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YUH KANNARI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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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3-10
  市區中央聳立著五棟顯眼的高樓,那裡就是月影的本部,通稱中央廳。

  千封走在底下的街道,他的身旁跟著兩個和他身穿相同制服的人,看起來似乎是在巡邏。

  只見千封滿臉無趣地左右觀望,並懶散地打了個呵欠。

  「巡邏的人怎麼可以這麼懶散呢?」

  聽見這聲警告,千封睜開疲憊的雙眼,以為他又要被訓話了,沒想到卻看見一橋柚月站在自己面前。

  面對這位意外出現的訪客,千封眨了眨眼睛。

  「柚月?」

  「嗨,該說好久不見嗎?」

  柚月瞇起眼睛微笑,及腰的黑長髮也隨著風輕輕擺動。

  雖然不是被囉唆的人抓到他偷懶,不過這也算是意料之外的結果,千封的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

  「呃……妳來逛街嗎?要去哪裡?」

  「看幹部大人要去哪裡,小女子就跟去哪裡。」

  「這是什麼措詞?」千封放鬆警戒輕笑。

  「其實我是來這裡埋伏你的。」

  「埋伏我?」

  「因為你最近很忙,我想只有這樣才能見到你。」

  話題又繞回來了,千封這才發現自己剛才並未好好回答柚月。

  「啊……抱歉,因為我這兩個星期都住在月影。好久不見了。」

  話說了這麼久,柚月終於得到她想聽見的話,於是滿意地笑了。

  柚月和把頭髮削短的千封不同,髮長留至腰際;外表也和粗魯的千封不同,看起來非常有氣質。

  當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簡直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存在。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又有一種莫名匹配的氛圍。

  千封繼續邁開步伐向前,柚月看了於是對著他身旁的兩個人點頭示意,隨後便跟了上去。原本走在千封身旁的兩個人也識相地笑著退到後頭。

  「抱歉,我現在不能跟妳牽手。」

  「沒關係,就算不牽,我還是會走在你旁邊的。」

  千封聽了柚月的回答也露出溫柔的微笑。

  他很喜歡和柚月之間的這種距離感,雖然無形,但是確實。

  「天夜一離開你就變忙了呢。」

  「是啊……」

  ——託他不在的福,這兩個月根本沒有一天睡飽過。

  千封忍住了這句抱怨。

  在柚月面前,他總是忍不住想假裝自己很有肚量。

  「我都聽說囉,總司令把天夜的工作全丟給你了。」

  「想到這點就有氣……」

  不過看樣子,他的肚量只撐了五秒鐘。

  「這就代表總司令相當信任你吧?身兼兩個幹部職,這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妳不懂他,他只是耍著我玩。」

  「你又說這種話了。」

  千封咬牙切齒地抱怨,柚月則是無奈地苦笑。

  「小時候我只是溜走不做檢查而已,他居然就把我綁在醫療中心的柱子上讓人看笑話耶!啊啊——現在想到還是很火大!」

  「你不要逃就好了嘛,區區一個健康檢查……」

  「看到穿白袍的人就要馬上跑,這就是我小時候的常識!」

  千封說完這句話,柚月突然垂下視線,在一陣沉默之後,伸手握住千封的手。

  「柚月……?」

  「就十秒。」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攪亂了千封激動的內心,讓他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紅著臉,含糊地回答一聲「喔」。

  接下來的十秒都沒有人出聲,兩人就這麼走在繁華的市區街道上。

  「…………」

  冷靜下來之後,千封馬上就明白柚月這麼做的理由了。

  這是她的體貼,也是千封最喜歡她的地方。

  「謝謝妳。」

  他首先道謝。

  「因為我幫不上你的忙,只能這麼做。」

  「這樣就很夠了。」

  千封放開她的手,輕撫她的頭。

  兩人又回歸一開始並肩行走的距離。

  千封的童年並不正常,拜他身上擁有的能力所賜,他曾經成為研究所的實驗動物。

  對小時的他而言,周圍的大人全都是只會折磨他的存在,身穿白袍的人更是他恐懼的對象。就算他離開了研究所,這件事依舊是他心裡的一個陰影。

  「欸,對了。」

  「嗯?」

  柚月忽然小跑步超前千封,正面對著他的臉繼續往下說。

  「我昨天在書上看到一個問題覺得很有趣,你也來回答看看好不好?」

  「妳又看了什麼奇怪的書嗎?」

  千封停下腳步,輕輕笑道。

  千封和柚月同年,國高中時曾是同學。不過高中畢業之後,千封選擇直接待在月影工作,只有柚月一個人繼續升學。

  柚月非常喜歡看書,她現在在大學主修文學,將來似乎還想從事書籍相關的工作。

  「才不奇怪呢!那是一本很有哲理的書!」

  「是是是,那這本很有哲理的書出了什麼問題啊?」

  「仔細聽好囉!」

  柚月豎起食指繼續說道。

  「如果今天有個跟你完全一模一樣的異性,你會跟那個人在一起嗎?」

  「……這種亂七八糟的問題哪裡有哲理了?」

  「別管啦,你回答看看嘛!」

  「當然會啊,我這個人這麼優秀,不在一起多浪費?」

  「…………」

  千封的話才剛說完,柚月就定格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千封,你知道世間把你這種人叫做什麼嗎?」

  「什麼?優秀新人種?」

  「是自戀!」

  「這樣就說我自戀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千封再度邁開腳步往前走,柚月看了也跟上他。

  「你還是我第一個遇到這麼坦蕩蕩說要跟自己在一起的人……」

  「不然妳不會嗎?」

  「不會啊,我這個人這麼麻煩、鑽牛角尖,而且優柔寡斷,如果在一起應該會先被煩死。」

  「可是我又不會覺得妳煩。」

  「因為你這個人很優秀,會包容我的一切,所以我們才會在一起啦。」

  柚月引用千封剛才的說詞,自暴自棄地說著。

  「是喔……所以這到底是什麼問題?」

  聽了柚月的回答,千封還是不知道她哪裡煩人,於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探索這個問題究竟想表達什麼。

  只見柚月看向天空,喉頭發出思索的聲音。

  「嗯……其實我也還沒搞懂。」

  「書上沒寫嗎?」

  柚月搖搖頭。

  「沒有,而且這個問題就是那本書的最後一句話。」

  「那果然是一本莫名其妙的書嘛……妳還說他有哲理。」

  出了問題卻沒有解答,千封越發覺得那本書根本是出來騙錢的。

  「可是這句話能讓我反省啊,它讓我知道自己的缺點在哪裡。」

  「那像我這種喜歡自己的人怎麼辦?」

  「讓你知道其實你是自戀狂?」

  「喂,妳就不能說我很正向嗎?我不像妳,會先看到自己的缺點。」

  千封抬頭挺胸自豪地說著。

  但柚月卻從旁默默地開口:

  「是沒錯啦,但我還是覺得你很自戀……」

  「嗯?妳說什麼?」

  「我是說——你肩膀的傷還好嗎?」

  再繼續說下去恐怕沒完沒了,柚月索性轉了個話題。

  「肩膀?這個啊?我沒說嗎?『侵蝕』已經控制住了,只要我不亂來,就不會復發。」

  「不亂來啊……」

  柚月瞇起眼睛,厭倦地小聲呢喃。

  「幹嘛啦?跟姊姊同一副表情。」

  「因為亂來就是你的代名詞呀,我聽說你昨天才被罵而已,不是嗎?」

  明明就沒有見面,柚月卻能精準地掌握關於千封的情報,這點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千封從以前就很疑惑,他的女朋友到底是哪來的情報網?

  「妳怎麼知道我昨天被姊姊罵?我沒有告訴妳吧?」

  「當然是千世姊跟我說的啊。她還把你的巡邏路線告訴我,要我過來埋伏警告你。」

  「…………」

  搞了老半天原來是他的姊姊——同時也是身為醫療長的天海千世搞的鬼。

  平常叫月影的人無時無刻盯著自己也就算了,這次居然出動他的女朋友柚月,千封只覺他的姊姊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欸,拜託你真的別亂來。否則連我也會被千世姊修理。」

  「什麼嘛……結果根本不是擔心我,是擔心妳自己啊?」

  千封有些心理不平衡地噘嘴抱怨。

  「因為你這個人愛替別人著想,總是把自己放在最後,講都講不聽。所以千世姊才會把別人拖下水,好讓你收斂一點啦。你要知道,現在你的一舉一動關乎我們上天堂或是下地獄,所以算我求求你,別連累我們好嗎?親愛的幹部大人。」

  話都說得這麼白了,千封也不是聽不懂。只是用這種諷刺的語詞,還是讓他覺得不是滋味。

  所以他決定要再把另一個人拖下水。

  「奇怪了,為什麼只有我受到這種對待啊?雷帝還不是一樣亂來?一樣的話妳們也去跟他說啊。」

  「你又想模糊焦點……好啊,那你說說看,他哪裡亂來了?」

  「聽好了,那傢伙——」

  千封的話被一聲刺耳的警報應聲打斷,他立刻提高警覺,反射性壓住掛在左耳的耳機。

  『任務代碼:BEING,舊市區西方沿海一點五公里處,數量三百,各單位請迅速就位。炎帝請回答。』

  任務代碼「BEING」指的是拉比尼斯殲滅任務。聽說這個代碼的意義是希望戰鬥人員能平安歸來而設的。

  千封聽見耳機傳來指揮中心的呼叫於是做出回應。

  「炎帝收到,五分鐘後抵達現場。」

  千封利用內藏在領口的麥克風回答後,轉頭對柚月說:

  「柚月,你快去避難。」

  「嗯,你要小心喔!」

  「我知道啦!」

  旁人聽到警報聲,已經慌慌張張地開始前往最近的避難所。

  柚月和千封雙雙轉身,一個人順著人潮前進,另一個人卻朝著反方向邁開步伐奔跑。

  「西方沿海……老地方嗎?」

  千封避開人群,握緊腰間的刀,領著身後的兩個人踏上往目的地的最短路徑。

  『千封,停下來。』

  這個時候,他的耳機裡傳出一股沉穩的成年男子聲音,他的腳步戛然而止。

  『情況有變,你現在照著指揮中心的指示迎擊。』

  「啥?」

  『鹽見已經帶著你的隊伍部署在舊市區了,剩下的你問木下。』

  不等千封反應過來,男子就自行結束對話,只告訴千封最低限度的情報。

  從他匆忙的口吻來判斷,大概是去忙其他事情了吧。事情可能真的很緊急。

  千封只好原地嘆了一口氣。

  「受不了……分頭行動吧。你們先過去。」

  「呃……但我們是你的護衛……」

  其中一名男子開口反駁千封。

  為了避免有心人士又把身懷特殊能力的人抓去做實驗,幹部身邊都有護衛保護。護衛本身也要上前線戰鬥,但保護幹部是他們的首要任務,外部組織極有可能混入戰場趁亂抓人,因此他們無法允許自己讓千封單獨行動。

  「狩刀叫我照著指示迎擊,代表要我離開正規戰場,你們跟不上我的速度,所以分開行動吧。而且木下會負責掌握我的位置,出事了她會處理,雷帝今天也當班,不會演變成最糟的事態。你們放心吧。」

  「……知道了,那麼請你小心。」

  「嗯。」

  說完,兩個人一同離開,千封則是對著領口的麥克風再度開口:

  「木下,麻煩妳帶路。移動中給我簡報。」

  『是。』

  耳機裡傳來一道清晰的女音,順著她的指示,千封終於開始移動。


【待續】