事。區區失憶就被耍得團團轉，太令人髮指，不正應了獄寺的說法嗎？」
　　
　　「不愧是里包恩，果然很嚴格。」
　　
　　「記憶洗得掉，感情洗不掉。您知道雲雀從多久之前就對獄寺抱持特殊感情嗎？」里包恩含起吸管飲起果汁：「很久以前嘍～否則結婚什麼的根本不可能，獄寺太遲鈍、雲雀藏太深了。」
　　
　　九代首領笑道：「嗯，這麼說我還是放棄撮合他和XANXUS好了。」
　　
　　「其實我覺得那樣也不錯，可以期待。」里包恩揚起一笑。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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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雀回到自宅，一入門，便見那對少女主僕待在客廳。百合雙手捏著十字架，閉眼禱告，艾瑪一聽見他們入門的聲音，回過頭來等著他們進來。
　　
　　「明明沒有入境許可，怎麼去義大利的？也教教我吧？」
　　
　　盯著她們看，雲雀腳步一偏改走向自己的臥室去：「叫守門的明天不用來了。」
　　
　　艾瑪急著追上：「喂！等等！我們在這裡等這麼久，就為了和你說幾句話，有必要這麼不近人情嗎？」
　　
　　「反正只是來死纏爛打，我沒心情理妳們，有多遠滾多遠。」
　　
　　艾瑪聲音大了起來：「這是遷怒嗎？因為事情不如自己的意，所以遷怒！這趟肯定沒見到想找的人吧？」
　　
　　草壁忍不住和她懟起來：「說什麼？！本來就是妳們的緣故！」
　　
　　「這可是老爺子的安排，要說為什麼會這樣，都是雲雀胡來惹怒大老爺了！」
　　
　　「你們別吵了。」百合睜眼，望向雲雀，淚盈盈地：「恭彌，請你諒解我也有我的立場，但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
　　
　　沒等她說完，雲雀打斷了她的話：「我有看上的人，而且不是妳，所以別來纏著我浪費彼此的時間。」
　　
　　似乎很震驚，百合的聲音大了起來，帶點哽咽：「那是誰？有比我好嗎？有像我一樣愛你嗎？」
　　
　　「我沒必要向妳交待。」雲雀冷冷地。
　　
　　「我無法接受！」「妳接不接受不干我的事。草壁，送客。」
　　
　　艾瑪大吼：「我們結盟吧！你想找的人我幫你找！就是老爺懸賞三千萬的那個人吧？」
　　
　　雲雀看了她一眼：「沒有信用可言。」
　　
　　「那我給你恢復記憶的提示！」艾瑪冷笑道：「如果能和重要的人重現重要的記憶，有很大機率能恢復整段記憶。那麼，你要找的人是重要的人嗎？」
　　
　　「這個提示還算有用，但妳依然沒有信用。」雲雀冷冷的瞪視她：「妳的要求是什麼？」
　　
　　艾瑪雙眼堅定地瞪視雲雀：「我們的立場不允許退縮，我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跟你一起行動！」
　　
　　「話說在前頭，我痛恨群聚，不允許妳們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視線範圍之外隨妳們。」
　　
　　如果說雲雀為何同意的理由，一定是金髮少女的眼神讓他想起某個人了。某個為了主子，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人。
　　
　　百合咚的一聲跪坐於地，神情呆滯，囈語著：「被恭彌討厭了……怎麼辦？被恭彌討厭了……怎麼辦？神啊……恭彌討厭我了……我該怎麼辦？」
　　
　　「百合小姐！振作點！」
　　
　　在艾瑪急急扶起百合時，雲雀走回自己的房間去，只交待草壁：「讓她們出去，不許讓她們住在這裡。」
　　
　　「知道了。」
　　
　　在回到房間後，先脫下身上的衣服，步入澡堂，雖說不像大眾澡堂那麼大，自己用的浴池也有十坪的大小，足夠讓他躺著享受被熱水浸泡著、毛孔全開的舒適。在熱氣氤氳中，回想著和老頭子在昨天的通話：
　　
　　『如果不解除那三千萬美元的狙殺令，我就咬殺你！』
　　
　　『老朽已是垂暮之人，還會怕你威脅嗎？想解除可以，好好娶了百合家的千金，一切好說。』
　　
　　『辦不到。』
　　
　　『遺憾，老朽也是同樣回答。何況就我所知，你和他關係並不好，死在你手上和死在他人手上又有何區別？』
　　
　　『哼！只要我想，沒什麼阻止得了我！』
　　
　　『那是因為老朽沒有全力阻止你呵，傻孫子。』
　　
　　正如里包恩所說，他沒辦法處理自家的事。他可以不聽話，卻無法控制家族的人的行動，如果能全殺光就好了。
　　
　　明明被稱為最強了，卻不是任何事都能如他所願，就算立於頂點，也有無法由他控制的事一直出現，感到焦躁，卻無法可解－－
　　
　　所以殺意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