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奧斯汀家族(四)

「這是八百年前的事，奧斯汀家族當年因為使用了黑魔法，差點導致巫師創造出來的世界陷入一片混亂。你們也知道，黑魔法是一種很危險的法術，所有巫師都嚴禁使用這種魔法的，不過總會有人貪圖它所帶來的強大力量。當時奧斯汀家族的最高領導人是艾薩克，他的性格向來比較偏激，不喜歡服從命令。在一次意外中，他五歲的兒子不幸身亡，之後他就一直尋找起死回生的法術。

可是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起死回生，因為這是違反大自然的規則。於是艾薩克就偷偷地與自己的族人鑽研黑魔法，試圖透過黑巫術復活他的兒子。進行這個儀式需要有一樣東西連接兩邊的結界，奧斯汀家族擁有一樣家傳的寶物——一顆碩大的鑽石，能夠用來匯聚強大的魔力。當時，他把他兒子的骨灰灑在鑽石的周圍，然後進行施咒，將自己的血液融入鑽石之中，讓自己走進另一邊世界(1)，把他兒子的靈魂帶回來。」

洛爾靜靜地訴說著八百年前的故事，在他眼睛深處隱含著一種難以解懂的光芒。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八百年，但他的家族曾經向他提過，這件事是巫師界的恥辱，因為黑魔法對於巫師來說是一種禁忌，使用它會帶來危險性，而奧斯汀家族的行為嚴重損害巫族的聲譽，所以大部分巫師都會選擇避談此事。

「可你們要知道，使用強大的黑魔法不會沒有人發現，因為它是一種會令世界失去平衡的魔法，四周會突然風雲變色，花兒無故凋謝，海水被染成一片黑色，所有海洋生物會因此無故死亡，有一種世界末日的即視感。當時的巫師界存在著巫師協會這個組織，他們繼承著歷代巫師流傳下來的魔力，負責監測違反使用魔法的巫師。

當巫師協會發現這件事，立刻合力用魔法硬將艾薩克從另一個世界拉回來，並且取走他的魔力以示懲罰，之後也下令不準其他巫師再與奧斯汀家族有所接觸。」洛爾的面容持續緊繃著，以極其嚴肅的語氣說道，「不過整個故事最奇怪的地方是，當時利用來連接兩個世界的結界石卻突然消失不見，有人認為它是掉落了在另一邊的世界裡，也有人認為是因為魔法被破解，所以結界石也隨之而消失。不過現在很明顯，這兩個猜測都不正確。」

「你的意思是，戴維娜在夢裡看到他們手上拿的那顆鑽石，就是你剛剛提到的結界石？」傑瑞德隱約猜到兩件事的關聯，謹慎地向他求證。

「沒錯。我曾經有在古舊的巫師手記上看過關於這顆鑽石的描述，當中正正提到，只有屬於奧斯汀家族的血液才能融入鑽石中，以啟動當中連接兩邊結界的咒語。儘管當時艾薩克沒有利用結界石成功把他兒子的靈魂帶回來，但那顆鑽石已經打破了兩邊的結界，利用它來進入另一邊的世界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說到這裡，洛爾低頭沉思片刻，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我懷疑弗羅拉是打算啟動結界石進入另一邊的世界，把某個人從那裡帶回來。」

「等等。」卡瑞莎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困惑地皺眉問道，「你剛剛不是提到有一個叫巫師協會的組織嗎？那現在弗羅拉跟一個邪惡的吸血鬼密謀著危害世界的計劃，他們不是有責任做些什麼嗎？」

「巫師協會早在五百年前，其中一位接班人艾薇拉死去而瓦解。現在的巫師界跟我們一樣，不受任何權力的統治。」回答她的並不是洛爾，而是吉爾伯特先生。除了戴維娜，沒有任何人對於他作為回答者感到意外，畢竟他一直有跟兩位相熟的巫師保持聯繫，自然會對他們某部分的歷史略知一二。

「沒錯。現在就算弗羅拉試圖要利用黑魔法啟動結界石，也沒有任何人或律法可以阻止她。」洛爾緊接著補充道。

「所以事情就是，一個消失了八百年的巫師家族現在重新出現，而且還要用結界石把一個死去的人從另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帶回來嗎？」戴維娜把所有相關的線索組織起來，然後重新敍述一遍，但當中仍然有一點困擾著她，於是丟出疑問，「可我不懂，這跟殺掉萊特爾先生的那個吸血鬼有什麼關係？」

「好的，我明白研究弗羅拉跟那個吸血鬼的關係是很重要啦，但是……」雷克斯忍不住插嘴，將視線掃射眾人一遍，目光裡閃過些許疑慮，「難道只有我不明白，為什麼萊特爾先生身上會有那顆叫什麼……結界石的東西嗎？」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重的靜默，彷彿他帶出另一個問題來，卻沒有人知道當中的答案。

「我相信不會只有你一個想知道答案。」傑瑞德不著痕跡地掃了他一眼，不帶任何錶情地說道。

「聽著，我不知道為什麼結界石會落在他的手上，但我相信絕對不可能是偶然，一個遺失了八百年的邪惡寶物突然在一個吸血鬼身上找到，當中一定不簡單。」此時，一抹銳利的鋒芒自洛爾眼底射出，分明對萊特爾抱持懷疑和不信任的態度。

「你這樣說，難道是認為他本來在密謀著什麼邪惡的計劃嗎？」傑瑞德目光陰沉地盯著他，冰冷刺骨的嗓音裡透露出明顯的不悅。

「我是在提醒你們事情的危險性。如果弗羅拉只是想利用結界石將死去的人從另一個世界帶回來，事情還比較容易解決。只是……」話到此處，洛爾的神情變得更為嚴肅，鄭重其事地繼續說道，「既然那個吸血鬼能夠吸食同族的血液，相信他的力量絕對非同小可。弗羅拉會跟一個這麼可怕的吸血鬼扯上關係，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聽著，我不否認萊特爾先生的確是隱瞞著我們某些事情，但我絕對不相信他當初是想利用這顆所謂的結界石來做什麼違反定律的事情。」傑瑞德以尖銳的語氣反駁，對他來說，萊特爾是他最親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絕對不可能懷疑自己的親人。

「你相信與否都與我無關，反正我已經完成要做的事情。」洛爾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視線繼而轉向吉爾伯特先生，改以和善有禮的態度對他說道，「魯珀特，我希望奧斯汀家族的事能夠幫助到你們了解弗羅拉的身份。至於那個吸血鬼，我沒有辦法看清楚他的模樣，而且你也明白，我不了解你們血族的事。」

「別這麼說，你已經幫我們解答了一個很大的疑問。」吉爾伯特先生主動向他伸出手，面露感激的微笑，「非常謝謝你的幫忙，洛爾。」

洛爾禮貌地伸手回握，接著收回雙手，隨意插進口袋裡，說道：「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吧。」

「不必了。而事實上……」洛爾故意稍作停頓，把目光一轉，投向坐在沙發上的戴維娜，「我希望她可以跟我出去一下。」

「我？」戴維娜困惑地眨眨眼睛，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我有些話需要單獨跟妳說。」他沒有直接表明原因，看著她的眼神顯得隱晦不明。

「有什麼事是我們不能知道的嗎？」傑瑞德話中帶刺地提問道，眼神尖銳得可拿來切割東西，「巫師。」

「我想，要找她是我的事，我沒有必要向其他人交代。」

意識到傑瑞德想開口回駁，戴維娜趕緊出聲攔截：「沒關係的。」

他側過臉，轉落到她身上的藍瞳閃過一絲訝異。戴維娜抬眸回望他，但沒有說些什麼，只是輕輕點頭，示意讓他放心。

她快速收回眼神，緩緩站起身，望向洛爾說道：「我跟你出去。」

她的答覆讓洛爾感到相當滿意，接著帶著悠然自得的表情轉身離開客廳，往玄關走去。戴維娜有意無意地瞥了傑瑞德一眼後，便跟隨著他的腳步而去，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現在的巫師都這麼喜歡搞神秘的嗎？」雷克斯把雙臂交抱在胸前，奇怪地皺眉。

「我倒認為他會來這裡是因為戴維娜的關係。」卡瑞莎提著緩慢的步伐來到他的身旁，語氣裡沒有太多的驚訝，「他今天來找我們的時候，已經很清楚表明需要跟戴維娜見上一面。」

看見傑瑞德緊鎖著眉頭，陰鬱的面容掠過複雜的神色，吉爾伯特先生會意地來到他的身旁，抬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不認為洛爾會傷害她。要不然他是絕對不會主動來幫我們。」

「我知道。」

只是——

傑瑞德微微瞇起雙眸，暗自在心裡補充。小莎說得對，這個巫師主要的目的是來找戴維娜，說來幫他們只是一個恰巧的理由，但這是為什麼？

他有什麼理由需要認識戴維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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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剛剛是說，有話要跟我說的，對吧？」戴維娜略顯納悶地停下腳步，將眸光投落到洛爾的背影上，主動開口提醒。

從離開宅邸來到庭園，洛爾一路上都保持沉默，沒有跟她說過半句話，而她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背後。這個畫面不是很奇怪嗎？明明有話要單獨跟她說的人是他。

「妳知道為什麼巫師不願意參與吸血鬼的事嗎？」聽見她的抱怨他總算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輕描淡寫地拋出提問。

「額……」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提問，戴維娜感到有些愕然，低頭思索半晌，不太確定地問道，「是怕會惹上麻煩嗎？」

「是因為跟吸血鬼接觸必定會讓自己身陷險境。」洛爾的語氣平靜無波，彷彿在訴說著一件平常合理的事，「自保永遠都是第一，不管是人類還是巫師都一樣。」

「但我不懂。」幾分迷惘從戴維娜的眼底劃過，不明所以地問道，「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身為人類的妳，難道不怕跟吸血鬼接觸會讓妳陷入不幸嗎？」

她聽不出他語氣裡隱藏著任何含意，似乎真的是出自於純粹的好奇。

「我想，世界上不會有不怕吸血鬼的人類吧？」戴維娜的嘴角牽起若有似無的弧度，輕淡的嗓音從她的唇瓣間緩緩傾出，「自從認識傑瑞德，我才知道我的夢境是跟他們的人有關。雖然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會擁有能力夢見當時的情形，但這個夢一直都在纏繞著我，我沒有辦法控制或停止它，所以我認為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靠它來幫助傑瑞德他們，幫他們搞清楚萊特爾先生的死因。還有一點就是……」

說到這裡，她的眸光不自覺地黯淡下來，聲音陡然染上幾分憂傷。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情緒，然後繼續開口：「我的朋友不久前才因為吸血鬼而死去，那時候我就知道，無論跟他們接觸與否，我都無法避免那些……所謂的危機。但我相信傑瑞德他們，我知道他們不會傷害任何人，我可以信賴他們。而且你剛剛也說，事情的好與壞是要靠我自己來判斷的，雖然我不敢說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但我也不認為會是壞事。」

「你真的跟他很像……」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洛爾不禁發出無奈的嘆息，「願意相信那群吸血鬼，甚至幫助他們。」

「他？」戴維娜雙眉微蹙，面露不解地追問，「他是誰？」

「相信我，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如果到時候妳已經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再告訴妳。」

他沒有多作解釋，僅是淡淡地掃她一眼後，便轉身踏著大步離去。

「等一下，你剛剛那是什麼意思？」戴維娜著急地追問。

然而洛爾並沒有理會她，也沒有要停步的意思。戴維娜見狀，立刻提步跟上去，但不知道他是否偷偷施展了魔法，她竟然發現自己無法趕上他的速度。

看見他已經走到停在車道上的白色轎車前，並且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裡，她只能無可奈何地停步，眼睜睜看著他把車子駛離車道。

望著車影逐漸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她眼底的迷惑越發濃烈起來。他剛剛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說的是關於她夢境的事……

還是另有所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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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另一邊的世界是指靈魂世界。人死後靈魂將會送往天堂或地獄，但在等待審判之前，人的靈魂會暫時寄存在一個虛無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