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刑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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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3-14
「意月!」
炸裂的瞬間,縱身逃出爆炸範圍,撲進任天川懷中。
任天川把人攬在身前,蘇清緊張的情緒放鬆下來,乖巧地枕在師兄的肩膀,二人無視滿地的血肉橫飛依偎著。
「阿密陀佛。」
「多謝兩位施主。」
「是鴻雪應該感謝大師及時趕來,讓諸位見笑了。」任天川指得是凌雲門鬧內閧一事。
大師心裡明白,退到一旁讓出條路,任天川說聲謝謝,帶著蘇清來到圍住奄奄一息的柳明的眾人。
「明兒!」
「你要撐住,爺爺馬上救你!」柳沐霖見孫兒變成個血人哪能不急,他唯一的孫兒啊!
柳明傷得很重,全身滿是大大小小傷口,有些甚至潰爛發黑,無論柳沐霖怎麼呼喚,柳明什麼反應都沒有,兩眼無神無焦距,要不是肺部尚有起伏,誰都不相信他活著。
「蘇草兒你會不會救,沒看見我孫兒傷成這樣,你怎麼還在那邊看!快點救救他!」
和焦急病患家屬一樣,柳沐霖急得定不下心,他柳家多年沒有男丁,好不容易有柳明了,不能讓他有任何閃失。
蘇草兒額冒青筋,煩死了,是沒看他在救了嗎?還在他耳邊一直吵一直叫,真煩。
要不是見死不救有損醫者的醫德,蘇草兒特別想扔下柳明不理!任由他自生自滅去。
「吵,吵吵吵!」終於忍到極限,蘇草兒給柳沐霖點穴成功令他閉嘴,「是沒看我在救了嗎!」
「你!」
「對,就是你!」隨便抬手指了一個弟子,該名弟子摸不著頭緒,就聽蘇草兒喊他。
「快把這臭老頭拖走,太吵了,我不能專心救人!」
「啊…啊啊!是!」
聽話地帶走柳沐霖,公孫秋見他還在鬧騰抬手用繩子把人五花大綁,耳根總算安靜下來。
「師伯公。」
「啊,是小鴻雪啊,怎麼,你師弟也受傷了?」確定柳明活著小命還在,蘇草兒為師兄弟倆瞧瞧。
「他怎樣?」
見蘇草兒為蘇清把脈,蘇清都沒任何反應,任天川有些擔心,怕他是不是有哪裡受傷了。
「沒事,就是乏了睏了,讓他好好休息。」
「謝謝師伯公。」低頭見蘇清睡著了,任天川向蘇草兒道謝,抱著人往一旁青磚花台坐下。
天空的烏雲不在,萬里無雲。
公孫秋和木也與劍閣弟子們著手整理環境,地上的血肉髒污也早讓劍靈們收拾乾淨,大抵得找時間換過草皮,翠綠色草皮如今焦黑一片,想恢復成綠草如茵的往惜,得花些心力了。
「明兒啊!!!」
「我兒!!!」
柳明全身被紗布包裹坐在輪椅上,一名打扮貴氣的婦人跪在他身旁嚎啕大哭,那是柳明的母親───柳嘉煙。
柳沐霖別過頭不忍見女兒哭得傷心,他是凌雲掌門理當公私分明,不能因為女兒孫子都在而忘記本職,哪怕他憤怒得想抓出兇手嚴治,為孫子出氣,讓其明白他柳沐霖的孫子不是誰能動的。
「是誰!」
「是誰這樣對我兒!」
「爹,明兒是無辜的,求您一定要找出害他的人,為您的孫兒出口氣!」柳嘉煙氣憤難消,要父親給她公道。
柳沐霖老來得女,因此特別疼愛柳嘉煙。
為了不讓女兒委屈又捨不得她外嫁,從他的弟子內特別選了名弟子入贅,一年後順利誕下一名男嬰就是日後的柳明,而柳明一出生柳沐霖更是捧在手心,間接造成柳明囂張跋扈個性。
柳明是自己唯一的孫兒,柳沐霖當然會把所有最好的全給他,同樣包含凌雲門的資源。
所以當林青慕領蘇清回凌雲入門下,打破柳明想拜師林青慕的希望,柳沐霖才會處處刁難蘇清,就只想給自家孫兒出頭,他更打算過些時候,想要安排任天川和柳明結為道侶。
近年弟子內就屬任天川和任天浩兄弟倆最為出色,年紀輕輕已是掌事級別,負責凌雲門眾多事項,安排在自己孫兒身旁乃是首選,不僅能讓柳沐霖這一脈握有更多實權,待時日一長整個凌雲門都是柳家天下都不無可能。
可惜……柳沐霖嘆了口氣,怕是沒辦法了,昨日一過,所有一切如今看來……唉……
「爹!」
「夠了,柳嘉煙。」
「退下!」
「爹爹……」
曾幾何時柳沐霖對她發過這麼大脾氣,柳沐霖對她一直很好,現在卻……柳嘉煙覺得難受,紅了雙眼不敢流淚。
柳嘉煙的丈夫把妻子帶回身旁,兒子都已經如此了,他現在能做的盡量安撫妻子,剩下的交由岳父。
「昨夜讓驚擾各位了。」
「本來是請各位來作客的,結果卻……柳某深感抱歉,在此代凌雲門向諸位賠不是。」
「阿密陀佛。」
「柳掌門不用在意,老納此次前來凌雲門確實有事,見貴派有難出手相助是應當的。」
「是啊,柳掌門,大師都不在意了,您也別想這麼多,多見外。」
「對啊對啊。」
大師一開口不少人紛紛同意,柳沐霖得到滿意的答案點點頭,心想是該時候處理昨夜的事。
「昨夜,劍閣一事經過調查,有很大的疑點,不知各位長老掌事有何見解?直說無妨。」
柳沐霖輕描淡寫的問,幾個凌雲門的幾位長老掌事相互看了彼此,明白柳沐霖想讓昨夜的事有個交待,大夥交換眼神後,最後公孫秋代表所有人回答柳沐霖的問話。
「回掌門,弟子等人在第一時間已帶弟子們進入劍閣,確定閣內並沒有任何異常。」
「除了刑天像被下了眠咒,我們抵達時它已睡得不省人事,機關完好無損,銘牌經清點全部都在,反而是……」
「反而?」柳沐霖敲打扶手的手停下。
「是。」
「除了第一層的印記有些微被破壞的跡象,剩下的每層樓階無人煙靠近,守備如常。」
「經過我們討論,認為破壞劍閣可能只是個障眼法,目地就是想造成我凌雲門內部的混亂,使人心不安。」
「懇請掌門得詳加調查揪出此人,萬不能讓對方從中離間凌雲門!毀掉我凌雲門基業。」
「懇請掌門,維護我凌雲門。」
「懇請掌門,維護我凌雲門。」
「懇請掌門,維護我凌雲門。」
這群傢伙……
柳沐霖緊握扶手,原來他們一直等待這種機會要脅他,不行,他好不容易當上這凌雲掌門,不可以讓他們給左右。
說起柳沐霖這掌門位置,得來不易。
凌雲門掌門之位本是輪不到柳沐霖的,正好有一年,蘇清的師父林青慕因故拒絕,外出雲遊顯少回來。
礙於凌雲門不能長期沒有掌門,經過眾人商議才選定柳沐霖,本來以為柳沐霖會是個公正嚴明的人,怎想……
加上柳沐霖放任柳明,以及時常無端針對蘇清與一些弟子,慢慢的,不少人覺得掌門這個位置,該重新審視人選了。
苦無找不到機會,眼下柳沐霖的弟子們在昨夜的舉動,足以證明他們為己之私而不注重整個凌雲門安危
「好啊!」
「當著我的面,你們可真大膽!」柳沐霖氣得拍扶手,大聲喝斥,喝斥所有弟子。
「掌門!」
「公孫長老就事論事而已,您……」
「木長老。」
公孫秋阻止木也說下去,這柳沐霖沒好好審視昨天一事,想來想去都是他的掌門之位,真是自私。
想起先前傳聞柳沐霖想讓柳明與任天川結成道侶,怕不是空穴來風,否則柳明不可能會這樣待蘇清。
「此事本掌門自有定奪,反觀……」柳沐霖直接當作沒聽到弟子們的話,目光直掃站在任天川身旁的蘇清。
「柳某到是很好奇。」
「蘇師姪能夠一眼就分辦出真假刑天,不知你是如何看出真假?這點確實很令人疑惑。」
「掌門!」
「掌門您!」
古小珗等人聽見柳沐霖的話不敢相信,堂堂一個掌門,居然隨隨便便懷疑自家弟子!?
這沒有證據的怎能這樣草率!長老們都不敢相信的看著柳沐霖,這是要藉故拿蘇清開刀?
平時千山殿內全是凌雲弟子也就罷,然而近日恰好逢五十年一度的試煉,來了不少受邀的客人,現在柳沐霖當著所有人面前無憑無據指蘇清,不就等同於他認定昨天一事是蘇清所作。
此事可大但不可小,萬一蘇清真的被安上罪名,嚴重性嚴重到得離開凌雲門,受外人唾棄。
任天川握緊拳頭,柳沐霖,你到底是有多恨蘇清,蘇清不過是進了自家師門,憑什麼……
「師兄。」
「……」任天川轉頭看師弟。
蘇清給他一抹安慰笑容,來到千山殿中央,他不怕柳沐霖往他身上潑髒水,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
「敢問掌門,您可有證據?」
柳沐霖看著蘇清,沒回話。
「既然掌門沒有證據,那麼我想請問掌門,我製造出混亂傷害同門師兄弟對我有好處?」
「蘇清!」柳沐霖大吼。
「我聽得見,掌門,您沒有必要這般大聲。」蘇清不客氣回話,他可不怕柳沐霖。
「賤人!」
「就是你!就是你害我的明兒!」
柳嘉煙抓住幾個關鍵字直指蘇清害柳明,上前想給蘇清一巴掌,被任天川抓住。
「你幹什麼!?」
任天川瞪了眼是非不分的柳嘉煙,一把甩開她的手,柳嘉煙目光怨毒,恨不得殺了他們。
柳嘉煙的手被甩開時,柳明雙眼一縮,任天川竟然如此對待他的娘親,竟然如此!
他居然被那個蘇清迷惑到如此地步,全是那個蘇清害的,任天川這般溫柔體貼的人何曾……
不可原諒。
蘇清,今天我會傷重全是你。
『快啊,快把一切都說成蘇清做的,快啊,你不是愛著任天川嗎?只要蘇清一走,任天川就是你的了!』
『說啊!』
一聲聲耳語蠱惑著柳明,坐在輪椅上的柳明開始抖動,柳沐霖猜想孫子有話要說,走來孫子旁邊蹲下。
「明兒,放輕鬆,乖,爺爺和你爹娘在,不怕,不怕。」安撫激動的孫子,柳沐霖心疼。
「啊,啊啊,啊!」
「嗯?有什麼要跟爺爺說嗎?」
「啊啊,啊!」
發不出聲音的柳明艱難移動指頭,指頭不偏不倚正對蘇清,瞧傷者激動成不已的模樣,有些語不言而喻。
「………」
「……」
一時間千山殿的眾人產生各種心思,鴉雀無聲,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得到。
「掌門,請三思。」
任天川拉過蘇清貼進胸口,蘇清聽著任天川胸口的震動,他知道,任天川現在很生氣。
他呼吸變快,擱在蘇清腰部的手不斷收緊,頗有誰敢動蘇清,他就會和誰拚命跡象。
「師兄……」
「任天川,你也看見了。」
「蘇清陷害我孫兒,陷害我凌雲門,難道你想要包庇這個禍首,拉垮我們凌雲門嗎?」
「滿口胡話!」
任天川目光如炬,憤怒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燒,蘇清害柳明?蘇清害凌雲門?簡直可笑!
要是蘇清有這等想法,又何必和他任天川一起聯手,救出柳明,他大可一刀殺了柳明裝作無事人,柳沐霖這番話完全是強詞奪理,刻意亂栽贓,顛倒是非,想抹黑蘇清。
「掌門。」
「你貴為我凌雲門掌門,現在僅憑你的孫兒柳明一指,直接想要斷定蘇清的罪證,未免讓人懷疑你的公正性,這般不公正的掌門,豈能夠撐起凌雲門,凌雲門怕是得早晚毀在你手中!」
「任天川!」柳沐霖咬牙指著任天川,好啊,好啊,這是當他不敢動林青慕的弟子是吧!
「注意你的言行。」
「一個小小掌事還管不到掌門上頭,別仗著自己師父是林師兄,信不信我隨時都能拿掉你這掌事!」
掌事,是,他任天川是個掌事,可是這個地位他不留念,若非當初師父希望他能為凌雲門有所貢獻,他怎會同意接管。
看了一眼左手拇指的玉板指,拿吧,拿下來,將指環交出去,帶蘇清離開凌雲門,離開九凜山。
指環與手指分離之際,一隻手落下,一看,是蘇清。
蘇清搖搖頭,不讓任天川取下指環。
「意月?」
輕輕推開他的師兄,蘇清走到千山殿中央,今日巧好是陰天,地上映不出華月雪蓮的圖騰,而蘇清腳下的影子模模糊糊不明顯。
「既然昨夜一事全指向於我,那麼我蘇清即便說得再多也無濟於事。」他揚起頭望著天井,隨後環視凌雲門所有人。
「主人……」
夏髓有感應,她的主人怕是決定了什麼。
下一秒,蘇清扯下腰間的玉牌,丟到柳沐霖腳邊,大夥吃驚,那可是…那可是掌事的玉牌啊!
「果然…林青慕對你真是偏心。」
「蘇清啊蘇清,我凌雲門養你這頭白眼狼確實沒白養,也好,既然你主動交出掌事,我也不計較你陷害同門,千山殿大門擺在那,留給你一絲尊嚴,踏出我凌雲門!」
拾起掌事玉牌,柳沐霖語氣酸溜溜的,沒想過他這人偏袒自己人程度已超過某種地步,只光說別人。
輪椅上的柳明興奮得不行,是掌事玉牌,是屬於他柳明的玉牌,終於歸來了,歸來了!
「意月!你在做什麼!」任天川轉向柳沐霖,「掌門,請將這玉牌還給他,那本身就是意月的……」
「還他?」
「任天川,這可是他自己交給本掌門的,那是他不要的,憑什麼我就得給?他又是什麼東西!」
「你!」
凌雲門半數弟子忽然全部抽出劍,對上柳沐霖坐下弟子們,他們看不下去了,這柳沐霖欺人太甚!
多數人都知曉蘇清從未利用掌事身份對人,蘇清為人溫和謙良,被潑髒水已經夠了,眼下還要這般羞辱,叫人怎能坐視不管!
「護住掌門!」
「護住掌門!」
「任天川你竟然教唆同門用劍指著掌門,眼裡還有沒有把凌雲門放在眼裡,簡直目中無人!」
「柳沐霖閉嘴!拿劍指著你,剛好而已!」公孫秋大聲回擊,如果不是柳沐霖先過頭,他們哪會如此。
「夠了───」
「意月?」
任天川伸手想碰蘇清,被蘇清一把揮開。
「夏髓。」
「是。」
劍靈抱著劍來到主人身邊,外面陰暗的天空透了絲絲亮光,陽光拂過千山殿天井,一朵華月雪蓮在蘇清腳下漸漸盛開。
「我們走。」
帶著劍靈,半點不留戀的轉頭走人。
全程撥動念珠沒有停過的佛門大師停下動作,身旁弟子好奇,剛要詢問時就聽見師父雙掌合十,說了一句……
「阿密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