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每天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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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3-12
  女僕不務正業的綺想或無傷大雅的過失發生著,沒人會去在意這種小事,眾人引頸所向的是尊貴的主人平安順遂。

  主與僕之間,表面上的不如表面下的精采豐富,在看不見的內心,那個製造各種情緒的地方、還有未來得及發掘的更深處——人的心湖底下,渺小細微的因子將會變質發酵成什麼,都是未知數。

  任何人都一樣。

  就算只是一個微渺間未被察覺的眼神,就可能洩漏極力隱藏的秘密。甚至自己不知道的自己。

  伊哲維持謹慎而平靜的面容,萬般小心的踏進去。

  書房裡只點了副燈,知亞站在窗邊,看著暮色漸變的層次。暈紅夕照慢慢褪去光彩,夜幕逼近,鐵灰色的天空中,還有一小塊的湛藍,看著顏色變深,變暗濁,他心有餘悸。

  「秦先生,晚餐為您準備好了。」

  他沒聽見敲門聲,連伊哲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清楚。

  「先擱著。」他頭也沒回的說,聲音像悶在罐子裡。

  「好的。」伊哲把東西放下,佇立一旁。

  這一間書房,陳設依舊,彷彿還要上演兩年前的離棄。他內心隱隱哀慟,垂下眼瞼,不敢看任何物品,就已經有太多舊事襲上心頭,何況知亞將要脫離少年階段,肩膀已經寬闊厚實,逐漸成熟的體態,漸難推敲的心理,甚至表現得像一個陌生的人。幾乎要看見飄浮空氣裡的微粒,回憶裡有什麼事歡欣愉快,怎麼想不起來。

  這裡的一切讓他難以平心靜氣,破碎的情緒就要從喉嚨裡迸出一連串問語。他閉上雙眼,慢慢的呼吸,直到心跳恢復正常。

  時間無聲流走,遙遠的歲月早已凋零成灰。食物冷涼,恐怕沒有被享用的機會。

  天色暗了,伊哲必須深呼吸幾次,才能振作的直視知亞的背影。知亞定格的緘默如銅牆鐵壁,他好不容易穩定精神,加強語氣的說:「秦先生,時候不早了,請您回臥房歇息。」

  知亞好像在等這一刻,身子一動,立即就朝門口走。在經過伊哲,距離門兩步路的時候他卻頓住,這一瞬間伊哲以為他改變主意要用餐了。

  知亞很快說完一句話:「伊哲,你告訴他們,不要再給香香換白色的衣服。」

  伊哲愣了一下,好幾秒才明白過來,要問出口的問題被知亞以頓音說明:「紅.色,她喜歡的顏色是紅色。」

  知亞離去好久以後伊哲才緩緩回過神來。知亞對他提出要求了,這表示他開始接受自己。

  如果知亞的心門正在對他開啟,他會全心全意走進去。不管那割據般的酸楚是什麼。還有自己為什麼想佔據。每一天他都要忽視這個問題。




  不知是否每天讓楚香香穿上了她喜歡的紅色衣服,知亞的心情好轉,作息有了改善,開始順應伊哲的安排。

  午餐時候知亞會吃一點東西,晚餐也不再拒絕,雖然他的食用量都不大。

  每天重覆一樣的模式在生活,伊哲以為這樣的日子會因為楚香香沉睡不醒而一直延續下去。雖然知亞在飲食和作息上略有調整,但這還不夠。他每天坐在那裡像座雕像,沒入自己的領域,這樣的日子,伊哲不知自己是否撐得下去;但知亞撐下去了,他應該也可以。

  他發現紅門裡一日日沒有了香氣。知亞也許不再執著於香氣。雖然知亞從不親自對僕眾發令指示,但伊哲認為那一定是知亞要求的,為了她要求。

  大多時候他放空思緒,但偶爾也會想她的事情。

  他常想,這樣的日子,不知是否應該怨她。畢竟,若不是因為她發生了這樣的事,自己也不會被記起,恐怕還會繼續過著空乏的生活,猶如被知亞遠遠流放。

  至今,一想起這一點,他還是難過不已:始終不明白,知亞當初為何不要他。

  『伊哲,我們談一下。』那年那日,事情的演變就從這句話開始。

  知亞很少這麼說:我們談一下。仔細想想,當時知亞坐在書桌前,刻意不看他,那一天的夕陽特別紅,所以,書房裡的光線異常通紅。知亞雙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垂視著桌上的文件,伊哲原以為他想和自己討論某個例案,順手將拖盤夾在手臂和身體之間,原本還散慢地望著咖啡不停上升消逝的白煙。

  忘不了那天傍晚的事情,他到今天,還一直反覆想著,沒有一絲頭緒。也許,本來只是一個偶發的試探,卻為了什麼原因而轉為堅持。

  『你會因為某些原因而違背我的命令嗎?』知亞的語氣好像在問一個稀鬆平常的問題。

  伊哲心中有些激動,知亞很少質疑他的忠誠度,所以他用力的答道:『當然不會。』

  『是嗎?』知亞停頓一下,語氣依然十分平常,繼續說:『現在開始,我命令你做一件事。』

  『是的。』伊哲萬分專注的望向知亞,而知亞仍然沒有抬頭看他。

  『你,』知亞停口,將近十幾秒的時間,伊哲以為這件事要中斷了,知亞可能不想說了。

  正當伊哲以為沒事了,準備申請告退時,知亞開始輕徐緩慢的把話說完:『我要你離開我一陣子。』

  他向來都會意的很快,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天的他卻沒有立刻明白知亞的意思,本能地說道:『這是絕對不可以的,因為我必須永遠服侍您。』

  知亞一直到這時都沒有看他。『如果是命令的話,你是不是可以,暫時不要來服侍我?』

  已經忘了當時為何能夠那麼鎮定,很快便跟知亞聲明他的立場。『如果您是指生活上的事項,我能夠答應。但您若要我停止其他安全上的護衛工作,我恐怕不能做主,雖然是您的命令,也不能答應。』

  『為什麼?我現在是在命令你。』知亞直視著他,語氣變得慍怒,似乎不滿意他的回答。

  『因為,我是為了保護您而生,這是我的使命。』

  伊哲一時情急,說差了,知亞很快便問道:『你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你說什麼使命?』

  『我是指……』伊哲自解道:『我的意思是這是秦王給我的命令。」

  『那麼,我和父親,誰的命令你最優先遵從,由此便聽的出來。』知亞尖酸的語氣像利箭般朝伊哲發射,他面色冷酷、無情的說:『罷了,你先下去吧!我會跟我父親討論這件事,到時,結果還是一樣。』

  『是的。』伊哲應道。

  他的雙手因激動而顫抖,也許他的語調也顯得顫抖。

  回想分開這兩年,尤其是當年被驅退以後,回到熟悉的族人部落時所面對的詰問,和難以消受的懷疑眼光……




  『首席護法大人怎麼回到部落來了?』

  『聽說是被主人趕走的……』




  小聲的,窸窣不停。畢竟這是史無前例。

  他只好獨自離開一切,等待長老的安排或者知亞召回。每一日都變的好漫長就像永遠過不完那般教人難以熬渡。

  他是首席護法,站在這個位置上,所有個人的一切都是為大局而存在。

  承繼這永恆的包袱,直到交接那一天。命運,長老們是怎麼說的:首席者身為命運的羈絆,是足以牽制主人的人。為了雷族未來的延續,你必須成為主人心中最重要的人。

  但是未來到底在哪裡?明日啊……!他現在都不敢想,他不禁喟嘆,明日,我仍在你身旁,這已是我能想到的所有願望。




作者偷偷說...
劇情在此展開,抱歉鋪陳如此之長(笑)。
可以幫推薦個嗎?這書連載到這裡反應好冷清。
是舊書發文不過這次會發完。我發肆
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